還不待肖燁然矯情完,陸荏就一個爆栗子向他的腦袋招呼過去:“還疼是吧?多敲幾下,疼過勁兒了,你就不會再感到疼了。這叫‘以毒攻毒’!”
“荏荏,你謀殺親夫啊!”
沈玖熙和許光譯還沒進門就聽到肖燁然那令人虎軀一震的“鬼哭狼嚎”。
“肖燁然,我還是那句話,誰攤上你做親夫,誰倒八輩子血黴!”
值班的護士聽到動靜正準備進病房去查看,卻被沈玖熙攔住:“沒事兒,日常家暴,習慣就好。”
小護士聽過她的解釋後,嘴角抽了抽。
那位帥哥的女朋友眼瞅着不是暴力的女子啊,但聽這叫聲的慘烈程度,哎,果然人不可貌相吶!
許光譯的眼角也在聽到兩人的鬥嘴後,幾不可察地抽了抽,然後爲掩飾表情上的不自然,先沈玖熙一步擰開了病房的門。
房間裡的陸荏和肖燁然應聲扭頭查看。
“姐,許老師,你們來了啊!”她的臉在看向兩人時立馬雷陣雨轉晴,笑得人畜無害。
沈玖熙進來後,把給他倆帶的早餐往牀頭櫃上一擱,陰陽怪氣地打笑道:“可不是來了麼!若是再遲一點兒,我們估摸着得去重症監護室裡尋肖燁然了啊……”
聞言,陸荏的臉紅了。這個表姐,最近越來越喜歡擠兌自己了,如今竟然幫着肖燁然說起話來,還是嫡親的姊妹不?
肖燁然也聽出了沈玖熙話語裡對自己的維護,瞬間有一種“農民翻身做主人,歡天喜地把歌唱”的自豪感。
“可不是,熙姐!你說荏荏的家教問題,我管得還是管不得?”他努力想讓自己的姿態硬氣些,但奈何只能像只軟腳蝦一樣攤在牀榻上,於是扭扭妮妮地想要坐起來。
陸荏把自己在表姐那兒受到的氣全撒在肖燁然身上,自然不會幫他調整牀鋪的角度。
反觀沈玖熙,正在爲他倆拾掇早餐,也騰不出手來。
於是,服侍肖大少的艱苦重任便落在了許光譯身上。
“許老師,你別管他!讓他低人一等地仰視我們!”陸荏鼻子裡哼着氣,明明是對許光譯講話,眼睛卻瞪着肖燁然,試圖用眼神秒殺他。
但許光譯是誰?是和肖燁然同窗多年的中國好室友、陸荏心中好得快絕種的中國老好人!他自然不會放任肖燁然這枚苦逼兮兮的小病患“狗顏殘喘”。
陸荏拿着沈玖熙買給她的洗漱用具走進洗手間,臨進門不忘探出頭來“批評”許光譯:“許老師,肖燁然一身的臭毛病都是你們給慣出來的!”
許光譯聞言只是笑笑,手上的動作卻不停。
“哎!小爺我在情場上縱橫馳騁多年算是看出來了,老許,你纔是我的真愛啊!”
等陸荏再出來時,肖燁然已經在許光譯的細心伺候下吃上了早餐。雖然只是清淡的養生粥,但有人喂,吃得就是香!
陸荏眯眼看了看肖燁然那副“我是病人我最大,我是病人我最萌”的無恥嘴臉,狠狠地咬了一口鮮美的雞汁灌湯包。霎時,湯汁飛濺。
今天是週日,許光譯上午
沒課,但臨時接到教研組打來的電話,好像是說前幾日中考改革方案出臺了,他們的教案和課件需要及時進行相應的調整。
“許老師,你先去學校忙教務的事兒吧,我和表姐在這裡看着他就行。
許光譯看向肖燁然,發現他吃完早餐後面色紅潤了不少,也放下心來,作勢準備離開。
在一旁與沈玖熙插科打諢的肖燁然卻突然出聲:“荏荏,你替我送送老許!”
“許老師又不是外人,還需要送?再說了,憑毛是我替你送?人家是來看你的,YouCanYouUp!”陸荏的氣還沒消,這會兒不管肖燁然跟她說什麼,她都會跟他對着幹沒商量。
許光譯也說着陸荏的話接道:“正如陸老師說的,又不是外人,哪有什麼送不送的......”
但肖燁然卻不知抽了什麼風,頑固地堅持讓陸荏送許光譯出去。
“肖燁然,胃部開刀不夠,敢情腦子也抽風了欠治療呢?搞什麼飛機哦?是不是想打架哈......”
兩人從早上開始慪氣到現在,眼見着又要鬧起來,許光譯忙解圍道:“走吧,我們出去轉轉、透透氣。”
等到許光譯把陸荏拉出病房,肖燁然突然一改方纔的嬉皮笑臉:“熙姐,我有話跟你說......”
