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之貴和魏瑞蘭得到這個消息已經是三天後了。
檢察院正在準備公訴的材料,榮飛也請了律師,準備將那對夫『婦』送進監獄。家庭暴力越來越引起社會的重視,毆打妻子的比較常見,像這樣慘無人道地毒打孩子的還真少見。榮飛請的律師是個女的,姓邵,邵律師初步調查後深感氣憤,加上醫院對孩子的診斷證明,左眼玻璃體損傷嚴重,系外力所致。孩子的左眼視力永遠不會恢復了,而身上的傷痕最多的就是菸頭的燙傷,細數竟有十五處明顯的瘢痕。孩子的『臀』部血肉模糊,右股有輕微骨裂,已經查明是用擀麪杖重擊所致。對於一個七歲的孩子,承受的痛苦難以想像。邵律師對榮飛說,您放心,我一定將這對沒人『性』的夫『婦』送進監獄,這樣的禽獸本來就不配做父母。對於榮飛提出的收養甜甜的要求,邵律師認爲不難,在取得大量的旁證材料後,有信心駁回甜甜爺爺『奶』『奶』的請求,她也認爲孩子需要一個有人『性』的生存環境。榮飛的經濟狀況沒有任何問題,只要孩子本人不反對,這事應該不難辦成。
魏瑞蘭自八九年即請病假沒去上班。紡織廠的開工不足,假一請便準。每月少二十幾元她已經不在乎了。得到消息後去醫院探視了仍在病牀上的甜甜。魏瑞蘭是個心軟的人,孩子的不幸立即打動了她,對榮飛虎口救贖的行爲很是贊同,但聽了兒子說要收養甜甜,心裡卻是不甚同意,在醫院時沒說,回去和榮之貴講了,榮之貴愣了半晌,“小飛已經定了嗎?”
“看樣子定了。他請了律師,準備告那家父母呢。”魏瑞蘭尤自憤憤不平,“見過心狠的,沒見過這樣心狠的。按小飛所說,要不是他們及時出手,孩子都被打死了。”
“真是奇聞。救人是該的,收養卻是大事。要從長計議纔是。小飛也不跟我商量------”榮飛現在回家很少,榮之貴知道兒子在忙正事,在他眼裡掙錢就是正事,“你給他去個電話,要他回來商量商量。老二的事,他總該伸伸手------”老二榮逸準備自己開個攤子,缺資金,自己不敢跟老大說,要父親跟老大說說。
榮飛給過他們手機號碼,他們很少用,現在卻記不得藏在哪裡了。
“瞧我這記『性』。小飛的號碼不知放在哪裡了。過幾天就是你媽八十大壽,小飛一準兒回來的。聽說他已經在飯店安排了壽宴,到時候再說吧。”魏瑞蘭想起婆婆的壽辰。
“也好,要麼咱倆去老二家一趟,將媽接回來?”前日老太太被老二榮之英接走了。
“自金條事後,安萍一直對咱們有意見。這回跟着老二回來,挺熱絡的,我總覺得像是有什麼事讓小飛辦。安萍哪是個藏得住事的?她一撅屁股就知道她拉什麼屎。”
“不用你管。你也管不了。”榮之貴心煩地揮揮手。八二年做運輸生意,他是上了表弟王志剛的當,將父親留的幾根條子換了現錢。原本圖着掙幾個錢,沒想着卻是個大虧。後來金價一個勁的往上竄,讓榮之貴心裡憋氣萬分。乾脆與表弟斷絕了來往,就是舅舅那兒也幾年沒去拜見了。倒是榮飛與他老舅保持着來往,每年過年前總要備足年貨去王村。
“你說,小逸的生意會成嗎?別像咱們一樣虧了本錢。”
“論本事,老二拍馬也趕不上小飛。我總覺得小飛對老二也冷淡。咱們總不能管他一輩子,兄弟嘛,父母在的時候是兄弟,父母不在了,還不是各過各?就像你家,你哥和建軍有什麼兄弟情分?”去年過年,魏瑞蘭還在孃家,大哥魏建國因贍養費的事與弟弟魏建軍大鬧一把,搞得全家不歡。說好每年每個兒子給老母親300元(或摺合等價的麥子),老大魏建國竟然以自己沒錢不給,88年應給的錢拖了一年到89年的春節仍未交上。魏瑞蘭回家拜節,姊妹們聚會,嘴快的老三如蘭說了大哥兩句,被魏建國頂了回來:我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信剛(魏建國長子)馬上要結婚了,過年已經二十七了,蓋房子的錢還差一半!我又不是每月領工資的大款,從哪兒籌錢交咱媽?全家幾乎都有人在建材廠上班,唯獨魏建國家沒有。因爲當初魏建國與魏國祿有些矛盾,心氣很高的魏建國自己不去,也禁止孩子們去。魏建軍素來與大哥不諧,出言譏諷了幾句,賣菜不比在建材廠(棗林人總將建材公司稱作建材廠)差,再差也不差300元。結果激怒了魏建國,兩人越說越僵,差點動起手了,讓老母親極爲傷心,魏瑞蘭出面打圓場,說大哥的錢我來出好了。魏建軍對此並不領情,我沒你福氣,沒有生個好兒子,別說300,就是3000,30000,對你還不是玩兒一樣?棗林暖氣片改制,榮飛參股其中已經被魏家知曉,魏建國故有此說。本來帶着驕傲回家的魏瑞蘭被大哥噎的難受異常。
此刻榮之貴提起此事,倒令她想起另一件事,“哎呀,如蘭來信說信剛下月要辦事了,我哥至今也沒個正式的音信,不會記恨上我了吧?”
