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維行臉色有些難看,問道:“陳少監,你說事先有人通知他們,是誰走漏消息?”
陳曦搖頭道:“究竟是誰走漏消息,目前還無法確知。”
“今晚的行動,事先知道的人並不多。”潘維行緩緩道:“難道你的意思是說,老夫身邊有人走漏消息?”
陳曦意簡言駭:“什麼都有可能。”
潘維行轉向麝月拱手道:“殿下,屠闊海是王母會衆,昨夜董家被圍,屠闊海得到了消息,所以設法逃走。知道今夜行動的官員,都是老臣十分信任的人,老臣相信他們都盡忠朝廷,絕不可能向王母會的人通風報訊。”
麝月輕笑道:“潘大人既然如此肯定,本宮也相信你身邊不會有奸細。”
“殿下,屠闊海逃走,恰恰證明了太湖盜就是亂黨。”潘維行正色道:“如果他只是太湖漁民,又何必擔心被官府帶來訊問?喬勝功已經交待了口供,老臣以爲,接下來應該籌劃如何剿滅太湖盜。”
麝月美眸流盼,看向秦逍,問道:“秦逍,你的意思呢?是否應該準備圍剿太湖盜?”
秦逍想了一下,才道:“如果內庫庫銀果真是太湖盜所盜,而且他們還是王母會衆,朝廷自然要將之剿滅。江南是帝國的財賦重地,在如此重要的地方,絕不允許有這樣一股反叛力量的存在。”
麝月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向潘維行問道:“潘刺史,如果圍剿太湖盜,你有什麼計劃?”
“老臣以爲,太湖盜佔據太湖,擁有數萬之衆,而且這些盜寇都熟悉水性,江南水軍不過十幾艘戰船,而且兵力不過幾百人而已,以江南水軍眼下的力量,確實無法剿滅太湖盜。”潘維行顯然已經思索了圍剿太湖盜的對策,恭敬道:“要剿滅太湖盜,不可急在一時,老臣以爲當下可以做兩件事情。”
潘維行是蘇州地方大員,對蘇州的情況十分了解,麝月顯然對潘維行的意見十分重視,“哦”了一聲。
“殿下可以下一道命令,派人送去太湖。”潘維行道:“讓令狐玄前來蘇州城拜見,他如果敢來,立刻將之拿下,太湖盜羣龍無首,沒有令狐玄,再要剿滅就易如反掌。”
“他若不來呢?”麝月道:“他既然是王母會的人,知道城中內應被除,又怎敢登岸?”
潘維行道:“殿下所言極是,讓令狐玄登岸,只是讓蘇州軍民知道,朝廷並不想將太湖漁民趕盡殺絕,誠如殿下所言,即使傳他前來,他也不可能登岸,如此一來,天下人都知道太湖盜反叛朝廷,到時候圍剿也就名正言順。”
“有道理。”
“此外便是整軍備戰。”潘維行肅然道:“當年太湖盜還只是一幫漁民的時候,就在太湖依仗地理優勢抵擋官兵的圍剿,如今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今日的太湖盜,已經和當年不可同日而語。”頓了一下,才道:“據臣所知,這些年令狐玄訓練兵勇,打造兵器,接着打漁爲名,添置船隻,如今太湖盜的船隻不下八百條,雖然大都只是簡單的漁船,可是輕快靈活,在太湖上卻是最厲害的武器。江南水軍無論是兵力還是船隻,都與太湖盜不可同日而語,他們如果據島而守,朝廷貿然出擊,未必能夠取勝。”
麝月微點螓首,道:“潘刺史言之有理。”
“所以臣以爲,派人盯住太湖盜的動靜之外,立刻打造戰船,此外可以從各地調集水兵前來,特別是東海水師那邊,那是我大唐最精銳的水軍,抽調水師官兵過來,等他們全數抵達之後,這邊的船隻也打造調集的差不多。”潘維行老成持重:“到了那時候,派兵圍剿西山島,定然可以將太湖盜一網打盡。太湖盜雖然有數萬之衆,但其中有大批只是家眷,青壯男丁也就一萬餘人,能夠有一戰之力的甚至不到萬人,朝廷準備妥當萬事俱備之後,必可畢其功於一役。”
麝月脣角泛起一絲淺笑,微笑道:“潘刺史果然是國之棟樑。只不過.....打造船隻,調動水軍,還有物資供應,這些要準備妥當,所耗費的錢糧不是小數目,戶部是否能夠撥出這樣一筆鉅款,尚未可知。如果江南內庫的庫銀尚在,本宮咬咬牙,可以從內庫撥銀剿賊,但你方纔也聽到,內庫存銀不過幾萬兩,如果戶部撥不出銀子來,這場仗如何打?”
潘維行終於露出笑容,道:“老臣倒是想好了對策。”
“怎麼說?”
