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課上地很生動,以戰例爲引導,教大家如何去剖的成敗,告訴大家,爲什麼秦軍仗能打贏,不是靠武器先進,也不是靠人多勢衆,靠的就是人的智慧!
如果全面分析長平之戰,那牽涉的計謀就太多太多了。若單論整個長平戰役後期秦趙對戰的話,那其實就是一次典型的誘敵深入,然後聚而殲之。不過這次戰役在楊越看來,卻是雙方都沒佔到什麼便宜。趙軍七十餘萬人馬盡沒,自然是大傷元氣,可是秦軍也好不到哪裡去,爲了圍殲這七十萬敵人,秦軍自身損失也超過了六十萬。
楊越有些按捺不住,心裡好象有什麼蟲子一樣在鑽啊鑽啊。對於軍事學理論來說,他可能是個門外漢,可是畢竟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人,也親歷親爲過幾次戰鬥,對戰爭的藝術他還是有他的看法。
“教員同志,我有不同意見!”楊越瞅着一幫人興奮地噴着口水,也站了起來。
“哦,這位同志很面生啊......”教員很客氣地點點頭,微笑着說到。
“教員同志,我是冀中軍區的楊越。”楊越自報了家門,也不管教員聽沒聽過自己的名字,徑自說到:“長平之戰固然可以判定秦軍大勝,可是今天我們坐在這裡討論,不光是要討論勝利者爲什麼會勝利,而應該從趙軍大敗的教訓裡吸取經驗!”
“唔......”
教員不置可否地沉吟着,教室裡安靜了下來,靜靜地等待着楊越的高論。
楊越想了想,在心底暗暗地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口說到:“軍事理論課,爲的就是吸取前人的教訓而服務於當前或者往後的戰鬥。大家都知道,八路軍人少。裝備差。而鬼子卻是氣勢洶洶,裝備精良。如果他們好比秦國的話,那我們就是弱勢的趙國。白起之所以能在長平之戰上一戰定勝負,是因爲他很低調,沒有因爲自己手裡握有強兵而盲目冒進。反而步步爲營,精心設計一套充分利用兵力地作戰計劃。而趙括之所以輸,不是因爲秦軍是狼、趙軍是羊,而是因爲他太過於自信。太過於低估敵人的戰鬥力。這此消彼長之下,趙軍當然必敗無疑。正所謂知己知彼,而百戰不殆。正確認識敵我雙方的實力,進而採取相應的措施纔是作戰的關鍵所在!”
楊越說完了這一段,停了下來。
周圍一如既往的安靜,沒有人說話。教員同志很欣慰地看着楊越,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楊越會意。繼續說到:“今天我們是趙軍,而鬼子是秦軍!鬼子大兵壓境,在華北,他們搞過多次的‘治安肅整’、‘二十五路圍攻’、‘五路大圍攻’等等戰役。可結果大家都看到了,八路軍不僅沒有被消滅掉,反而日漸強大。究其原因,就是我們低調,絕對不會拿主力部隊去雞蛋碰石頭。儘管鬼子強大,可是他們找不到我們的主力部隊,有力氣而用不上。我們在暗。他們在明;我們分散,他們集中。我們可以挑選自己地作戰目標,而他們卻只能處處被動。忙於救火。但是倘若我們學趙軍,把主力集中一處,去尋找或者等鬼子的主力決戰的話,那情況是怎樣,這後果的嚴重性是不言而喻的。我想,這就是爲什麼中央指示我們。要分散部隊。依託根據地。依託老百姓,大力廣泛地開展游擊戰、破襲戰的原因。相信有一天。鬼子一定會被我們拖垮,等我們有了決戰的實力,情形自然而然就會掉轉過來。好了,我的話說完了。”
“啪、啪、啪......”