陸荏看着一層一層下降的電梯數字,鮮紅觸目,她的心也不由得驚了。
倒不是還怕突遇電梯故障什麼的。她這個人沒別的好,就是對世界充滿愛,堅持用善意的心思去忖度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人事物,因此,她堅信,當初爲這棟住院大樓奠基施工的建築人員們都是大大地有良心,麻麻也無需擔憂他們的安全問題。
然而,她的心還是狂跳不已。
這是她回來後第一次和許光譯單獨相處,真真正正只有兩人的第一次。
在J市,明明沒有發生任何事,但陸荏此番回來後竟不由自主地對他換了心思。
也說不清爲什麼,本就無法輕鬆面對他的陸荏如今愈發忸怩了,好像與他多說一句話都是不應該的事情。
方纔在病房裡,除卻和肖燁然鬧彆扭時拿許光譯的縱容說事外,整整一小時,陸荏再不曾和他說過半句話。幸而有沈玖熙和肖燁然兩隻話嘮在,場面倒不顯得尷尬。
但此刻,情況可就大發了。
許光譯的洞察力不比沈玖熙差,畢竟年紀輕輕就能坐上XES教育集團H市分校教學主管的位置,不僅僅是對他傲人學歷的肯定,更是因爲他成熟老練的處事修爲。
儘管陸荏昨天才回來,兩人的互動也只限於昨晚的電話和今早探病時共處一室的一個多小時,但許光譯還是輕鬆察覺到了他倆之間暗涌的詭異氣氛。
他本以爲經過陸荏父親過世一事後,他們會親近一些。他雖不求她能像與肖燁然、沈玖熙或更甚是尤里、陸飛和其他XES老師自然相處那般與自己互動,只要少一分客氣也是好的。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兩人現在的距離竟比之前更遙遠了。彷彿隔了一層透明的堅冰,看在眼裡如此近,近如鄰里,
他卻像被單向地隔絕在了她的世界之外,被動非常。
思及此,許光譯的心思沉了幾分。
“陸老師......”
“許老師......”
電梯中壓抑的沉默終於被打破,兩人都被黑色幽默般的默契開口逗笑了,尷尬的氛圍即刻消散了許多。
“你先說......”
“你先說......”
緊接着,又是兩聲輕笑。
陸荏從光鑑照人的電梯壁上偷偷觀察着許光譯,他的穿着打扮永遠養眼得體,俊臉上是一貫寵辱不驚的溫潤淡然。不管前一天累到何種程度,第二天絕對是精神飽滿、積極向上的姿態。
昨晚的電話時間不長,但她沒有錯過他言語中的疲憊。
什麼時候起,她對他的情緒洞察得如此敏感?陸荏的心因爲這個認知漏了半拍。
許光譯見她突然陷入了怔忪,心思轉了幾轉後還是開了口:“你怎麼不在家裡多待一段時間?學校的假已經幫你請好了,用不着這麼快趕回來的。”他的聲音還是這般清冽如泉,陸荏原本還慌亂的心竟瞬間靜了下來。
誰說只有肖燁然的聲音迷人來着,許光譯的聲線其實不輸他分毫。
陸荏這才轉過頭,側臉看向他,並不期然跌入一片冰藍色的深海——再一次和許光譯對視,這是他們倆認識以來爲數不多的直面觸視。
上一次,在J市,許光譯來看她時,她驚異過他眼睛的魔力。
其實,從她第一次與他見面時,就註定忘不了這雙深邃的眸子。只是一直以來,她都在避免看它,就像天性害怕警察的小偷,不敢直視。因爲,只需一眼,彷彿萬年。
許光譯的眼有着太過於強大的穿透力,而她,難以招架。
“家裡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我想早些回來上課。挺想孩子們的......”陸荏說完後便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但願沒有太失禮。
許光譯捕捉到她雙頰泛起的微紅,嘴上勾起一抹淺笑:“他們也應該挺想你的。”
“可不是,有幾個鬧騰的小傢伙天天用微信‘騷擾’我,說再不回來就要在網上發‘通緝令’了呢,呵呵!”她擡手將垂下的碎髮撩到頸後,露出粉紅可愛的小耳朵。
由於距離之近,視力驚人的許光譯甚至可以看到她耳廓細微的絨毛。
這時,電梯到達了一樓,他禮貌性地讓她先出,不無意外地得到了陸荏的一聲“謝謝”。
走在人不多的醫院小道上,兩人並着肩,卻也隔了半個人的距離。
“許老師,謝謝你!”陸荏突然開口,語氣中的真誠比起往日更甚。
許光譯側過頭來,低垂了眼瞼看向她,長而濃密的睫毛如扇面般在無暇的臉上投下陰影,讓陸荏再次生了“驚爲天人”的念頭。
“陸荏,我說過,有些人根本用不着道謝,就像有些人情根本不用還。”他的話很輕,不像是說與她聽,但卻點名道姓。
陸荏的心,又亂了。
他叫自己陸荏,而不是,陸老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