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敢回到自己辦公室枯坐了很久。他在考慮與朱磊的關係,對剛纔不愉快的談話愈發後悔。自擔任總會計師,與部裡的關係已經在逐步建立,除了與對口的財務局,和辦公廳、計劃局、人勞局、生產安全局等實權部門的關係都建起來了。地位不同人的社會交往層次就是不同,以前做財務處長,除了到財務局,其他局辦人家是不理你的。但當了總會就完全不同了。那些局辦的人會很客氣的叫上一聲“胡總”。胡敢每次到部裡都要約有關局辦的人吃點喝點,胡敢交結關係是從下層做起,先和那些一般的辦事員們交朋友,再一層層往上走。這個秘訣是自己悟出來的,胡敢認爲那些小兵們其實掌握着很大的權力,屬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如果得罪了他們,那可是毀你沒商量。
就這樣很順利地建立起工作以外的其他關係。從他們的口中胡敢會得到一些他想要的東西,特別是人事方面的。知道朱磊在部領導心中是有份量的幹部,不可能久居北陽。既然是臨時工,那麼自己未嘗沒有躋身寶座的希望。縱觀競爭者,在不考慮空降的情況下,北重只有盧續有強有力的威脅。最危險的是盧續是朱磊很器重的幹部,胡敢覺得盧續在朱磊心中比自己更重。可是,今天的事情搞砸了,該死的和雲!瞬間,胡敢對自己這位情『婦』有幾分惱怒。
胡敢心情鬱悶地出了辦公樓,信步來到貼了榜的廣場前。夜幕正在籠合,廣告欄錢模模糊糊的集聚了很多人,有人擰亮了手電,照着榜上的名字,有人大聲讀着名字和名次------他踱過去,認出他的都客氣地和他打着招呼,他卻敷衍着。看到樹影下似乎是何雲的身影,不由得邁步走了過去。
“第幾名?”胡敢輕聲問。
“301。”
“不必氣餒。不就是多一次調動手續嘛,我就不行老周不給我這個面子,一個工人,用不着找徐東昇,即使找徐東昇,他未必敢不辦。”
因爲冷麗的和雲之間緊張的關係,連帶着胡敢和徐東昇似乎有了齷齪,真是他媽的。
“謝謝,你回去吧。讓人看見不好。”
“跟我也客氣起來了?”胡敢很想捏一把和雲白皙的臉蛋,忍忍,轉身走了。轉身看時,黑暗越來越濃,和雲那張白淨細膩的臉已經看不清楚了。
榮飛拼命回憶夢境中北重軍品研發的歷程,這部分內容似乎很清晰,似乎又很模糊,蓋因自己曾擔任過營銷部長,那是大營銷,軍民兼管,對軍品研發不陌生,但又不是親身參與。
我國自改革開放打開國門尤其是中越邊境戰爭後意識到自身軍事裝備與發達國家的巨大差距,利用與西方國家相繼建交特別是蘇聯入侵阿富汗給西方帶來巨大震驚的有利時機,陸續從西方購買了大批先進的武器系統,特別是海軍武器,如從法國引進的某型艦空導彈系統,從意大利引進的某型防空導彈,從英國引進的艦艇用衛星通訊系統等。中國因八九年動『亂』與西方交惡。武器進口的大門暫時關閉了。我國即將目光瞄準了前蘇聯。而蘇聯解體後獨聯體國家面臨着極大的經濟困難,也迫切需要爲俄式武器尋找買家,雙方算是找到了契合點。俄羅斯與我國曾有一段軍貿的“蜜月期”,我國曾進口了一大批陸海空軍的先進裝備。北重曾承擔了代號爲“小橡樹”的某武器系統的轉化工作,該系統國產化之後,成爲北重軍品的王牌,附加值是沒的說,只是訂單數量有限,不甚解渴。榮飛決定將這部分記憶整理出來,涉及技術方面的東西實在寫不出多少,只能指出一個大概的方向。榮飛反覆掂量這份東西遞上去會產生什麼效果,盧續和朱磊會不會重視?假如重視,自己如何解釋它的出處?自己的設計?榮飛很是頭疼,最後決定先寫出來再爲它的誕生尋找理由吧。隨後附上一份關於自己對武器裝備發展走向的預測。權當作爲盧續佈置的作業。