“如蘭的信不作準。要通知也得他來通知啊。他不通知,我們就裝糊塗不去。”榮之貴與魏瑞蘭成親二十多年,沒少受大舅哥的冷嘲熱諷,現在總算揚眉吐氣了。
“那哪成啊?信剛是我的大侄子,我這個做大姑的怎麼能不回去?這事小飛也很關心,到時候他還要回呢。”
榮飛此刻卻在隆月家裡,隆月告訴了他一個重大消息,省委決定王林去北新市工作,擔任北新市委副書記,代市長。王林仍在省委開會,估計是組織部與其談話。
“很突然。今天北京出了大事,省委的反應也太快了。我看這不是什麼好事,前段時間曾有傳言要他去教育廳,不知怎麼變成了北新。”隆月希望丈夫升入正廳,但不希望到北新那樣經濟落後的地區擔任市長。
榮飛品着地道的雲霧,王林嗜茶,家裡總有好茶,“就我看,當市長雖然是二把手,但比在廳局任一把手舞臺大的多。王老師今年只有四十三吧?任地級市的市長算是很年輕了。好事。”
“我爸也這樣說。可是北新的情況你知道------”隆月還是高興不起來。
“隆姐是不忍與王老師分離吧?”榮飛笑道,“北新與北陽也就不到二個小時的車程,將來修了高速公路不到一小時就見面了,就是天天團聚也不是難事啊。”
滬嘉高速公路是中國大陸建成的第一條高速公路,於1984年12月21日動工興建,1988年10月31日公路全線通車。就現在而言,高速公路還是個新鮮玩意,g省肯定沒有修建高速的規劃。
“你這小子,越來越不像話了,連你師母的玩笑也敢開。”隆月假意惱怒,“王林去北新任職,你準備給他什麼禮物?”
“呵呵,王老師胸中自有錦繡文章,哪裡要我的禮物?再說,我就一個小商人,將來給我那迪新侄女出嫁準備份小禮還成,其他的我可幫不了。”榮飛笑着搖頭。
最近整合企業,準備成立聯合投資公司,隆月預定的職務是投資公司的總經理,“還有你辦不成的事?我看再有幾年,連李建斌也要看你臉『色』------”省委建斌書記沒有召見過榮飛,但委派他的秘書問過榮飛與榮氏合作的進展情況,榮飛也算進入了這位g省大佬的視線。
“這話可不敢瞎說。不過王老師去北新履新,我倒有上中下三策。”
“快說。”
“王老師被派到北新,不止是他在*問題上旗幟鮮明措施得力,而且有寄予振興北新經濟的厚望。我沒有準確的統計數據,估計是全省的十個地級市中,北新不墊底也是後三名。北新地處山區,工業基礎薄弱,是典型的農業市,實際上農業的基礎也不好,像空山縣的很多農村,簡直就是靠天吃飯。所以,既不能走工業致富的路子,也不能抓農業夯基礎,傳統的思路絕對是不行的。”
“咦,你對北新的情況很瞭解嘛。”
“我外家就是北新臨河縣的,邢芳老家是空山。”
“難怪。這下好了,該你出力回報桑梓了。你說的上中下三策呢?”
榮飛嚴肅起來,“隆姐,你覺得王老師追求仕途的進步爲了什麼?”
“爲了什麼?”隆月忽然有些『迷』惘,肯定不是爲了錢,她和王林不缺錢,爲了房子?名聲?爲了升官而升官?“嘿,你這話問的。”實際上她一下子找不到正確答案。
“我說的上中下三策與此有關。如果真爲北新300萬人民做點事,那麼就不要急於出成績,出政績。應該紮紮實實地解決北新發展的思路問題。北新應當走資源和環境和諧發展的路子,應當走生態旅遊的路子。當務之急是修路。這是上策,雖然王老師離開北新也未必看到北新繁榮富強,但幾十年後必有歌頌王老師者,幾十年後老百姓會記起是王老師奠定了北新富裕文明的基礎。如果想看到政績,做出成績,那麼就抓煤炭,北新煤炭開發的歷史短,缺少規劃,小煤窯之多是全省聞名的,抓這裡可能會快見效。這算中策。下策是引入外資建廠,短期內gdp,哦,就是grossdomesticproduct.國內生產總值會升起來,但受制於交通人才等制約,成本會比平原城市高,在市場競爭中處於不利的位置。那時王老師或許再次高升了,不管他了。”
“這些話你要親自對他說。今晚就在我這兒吃飯,估計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