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不遠處，警車的鳴笛響起，我們沒有驚慌，雨越下越大，根本沒有停歇的樣子，我們跟着那人，拐進一個小巷，藉着路邊屋檐快速超前走着。
山城的的士複雜，到處是上下斜坡，繞了幾個彎兒，後面的警笛已經聽不到了！
我看着前面那個神態自若的身影，心裡暗暗讚歎，殺了人還這麼淡定，心理素質果然不一般，而且，此刻下着雨，路上行人漸漸少了，幾乎沒人發現我們這幾個形跡可疑的人。
又上了一個斜坡，我和亮子渾身差不多都死透了，這時候，段羽飛也跟了上來，看着周圍的環境，大都是老式的住宅樓，牆角蔓延着深綠的青苔，斜坡的另一邊是大片的竹林。
伴着淅瀝瀝的雨聲，置身在這裡，給人一種很寧靜的感覺。
我暗吸了口氣，暗暗招呼着亮子兩個，看到前面的那人，拐進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吃店。
小吃店對應着住宅區的出口，門前亮着昏黃的燈，光線不是很強，有些冷幽幽的。另一邊，漆黑的巷道里，有一絲薄薄的霧氣升起，影影倬倬的有幾個住戶閃過，隨即就不見了。
我們跟着進去，店面不大，外廳裡只有兩張小木桌，到處看着油膩膩的，不過打掃的很乾淨。
隔着不大的前廳，中間只用竹簾隨意的擋着，帶我們來的那人，進了裡屋就沒有再出來，竹簾後面，一張小木桌上，端坐着一個樣貌邋遢的人，歪戴着一定鴨舌帽，絡腮鬍很濃密，帶着一個淺色的墨鏡……
我將衣襬的雨水，就這門邊的水盆擰了下，然後環視了一圈，老闆歪靠在門口的櫃檯看着電視，似乎是剛纔的那人事先打了招呼，見到我們沒有出聲，甚至就根本沒有擡眼看我們。
我對着亮子兩人暗示了下，讓他們守在門口，然後將目光轉到裡面的那人身上，徑直走了過去。
那人換了坐姿，迎着我的目光，等我坐在他面前之後，之前身上那犀利的威懾力，忽然一下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的平靜，就像是一個毫不相干的人，遇到一個搭桌的陌生人一樣。
這時候，旁邊的側門打開了，帶我們來的那小子，丟過來一條幹毛巾，此時的神情，也沒有那麼冷漠了，有些客氣。
我伸手接過，將頭髮上的雨水擦拭了下，然後偏頭看着戴墨鏡的小子：“你們的頭呢？”
戴眼鏡的小子，似乎怔怔的看了我幾秒，輕嘆一聲，緩緩將帽子摘取了，眼睛也拿了下來，苦笑一聲，帶着無限感傷的喊了一句：“揚哥！”
我渾然一震，盯着眼盯着他，那眉目分明就是吳傑，不過…….
看我有些愕然，吳傑歉然一笑，伸手在臉上一抹，伴着輕微的膠帶撕拉聲，臉上的鬍子被他慢慢的扯了下來，顯露出那張消瘦卻又冷氣森森的臉龐出來。
我皺了皺眉，心裡此刻滿是疑惑：“怎麼搞成這樣子！”
吳傑笑了笑，微微勾起的嘴角，帶着一絲掩藏不住的滄桑，低聲說道：“對不起揚哥，之前我行動不便，不能去找你！你別怪我！”
行動不便？我每週不由得緊鎖起來，忍不住問道：“受傷了？還是…….”