挽救北重不能僅靠民品。一年來北重的民品看起來轟轟烈烈,部裡下撥的專項資金用到見底,遠遠沒有預想的效果。這個預想是榮飛自己的,不是廠裡領導的,現在朱磊盧續他們似乎對新星一號的現狀很是滿意,沒有意識到銷售機制存在的問題。如果軍品有很大的起『色』,北重的將來也許會比記憶中的光明吧。
回到單身樓沒見邢芳。上樓去找只有孫蘭馨在宿舍織『毛』衣。從式樣上看是爲楊兆軍織的。孫楊結婚後沒房子,胡敢給楊兆軍在家屬大院借了間平房。不知今天爲什麼孫蘭馨在邢芳與單珍的屋子。孫蘭馨見是榮飛,跳下牀爲榮飛張羅着洗櫻桃,榮飛也沒客氣,咬着櫻桃聽孫蘭馨嘮叨,小孫解釋說楊兆軍出差了,她一人呆在大院人生地不熟的,於是便回單身老家。邢芳是去找她三姐了,而單珍的去向令榮飛有些意外,她竟然跟平波回了平家。這二人的戀愛倒是無聲無息。之前榮飛曾想爲譚志忠和單珍牽線,沒想到一直不吭不哈的平波倒搶了先。榮飛對平波的印象並不深,但這是單珍的選擇。榮飛相信單珍是有頭腦有眼光的女孩,她選擇平波一定有她的道理。
“你覺得平波咋樣?”榮飛隨意地問小孫。結婚後的孫蘭馨似乎和原來發生了一些變化,臉頰圓潤了許多,皮膚也比原來更有光澤了,看來愛情和婚姻還是很滋潤女人的。
“我不瞭解呀。你倒是挺關心老同學的。”
“那是當然。誰找我這個同學是他的福氣啊。”榮飛吐出果核在手心裡,“都說櫻桃好吃樹難栽,這東西好吃嗎?果肉這麼少,有什麼好吃的?”榮飛懷疑小孫已經有喜了,“哦,難道說是特殊情況下的特殊愛好?”
“瞎說什麼!”孫蘭馨嗔怪道,“單珍那麼好,你怎麼不找單珍?”
“姻緣是最難琢磨的,不是嗎?好朋友不一定是好夫妻。單珍只能是我的朋友。”
“和小邢啥時候結婚啊?”
“我們不着急,可以等。”榮飛準備離開,雖然與孫蘭馨也算朋友,畢竟孤男寡女又是在夏日衣着甚少的情況下坐在一起聊天不甚方便,“我還有點事,你忙吧。”
“小邢馬上就回來了,她說過晚上回來的。”
“我沒事。好好保重身體吧。”榮飛回去構思他給盧續的報告去了。
楊兆軍出差回來是兩天之後了,按規矩給處長趙寶蓮彙報出差情況。事畢,趙處長忽然問他與榮飛的關係如何,楊兆軍回答說不錯啊,我們是好朋友。
“小楊,你是胡總很欣賞的年輕幹部,如果聽我的話,最好和榮飛疏遠一些。”
“爲什麼?”楊兆軍吃驚道。
“沒什麼爲什麼。”趙寶蓮淡淡地說道,“我是爲你好,聽不聽由你。今天說的這番話我也不會承認。”
晚上楊兆軍回家跟孫蘭馨說起趙處長的事,孫蘭馨訝然,隨即反應道,“昨天學校開會,組長以上的老師參加了,給了高三語文組李老師記過處分,下浮一級工資一年。高一政史組侯老師受了警告處分。據說是這次招工考試閱卷作弊。你這麼一說就卯上了,傳說榮飛壞了他們的事。”
楊兆軍很聰明,事情的大致原委馬上就相通了。上次呂麗芬的事就惹胡總不快,這回大概又犯忌了。胡總是個很講義氣的人,或許答應了照顧一些關係戶?榮飛怎麼壞掉他們的事?
“趙處長要你少跟榮飛來往,你怎麼辦?”
“這------”楊兆軍知道決定自己進步的關鍵人物就是胡敢。財務系統在廠內是一個獨特的系統,人員的選拔調配幾乎完全由財務系統的一把手——總會計師說了算。胡敢也不止一次地單獨與他交流過這方面的事情,雖然沒有明言,但透『露』出來的意思足以讓楊兆軍遐想不已了。
“兆軍,我跟你說,如果因爲榮飛揭『露』他們舞弊而遭受打擊的話,你可不能按趙處長所說的辦。榮飛是你的朋友,邢芳是我的朋友,人家可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孫蘭馨瞪圓了眼睛,認真地說。
“我知道,”榮飛是朋友,可是和前程相比,楊兆軍一時間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