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閣,五層閣樓。
一位中年男子俯首躬身,兩隻眼睛只敢盯着地面,神態畢恭畢敬。
而在其前方,乃是雪白珠簾,珠簾之後,白色紗幔在微風中緩緩起舞,一道慵懶斜臥的妖嬈身影顯露,身姿窈窕,宛若山巒起伏,面若桃花,眼似春水,極爲嫵媚動人。
“稟閣主!吳宇現身了!”
“哦?消息從何而來?”一道清淡的聲音從紗幔之後傳出,好似天籟之音,極爲悅耳。
“這個消息是從風家內部傳出來的,他們將消息封得很死,目前只有風家核心人員知曉,風家已經出動所有人員全城搜捕,根據消息,‘吳宇’便是今日在大街上殺戮風家護衛,逼迫風凌下跪的幕後主使。”
“聽聞此人還做下一件驚天大事。”
“何事?”
“此人將牙行一條街給砸了,釋放了所有奴隸,不僅如此,此人戰力無匹,將城衛軍大隊長袁武給鎮殺了!袁武手下百十號人被殺的七零八落,存活下來的不到三十個!若不是此人無心殺戮,恐怕一個都活不下來!”
“哦?竟有這等人物!”
紗幔內的身影似終於來了興致,咯咯笑道:“呵呵,真是有趣!”
“多派些人,盯緊了風家,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來報。”
“是!”中年男子有些猶豫道:“閣主,此事,我們不參與嗎?那龍血芝......”
“閉嘴!”女子聲音忽然一冷,“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中年男子噗通一聲跪伏下去,大氣不敢喘,額頭冒出冷汗,面對女子的冷聲呵斥,瑟瑟發抖。
“閣主饒命!閣主饒命!屬下絕無二心,屬下......是爲了天一閣的利益啊!”
女子聲音冰冷道:“若不是看在你忠心的份上,此刻你已經是一具死屍了!”
“我們天一閣,能遍佈東荒,靠的便是信譽和中立!因爲我們乃是純粹的商會組織,不參與地方勢力爭鬥,更不可能做殺人越貨之事,你身爲此地分閣掌櫃,說出這樣的話,是在敗壞我天一閣信譽!”
中年男子面色蒼白,哆嗦道:“屬下知錯!求閣主寬恕!”
“自行領罰三十杖,下去吧!”女子冷哼道。
“是!”中年男子如蒙大赦,擦了擦額頭汗水,暗自慶幸自己撿回一條命。
靜謐的五層閣樓,唯有女子略顯好奇的聲音響起。
“聽聞此人殺伐果決,霸道殘忍,在魔獄森林時大開殺戒,沒想到會爲了一羣奴隸不惜得罪滿城勢力,真是個奇怪的人呢......”
說到這裡,女子腦海不自禁浮現出那日在銘紋師公會偶遇的男子身影,相比於‘吳宇’,她對虞宸興趣更大。
從魯會長那裡,除了一個名字,她什麼信息都沒得到,但銘紋師公會發生的事情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所以她猜測虞宸在銘紋上的造詣極高。
再加上虞宸似乎對早已失蹤上萬年的五行聚元陣頗爲了解,這就更令其好奇了。
女子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勾魂奪魄的笑意。
“小小風虞城,真是熱鬧呢!”
......
虞家祖宅,虞府。
虞府佔地百畝,曾經是風虞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哪怕落魄了,祖宅依舊恢弘,門前空地像廣場一般大。
虞宸趕到此地時,天色已暗,路上碰到好幾撥搜查他和趙虎的武者,有風家的也有城衛軍,甚至還有許多其他家族的武者,可以說,風虞城有大半的家族都在搜捕他。
雖然虞宸砸了他們的牙行,損了他們的臉面和利益,但那些二三流家族根本不敢與虞宸爲敵,然而在風家的逼迫下,他們不得不派出人馬配合風家行動。
城主原本也是不想管的,風家太過強勢,他早就心生不滿,有人能跟風家作對,還替他除去袁武這個心腹大患,他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可能真的幫風家?
但虞宸當街殺戮城衛軍,他作爲城主,若不作爲,有失顏面,所以就派了些人做做樣子。
正是因爲有這些人的敷衍,虞宸才能一路有驚無險,否則若是真的佈下天羅地網,就算自己以魂力提前探查,也很難脫身。
這些小家族勢力和城主府根本不知道虞宸就是‘吳宇’,若是知道的話,估計腸子都悔青了。
虞宸現在還不想跟風家直接對上,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對付風家不急,先將修爲提升上去,纔有更大的把握!