教員拍起了手掌,教室裡頓時又是一陣掌聲雷動。楊越很低調地微微一笑,朝大家敬禮致謝,然後坐回到了位置上。
“楊越同志分析地不錯!”教員撐着手,俯視着大家:“敵後作戰受到了許多條件地限制,在很多情況下,我們得不到補給,得不到支援。這就決定了,在面對敵人強大兵力的時候,我們所有的戰術戰法都要圍繞着這個方針來執行。”
教員邊說着邊轉過身,拿起粉筆在背後黑漆漆的木板上寫下了十六個字: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逃我追。
是毛主席在井岡山革命時期創下的游擊戰十六字決,期軍事特期班最主要的研究和學習課題。”
學員們很多都不是第一次接觸這十六個字,但是從現場的情況來看,他們每一個人都很認真地聽着教員的話。老賀還掏出了一個鉛筆頭,擺開了一疊草紙,準備做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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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越也知道,這看似簡單的四句話,其實其中的含義是非常之深地。從字面上理解這十六字方針的話,感覺是普普通通的戰術方法,甚至可以說是避戰地真經。可是細細研究,再加以實踐的話,情況卻截然相反。
十六字方針,其實講的就是四個字:“退”、“擾”、“打”、“追”。
這四個字環環相扣,缺一不可。退該怎麼退?如果毫無章法,帶有戰術目的的“退”就變成了潰退,這對士氣和以後的戰略部署來說至關重要。沒有了“退”,就沒有了後面這三個字。而“擾”,則是在假退之後地反擊手段。在這四個字當中,起着決定性地作用。能不能繼續貫徹接下去地作戰方針,其實就看“擾”,如果擾的工夫沒下夠,就不能“打”,但是如果擾地敵人精神崩潰,那接下來就水到渠成了。“打”,顧名思義,就是消滅敵人。它和“擾”地定義不同,戰術手段和戰鬥烈度上也不同,很多人容易把“擾”和“打”搞混淆。和“擾”相同的是,“打”該怎麼打?如果僅僅是搔癢,那還不如繼續“擾”,要打就要報定決心,如猛虎下山、如惡狼撲羊,集中優勢兵力,在敵人不堪疲憊、精神恍惚之時進而重創敵人甚至一舉殲之。這個“打”字是十六字方針中的最重要環節,它好比種下去了種子,經過不懈努力終於到了收穫的季節。最後這個“追”字,不是說看到敵人撤退了就可以盲目地追擊。而是繼“打”之後,把敵人的士氣、精神打得渙散之後的一種擴大戰果的手段。同樣,“追”也要講究戰術戰法,俗話說地好:窮寇莫追。追擊之前必定要偵察追擊途中敵人有無設伏,周邊有無敵人活動。同時還要辨別哪些是有威脅,哪些是虛晃一槍,以免反被敵圍或者貽誤戰機。可以說,“追”字是十六字方針中最能提高士氣的訣要,卻也是最危險的舉動。
楊越一氣呵成把自己對“十六字方針”的理解寫在了草紙上,這是今天的作業,也是第一課的總結。
“寫完了?”
老馬咬着已經斷掉了的鉛筆頭,嘴角里含着幾絲木頭屑子,眼睛瞄向了楊越的“作業本”。
“寫完了!”楊越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四肢。
“娘賣皮!”
老賀坐在小馬紮上有些生不如死,他的母親去的早,沒有老馬的家教好。16歲加入紅軍之後,就一直頂在了戰鬥的最前線。雖說紅軍也開過掃盲班,可從那學來的幾個字根本就不足以寫什麼長篇大論。這可苦了老賀,望着那張寫着幾個字的草紙直抓腦袋皮。
楊越本來還想熱心地指點一番,沒想到老賀搖搖頭,嘴裡開罵到:“他孃的,多少槍林彈雨老子都過來了,我就不相信,就整不來這幾十個字!”
楊越呵呵笑着,回頭看向了老馬。
老馬讀過書,雖然他家也是農民,可是早年他爹還是咬牙把他弄進私塾裡讀了幾年書。他寫出來的字很飄忽,頗具觀賞價值。楊越側目,卻發現他看不懂。暗黃色的草紙上,百十個行書體草地不行,讓他腦袋暈忽忽的。
“我都不記得這都多少年了,我以前當兵的時候,就沒想過我還能拿起筆來寫字。”老馬一邊寫着,一邊象似在自言自語。
楊越笑了笑,忽然問到:“今天給我們講課的軍事教員是誰?挺有水平的啊?”
老馬停了筆,擡起頭用很驚詫的眼光看着楊越,半天才說到:“他你都不認識?他可是咱們八路軍的副總參謀長——左權同志!”
楊越心裡“咯噔”一下,多麼響亮的一個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