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中午,肖燁然突然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了公寓。
“肖燁然?!”陸荏正從外面回來,看到站在套件門外的男子拿着鑰匙準備開門,一頭的金毛依然閃亮,不是肖大少是誰!她以爲自己看花了眼,正準備擡手揉揉,卻礙於雙手提着兩大包,行動受限。
肖燁然聞言轉過身來,看到小妮子艱難地提着購物袋,十分吃力的樣子,趕忙長腿跨步向前,熟稔而自然地將沉重的購物袋換到自己手中:“荏荏,你咋不跟我打電話呢?瞧瞧這小手,都勒紅了......心疼死哥哥了!”
看着肖燁然毫不忸怩的一系列動作,陸荏有一瞬的晃神。他們之間彷彿什麼隔閡都沒有,車禍不存在,林宸不存在,肖燁然那超出友誼之外的情愫也不存在。
她和他還是和從前一樣,一個依舊是滿嘴跑火車、愛佔她小便宜、面上看着不着調實則很上道的靠譜大房東;另一個也還是不設防、與他自來熟、面上看着受盡他欺負實則獲益頗多的幸運小房客。他們可以放肆地鬧着,輕鬆自在,沒有負擔。
陸荏自認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她和肖燁然彼此之間能夠保持最本真的狀態是她最想看到的結果。雖說,既定的事實無法改變,他們之間也確實隔了一條無辜的生命。但林宸的離世是意外,他們誰都不願看到那種結果。
說實話,陸荏曾經怨恨過肇事者。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猝然逝去,人與生俱來的悲憫情懷不能忍,而作爲林宸女朋友的她更是不能釋懷。然而,當秦桑告訴她那人竟是肖燁然時,她卻又恨不起來。
是他?爲什麼偏生是他......
她答應過林宸要積極快樂地面對每一天,但天知道,這對於失去他的她而言,有多難!
於是,肖燁然出現了,帶着暖心的光暈站在她面前,帶她一步一步走出苦痛的深淵。
陸荏忘不了初到H市那會兒,是肖燁然整日殷勤地帶着自己轉悠解悶;她忘不了在自己陰鬱的時候,是肖燁然用最真誠的交往爲她的生活注入新鮮色彩;她忘不了自己每一次取得進步時,是肖燁然用最由衷的祝賀使她的喜悅加倍;她忘不了那些個孤立無援的瞬間,是肖燁然如及時雨般趕到爲她化解困境。肖燁然對朋友很仗義,對她,關照更甚。
她承認,在肖燁然的幫助下,自己變得開朗、樂觀、陽光,她終於敢從回憶編織的困獸牢籠中探出頭來,抱着三分試探七分猶疑的態度將自己塵封的世界開了一條縫兒。
陸荏邁出了半步,肖燁然便用九十九步半來換她的圓滿,以至於如今,她終於成了林宸希望的模樣。
這是否就是所謂的因果輪迴?她的哀痛源於肖燁然的過錯,而她的解脫也得益於肖燁然的照拂。如今,她走出來了,三人之間的夙願也算是償清了。
前塵往事,過了,就讓它隨風散去吧,計較也只會無濟於事。而且,她相信林宸也不希望自己被仇恨矇蔽的雙眼,畢竟,他是多麼溫暖的男子啊!
“你怎麼回來了?”陸荏收起心中繁複的心思,拿出鑰匙打開家門,把肖燁然迎了進來。
肖燁然如常將購物袋提到她
們家的廚房,嘴上還不忘解釋:“想你們了唄!”
陸荏不由得笑出聲來:“呵呵!你爸肯放你出來了?”她也快步走進廚房,和肖燁然一起收拾着。說來也怪,明明是自家廚房,肖燁然卻摸得門兒清,連身爲主人家的姐妹倆都不得不汗顏。
“瞧你這話說的,哥哥我是回家,又不是進監獄,難不成還限制性放風呢!”肖燁然把最後一個蘋果從購物袋裡取出,剛想放進冰箱,又轉念拿到洗碗槽那兒草草水洗後,“充公”進了自己的五臟廟!
陸荏對於肖大少自來熟的作風已經見怪不怪了,她們家的冰箱裡經常會塞滿了肖燁然鍾愛的水果和零食。明明有高級冰箱,他大爺的卻說還是她們家的冰箱保鮮效果更佳。
吹牛不打草稿,這個習慣很不好!
她習慣性地甩給他一個大白眼:“可不是麼!聽秦桑說你最近在你爸的公司忙得飛起,難得有空還過來看我們,我竟感動得無言以對了。”說着,她的表情畫風突變,故作含情脈脈狀。
肖燁然本還在悠閒地啃蘋果,聽到她說起秦桑,不由得眉宇微蹙:“你最近和秦桑有聯繫?”
“嗯,偶然會在線上聊幾句。咋了?”陸荏收拾完畢後,也徑自倒過一杯溫水。呼,渴死了!剛剛從超市把這兩大包提回來可真不容易啊!果然,沒有肖燁然的日子,生活水平一朝回到瞭解放前。她尋思着是不是要找一張牢靠的長期“車票”纔是了。
肖燁然見小妮子心無城府的單純模樣,到嘴邊的話轉了幾轉後,不由得嚥下作罷:“沒什麼,我就是想說,她最近也挺忙的,倒想不到還有空和你聯繫,呵!”