瞧了幾眼虞府正門,虞宸決定不從正門進入,畢竟他現在的身份不能不暴露,祖宅這一脈族人跟王城戰神侯府肯定有聯繫。
趙虎駕着車來到虞府後門附近的陰暗巷子之中,虞宸以魂力感應了一下,這周邊無人居住,虞府內部也無人巡邏到此處。
一道影子在黑暗中掠過,無風無驚,虞宸渾身籠罩在黑衣之下,翻牆進入了虞府之中,打算先打探一下。
虞宸落地無聲,如羚羊掛角,很快將此地佈局收入眼中,這裡,應該是虞府的柴房,院牆上紅漆剝落,院中雜草叢生,到處都顯露出一種破敗的感覺。
虞宸正要離開,忽然察覺到有人往這邊來,連忙隱藏在黑暗之。
不久,一道略顯壯碩的胖墩身影端着東西走了進來,藉着月光,虞宸看到此人是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長得還算眉清目秀,但鼻青臉腫,顯然被揍過一頓。
不知爲何,虞宸忽然升起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屋內,旋即傳出對話的聲音。
“爹,喝藥了!”
少年的聲音傳了出來,似有些苦澀,苦澀之中,滿含關切。
“又跟人打架了?”
一道滄桑的聲音隨之響起,聲音中氣不足,好似久病臥榻般虛弱。
虞宸以魂力探查時,便察覺到屋子裡有人,不過此人氣息微弱,仿若風中燭火,虞宸便也沒在意,此刻聽到聲音,頓然覺得好似特別耳熟。
“爹,不是我找事,是他們太過分了!連給您治傷的藥都剋扣!簡直欺人太甚!”少年咬牙切齒,憤恨不已。
“都怪我沒用,不能治好您的傷。”少年自責道,眼裡打着淚花,“爹,您放心,明天我就去魔獄森林尋找靈藥。”
“不用了,我的傷,治不好的。”
中年男子咳嗽了兩聲,喘息道:“子赫,我死了以後,你就離開虞府吧,這個虞家不待也罷。”
“爹!您一定會沒事的!爹!你不能拋下我!”少年頓時嚎啕大哭,上前抓住父親的肩膀用力搖晃。
“別搖了!再搖老子真被你搖死了!咳咳......”男子沒好氣道。
正於此時,“嘭!”
卻是虞宸闖了進來。
父子倆盡皆嚇了一跳。
“你是誰?”
少年瞬間攔在其父親身前,一臉警惕道。
“來人吶!有......”虞子赫見虞宸戴着面具,還以爲是府內闖進了刺客,只見大聲叫喊。
虞宸身影一晃,剎那出現在少年身後,一掌將其打暈。
這才朝那靠在牀頭的中年男子看去,男子一雙虎目似寒星,兩條劍眉如刷漆,雖重病不起,眼神依舊犀利,身上無形中帶着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氣勢,這種氣勢,一般人絕對蘊養不出來。
而且他見到虞宸出現時,沒有任何慌亂,神色處變不驚,帶着審視,這份氣度與從容,也絕非常人。
而虞宸見到此人樣貌的瞬間,心緒止不住地有些激動。
“呵,我已落破至此,你們還不放心?還要趕盡殺絕嗎?”男子目光冷冽,低沉嘶吼。
“我不是來殺你的!”虞宸心緒微斂,語氣和善道。
“二叔,您不記得我了嗎?”
中年男子驚愣住。
下一瞬,隨着虞宸緩緩拿下面具。
“你!......”
中年男子瞬間如遭電擊,虞宸樣貌面露出的瞬間,就給他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劍眉星目,鼻樑高挺,五官輪廓菱角分明,好似讓他見到了年少時的大哥!
在加上虞宸那一聲‘二叔’!
心中頓時一點靈光閃過。
“你是虞宸?”中年男子既激動又不敢相信。
“是我!”
虞宸點頭承認,眼前這位,正是他的二叔,虞千河!
除了父親,整個戰神侯府中就屬二叔虞千河最寵愛他,虞宸從前闖禍,不知道有多少都是虞千河幫他擦的屁股。
而剛剛被虞宸打暈的就是虞千河的兒子,虞子赫。
真是因爲聽到了子赫二字,虞宸才冒險現身。
對他來說,虞千河是可以信任的人!
“好!好啊!”
虞千河老淚縱橫,激動得牽動體內傷勢而不停咳嗽,但他卻滿臉都是興奮喜悅。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咳咳......”
虞宸上去拍了拍虞千河的背,一臉關切道:“二叔,您這是怎麼了?爲什麼會落到這般田地,到底是誰害您?”
看着虞千河滄桑的面容,虞宸心中很不是滋味。
虞千河,戰神侯的弟弟,一身修爲實力深不可測,軍中副帥,稱之爲戰神侯的左膀右臂也不爲過,曾立下赫赫戰功,受萬人敬仰,而如今卻落魄至此,住着破敗瓦屋,暗傷累累,無人問津!
甚至還要受到支脈族人的欺辱!
爲什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