吳傑搖搖頭，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紅萬，叼了一根在嘴裡，又遞給我一根，然後拿出火機幫我點燃了，推開桌前的麪碗，抽了一口，雙臂交叉疊放在桌面上，一手託着下巴，似乎是思索着什麼，跟着緩緩的說道：“沒有受傷，只是不變現身！”
我點點頭，靜靜的看着他，之前一直想着要找他，這下吳傑忽然這麼活生生的坐在自己面前，心裡反而沒了之前的激動，腦子裡全被疑惑填滿了。
“你到底在做什麼？”我抽了一口，忽地一下子噴出來，安耐着心緒問道：“殺手？”
吳傑自嘲的笑了笑，點頭：“揚哥猜對了！”
見他承認的這麼幹脆，我一時有些啞然，輕嘆一聲：“爲什麼？之前不是在工廠裡做的好好的？”
吳傑眼中有些奇異的神采，一閃而過，很平靜的說道：“是啊，我原本也想着老老實實的上班，存錢個妹妹攢學費，你知道麼，一個月加班加點的，算下來，不到兩千！”
他頓了頓，語氣帶着一些的亢奮，臉上卻是很平靜，苦笑一下：“那時候，我們工廠那一帶，有好幾個地下團伙，什麼事不幹，專門幹搶劫的勾當，一到月底工廠發工資的時候，他們就會埋伏在外面的巷子裡……”
我沒有說話，看着他像敘述別人的遭遇一樣，心裡也好似一面平靜的湖水，沒有半點的漣漪濺起。
“我那些工友，都是跟我一樣，不遠千里從外地來的打工仔，在外面不敢惹事，唯唯諾諾，可是我不一樣，辛辛苦苦賺的錢，憑什麼給他們！”
吳傑說着，忽然冷笑了下，彈了彈菸灰，伸出手指在鼻尖蹭了下，又繼續道：“我跟他們打了幾場，最後被盯上了！”
我暗呼口氣，夾着煙遞到嘴邊，默默的抽了一口，點頭低聲道：“我聽說了，之前我們去你待的那家工廠，你一個室友告訴我們的！”
吳傑笑了笑，繼續道：“那天我領了工資，準備道銀行存錢，就被他們堵住了，跟我一起的是個湖南的小子，我們倆身上事先藏了刀，所以那幫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剛動手就被我撂翻了一個…….不過，後來湖南那個小子身上捱了幾刀，送到醫院的半路上，就不行了！”
吳傑說着，聲音漸漸的低緩下去，腦袋也垂下，似乎想起了當時的情形，神色有些黯然，然後繼續低聲道：“事後，我報了警，哪知道那幫人是慣犯了，出了事情，早就跑的沒影了，再說，這些年來，這邊一直就很亂，外地人因爲各種原因死在這裡的，數不勝數，他們就算查，也只是嘴上說說，最後只得當成普通的打架鬥毆處理！”
說到這，吳傑猛然擡起頭，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冰冷的氣息閃動：“經過那一次，我也蹲了幾天的牢房，出來時候，我就想了，憑什麼，別人能搶我的，我就不能搶別人的？”
我神色一凜，暗暗哀嘆，這小子當時一定被怒火衝昏了頭腦，口中忍不住的問道：“你也搶劫了？”
察覺到我臉上的失望，吳傑將最後一口煙抽完，然後淡然笑了笑，有些寬慰的說道：“沒有，自己就是從工廠裡出來的，打工不容易，我不會搶那些工人的錢！”
他說着隨後彈飛了菸頭，神色有些沉冷起來：“出來之後，正趕上你給我打電話，我說自己很忙，這段時間有些不方便！”
我點點頭：“嗯，我還記得，當時你的聯絡方式，還是妍妍給我的！”
“妍妍！”吳傑眯着眼，喃喃的跟着說了句，彷彿努力的思索着，就像是回憶一個時隔多年的舊事一樣，臉上沒有半點的情緒波動。
“那時候，你就離開工廠了？”我問道。
吳傑回過神，點點頭：“是的，出出了事情，工廠已經把我開了，那段時間，我閒了好一陣子，一直盯着幾個當地的富豪！”
我神色一怔，脫口而出：“你玩綁架？”
吳傑有些得意的笑了笑：“開始是這麼計劃的，第一次下手，心裡有些慌亂，不過還好，被我綁的那個富豪見我要錢不多，十萬塊錢，對她來說，只是九牛一毛，根本沒有打頓就答應了，見我身手不錯，他給我提供璐璐另一條捷徑！”
“幫他殺人！對吧！”我接口道。
吳傑看我一眼，重重的呼了口氣，點頭承認了，跟着聳聳肩笑道：“反正都是些奸商，俗話說商場如戰場，我幫他們清除自己的對手，神不知鬼不覺，這樣總比打工強！”
我嘆口氣，沒有說話，此刻看着眼前的傢伙，忽然之間，有些陌生，而且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做了兩次之後，我又結交了兩個兄弟，喏，剛纔帶你來的那個，外號小劍，還有個不在，叫吳彪，兩人的身手都是我教出來的！”吳傑說着，臉上呈現出一種難以掩飾的得意。
我直視着他，心裡有些糾結，說道：“吳傑，你想過沒有，自己這麼做很危險…….”
不等我說完，吳傑擺擺手：“揚哥，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我纔會經常易容，換身份，呵呵，業務也擴展了很多，四人恩怨，幫會仇殺，我都暗中參與，客戶有企業小老闆，幫會老大，還有職場的員工……很多很多！”
說着，他伸出手指，敲了敲額頭，又笑道：“剛纔在酒吧的那個目標，十足的花花公子，客戶給我任務的時候，我沒問就知道，那小子肯定沾染人家家裡的女性了，像這種敗類，殺了心裡也痛快，又有錢拿，何樂而不爲！”
吳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維當中，渾然不知自己的行爲，有多嚴重。
我皺着眉頭，靜靜的聽他說着，隨後低聲道：“前段時間，廣州番禺區的於亮，也是你們動的手，客戶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