“是是是,你們都是精英人士,百忙之中抽空來慰問貧下中農,在下好生感動!”說着,陸荏一把甩開懷裡的抱枕,狗腿模樣十足,“我只有一句話,苟富貴,勿相忘!功成名就求帶飛啊!”
兩人稍作休息後便轉戰肖燁然原來的套間,美其名曰“舊地重遊,溫故懷舊”。
假情懷,真做作!
陸荏雖說心裡不恥,可也還是配合着肖大少,與他保持隊形一致。
仰躺在舒適的大牀上,肖燁然不禁感慨:“哎,還是自家的牀睡得香啊!現在勞資在老頭子家裡天天失眠多夢,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住豪宅還不滿足呢?這傢伙根本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陸荏本想一個枕頭扔過去,卻無奈地發現這裡的一切早已被清空。
無法,只得沒好氣地嗤他:“肖燁然,拜託你說話之前考慮考慮聽衆的心情好咩!我可是無產階級,信不信我分分鐘扯爛你的欠嘴?!”
肖燁然卻絲毫不爲所動。小妮子那點兒威懾力在他面前那就像天空飄來的六個字,全都不是事兒!他嘴角一咧,流裡流氣地迴應道:“扯爛了多可惜呀!它還有別的用處呢!”
“什麼用處?除了會浪費國家糧食和荼毒羣衆耳朵外,我可想不出它還有什麼用。”陸荏盤腿坐在牀上,一臉嫌棄地俯視肖燁然。
聞言,肖燁然的笑容卻愈加明顯。他稍稍偏過頭,用餘光掃了一眼門外,驀地心生一計:“想知道?
來,把頭低一點,我告訴你。”
雖然狐疑,可陸荏卻沒想太多。這傢伙,就愛有事沒事整些幺蛾子,她到要看他能吹出一朵怎樣的花兒來!
她配合地俯下身子,把耳朵湊近......
肖燁然瞥見門口的人在陸荏完全俯下身前便沒了蹤影,心裡的念頭越發肯定。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既然兩個當事人一個溫吞吞,一個慢半拍,那就只得讓小爺出馬來好好“鞭策”你們咯!
“靠!肖燁然!你屬狗呢!咬我幹嘛?!”陸荏突然竄起來,捂住耳朵和他怒目相視。這傢伙,今天沒吃藥吧!
肖燁然做了錯事卻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淡定姿態:“留作紀念,你以後看到這個印記就會想起我了。以後我不在你身邊,就讓它代替我陪伴你吧!”
誒?
三天後,白雲國際機場出發大廳裡。
肖燁然望着面前這一羣不請自來的送行的大軍,感慨良多。他出國的事沒有和任何人張揚過,可他們還是不知從哪裡聽到了消息,紛紛翹班過來送他一程。
“肖燁然,日後去到美利堅,記得收斂些!那邊的妹子都是很生猛的,萬一惹到了,可不像上次進醫院那麼簡單了喲!”沈玖熙習慣性地調戲他,眼裡卻蘊藏着眷戀和不捨。少了這麼個活寶,日後的生活得有多難熬啊。
“夜宵,記得常聯繫。兄弟明年結婚還等着你當伴郎呢!”陸飛給了他一個默契的拳頭,兄弟情義溢於言表。
“夜宵,別忘記幫我找代購哈!姐妹的小金庫可全指望你了!”尤里賞他一個“你懂得”的眼神,這個朋友,沒白交。
肖燁然一一謝過,難得地矯情了一回。
眼見着送行的人輪了一個遍,陸荏卻還是保持着來時的模樣,把頭埋得低低的。
“荏荏,我這就要走了,你真不打算看我最後一眼呢?”肖燁然強行用打趣的語調壓抑住心中的不捨。可下一秒,心疼還是氾濫成災。
被點名道姓的陸荏終於擡起了小腦袋,可一雙月牙彎彎的眸子早已紅腫不堪,伴隨着她起伏的動作,兩行清淚再也沒忍住地淌了下來。
肖燁然的心此刻柔軟得不像話。他走上前去,緊緊抱住陸荏,像是要把她扣進懷裡一般:“荏荏,記得想我。”
陸荏紅着眼眶,一個勁地點頭:“肖燁然,你也要記得常回來看看。”同時也收緊雙臂,迴應他的情深。
有些人,不必做戀人卻有着高於戀人的親密無間。有些關係,剪不斷理還亂卻值得用一生去維繫和珍藏。
懷抱着陸荏,此時的肖燁然很滿足。他想,這樣的身份也許纔是最永恆也最難以替代的吧!
最後,他走到許光譯面前,戲謔道:“老許啊,有些事情溫吞着來不靠譜。該出手時還是要速戰速決啊......”
許光譯聞言,微愣了半秒,隨即瞭然一笑:“嗯,記住了。到了那邊記得報個平安。”
飛機在空中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雲上的時光告訴他,不要留戀。放手,他們都會自由。
荏荏,要幸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