“圍剿太湖盜,用不着朝廷拿一兩銀子出來。”潘維行輕聲道:“殿下知道,江南世家與太湖盜素來水火不容,太湖盜的存在,讓江南世家寢食難安,只要有機會,他們都想置令狐玄於死地。如今太湖盜既然是王母會衆,殿下準備剿滅太湖盜,江南世家求之不得,只要殿下一句話,老臣相信,江南七姓願意主動捐獻軍資,只要他們全力配合,僅在江南,就足以籌措到剿滅太湖盜的軍資。”
麝月鳳目流轉,問道:“他們願意捐獻軍資?”
“如果殿下允許,老臣現在就可以去與錢家交涉。”潘維行信心滿滿:“老臣願意憑藉三寸不爛之舌,說服錢家出資,只要錢家答應,由他們出面,再讓杭州和揚州的地方官府配合,相信最終能夠說服他們。”
麝月沉吟片刻,擡手按了按自己眉心,道:“本宮有些倦了,讓本宮想一想再做決斷,你們先退下吧。”
潘維行忙道:“殿下,老臣這就去準備休息之處。”
“不必了。”麝月道:“本宮趕路太急,還沒緩過來,在這裡先眯一會兒,回頭再找你們說話。”擡手示意幾人退下。
幾人躬身後退,想到什麼,秦逍擡頭看了麝月一眼,正好與麝月目光相接,嘴脣微動,終究沒有說什麼,正要轉身,麝月已經道:“秦逍,你留下,本宮有話問你。”
潘維行看了秦逍一眼,也不敢多說什麼,和陳曦一同退下。
“你過來!”等二人退下,麝月才向秦逍招招手,秦逍上前來,麝月凝視秦逍,問道:“你想說什麼?”
秦逍猶豫一下,終於問道:“殿下是否確定太湖盜是王母會的人?”
“這是你們調查出來的結果,爲何要問本宮?”麝月反問道:“難道令狐玄不是王母會衆?”
“那公主自然也肯定,庫銀失竊,是太湖盜所爲?”
麝月輕笑道:“汪湯留有密函,你們說的那個喬勝功也供認不諱,難道這兩人都在說謊?”
秦逍卻是拱手道:“小臣想懇請公主一件事情。”
“何事?”
“清公主儘快離開江南。”秦逍肅然道:“在其他人知道公主已經抵達蘇州之前,公主今早啓程離開。”
麝月幽幽道:“本宮一路辛苦,好不容易趕到蘇州,還沒呆上一天,你就讓本宮離開,這又是何故?”
秦逍神情嚴肅,道:“小臣也說不出到底是什麼緣故,可是.....公主來到蘇州,小臣忽然覺得心神有些不安。”
“心神不安?”麝月美眸流轉,嫵媚笑道:“你是害怕本宮,還是擔心本宮?本宮在蘇州,爲何就能讓你心神不安?”
秦逍看着麝月,正色道:“因爲一切都太順利了。”
麝月秀眉微蹙,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指了指身邊一張椅子,道:“坐下說話。”
“我們確定令狐玄是苦海將軍,只因爲兩個緣故。”秦逍看着麝月漂亮的臉龐:“一個是汪鴻才的密函,一個是喬勝功的口供。”
“不錯。”麝月看着秦逍:“有什麼問題?”
秦逍低下頭,沉思片刻,才道:“公主,你難道不覺得從這兩人身上獲取到的線索,實在是太順利。”頓了頓,才道:“先說汪鴻才,也就是汪湯,我們能夠得到他留下的密函,起因是在前來蘇州的途中遇到了被抓殺的魚玄舞,魚玄舞是汪湯安排前往京都送繡花鞋的人。”
“你的運氣很好。”麝月淡淡一笑。
秦逍搖頭道:“其實小臣從來不相信什麼運氣一說。從蘇州到京都,乘船而行,就算日夜不停一帆風順,也要十多天的時間。如果說我們和魚玄舞的船隻在途中交錯而過,那自然是理所當然,可是那天晚上我們遇見她的時候,她那艘船剛好遭受伏擊,我們如果早上一個時辰,機會與她那艘船錯過,晚上一個時辰,魚玄舞也必然落入賊寇之手,可事實上,在需要十幾天的水路上,我們不早不晚,正好在她遭遇伏擊的時候遇見。”
麝月看起來依然很平靜,問道:“你是說那天晚上的伏擊,是故意讓你們遇見?”
“雖然不敢肯定,但這樣的巧合實在是太過離奇。”秦逍嘆道:“魚玄舞離開蘇州的時候,已經被發現,所以纔會有人在半道上襲擊她那艘船,可是當夜她出現的位置,距離蘇州已經有好幾天的路途,那幫人爲何遲遲不動手,非要等到她離開了蘇州才半道襲擊,而且襲擊恰好發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事出反常必有妖,小臣這兩天一直在尋思,那夜的巧遇,其實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安排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