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來楊兆軍來棉花巷串門,孫蘭馨也是促成者,沒想到她竟然抱着這樣的心思。聯想到自辦公室事件後妻子的態度,楊兆軍以爲事情都過去了,沒想到她竟抱了這樣的心思。
榮飛在背後究竟起了什麼作用?楊兆軍剋制住胸中蓬勃的怒氣,“你瞎想什麼!這不是胡來嗎?”
“我不是胡來。每天在單位無所事事,還不如干幹我的專業!”孫蘭馨並不想跟楊兆軍離婚,當然其中有丫丫的緣故。儘管風言風語讓她非常難受傷心。覺得自己這些年對丈夫太好了,好的讓他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了。如果離開北重,楊兆軍會重視她嗎?她希望是。至於搞專業,不過是藉口而已。
女人大體上分兩類,一種是事業型的,考慮問題首先以事業爲出發點;另一種是家庭型的,認爲工作不過是爲了生活,而生活就是丈夫孩子或許還有老人。孫蘭馨肯定是家庭型的,她只是希望消除現在的不對路狀態,找回曾經恩愛的感覺。
“我不許你胡思亂想!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楊兆軍生氣道。
邢芳對楊兆軍流露出的霸道反感。榮飛從沒有跟她用這種口氣說過話。她看着榮飛,希望他打個圓場。但榮飛似乎在沉思,於是她說道,“蘭馨,這事還是要從長計議,不要心血來潮。北重是央企大廠,丟掉工作太可惜了。”這話有些言不由衷。
孫蘭馨緊咬着嘴脣,“榮飛,單珍說的那個什麼公司是不是有專門的法律顧問室?”
“現在好多的企業都搞法律顧問了,不稀奇。我同意邢芳的話,離開北重還是要從長計議。兆軍捨不得你走呢。是不是?要不一起離開?我當然歡迎。別的不敢保,待遇一定比北重高。不過兆軍一定捨不得自己的事業,是吧?”榮飛在想,夢境中孫蘭馨和楊兆軍最終還是分手了,至於是什麼原因他也記不清楚了。爲了丫丫那個瓷娃娃般的可愛丫頭不要過或者無父或者無母的生活,孫與楊的婚姻就應該盡力挽回。如果楊兆軍願意離開北重他會歡迎,總可以在聯投系統給他一個合適的位子。因爲楊兆軍的才能還是有的。但孫蘭馨要離開北重“投靠”他就不合適。他知道孫蘭馨一定不是爲經濟原因,楊兆軍在升入處級後經濟上肯定好轉不少,一般心理,人在經濟上的感覺只和身邊的環境比。我們絕不會和海灣石油富國比福利的,同樣身處北重也不會與聯投系統的職工比收入。
轉而又想,挽回婚姻的只能是當事人自己,恐怕局外人有心也無力,有力也無效。楊兆軍與孫蘭馨婚姻出現的危機來自於楊兆軍的外遇。雖然只是傳說。就像在夢境中的自己,因爲邢芳忍了,所以他們的婚姻維持着。或許孫蘭馨像邢芳一樣忍了,那樣也用不着自己張羅什麼。如果孫蘭馨不能忍,即使楊兆軍離開也無濟於事。時代的發展使得一個有錢的男人出軌的機遇越來越多,這也是一些人(比如陶莉莉)將自己奉爲“聖人”的緣故。陶莉莉們又怎麼知道自己擁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又怎麼理解他在邢芳去世後如毒蛇噬骨般的痛苦?那纔是珍惜邢芳的真正原因。如果每個人都有擁有前世記憶的來生,至少有一半會成爲現在標準的聖人。
氣氛有些冷。楊兆軍發過脾氣又有些後悔,如果孫蘭馨離開北重,他和宋唯的壓力會小得多。雖然他和那個豔麗無匹的女郎鬧出的風波在辦公樓影響甚大,但他沒想過和宋唯斷絕關係,他捨不得那個風騷迷人善解人意的漂亮女人。榮飛的邀請令他有些意外,這次他來拜訪榮飛有探聽底細的意思,儘管胡敢沒有說,但他仍可以感覺到胡敢對已辭職離廠三年的榮飛格外關注。
“榮飛,我投靠你有什麼好處?”他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如果你努力的話,可以拿到比北重更高的薪酬。不過工作不會比在北重輕鬆。”榮飛淡淡地說道。榮飛可以斷定楊兆軍不會離開已經獲得上升通道的北重。他的話會被楊兆軍誤解,這他知道。楊兆軍或許會覺得自己會給他一個相當繁重的崗位,而不會理解爲工作本身的繁忙。在北重那個環境,繁忙的崗位很少,即使有也是階段性的,比如財務崗位在年底的時候。北重認識但關係不熟的職工在相遇打招呼時會說最近忙嗎?回答有兩種,不忙或者忙死了。而忙死了的標準就是最近有事做而已。但聯投旗下企業中層崗位卻是實實在在的忙,他們很少有星期節假日。
楊兆軍在琢磨着榮飛的話。這樣使得本來看起來是一次很平常的朋友拜會變得嚴肅,變得怪異。胡敢跟他談起榮飛後,楊兆軍找了那天的《北陽日報》看過,財務黨支部就訂有《北陽日報》。報道樑省長視察南郊傅家堡實業等企業,篇幅不長,也沒有企業負責人的名字,倒是有省長陪同官員的職銜。楊兆軍在報紙上沒有找到榮飛的名字,不知爲什麼竟然很鬆了口氣。他內心比較矛盾,一方面希望榮飛在外面混得好,另一方面又不希望他混得好。兩種情緒視不同的心情交錯運用。今天榮飛一直不肯說他的企業,楊兆軍猜想就是這家傅家堡實業吧。搞起一家鄉鎮企業是有可能的,能讓省長帶隊視察則說明這家企業已經頗爲成功。楊兆軍在榮飛離廠後細想,覺得他歷來神秘,一些事情讓楊兆軍困惑,比如與甄祖心的熟識。而剛纔榮飛的口氣,可以斷定在傅家堡實業即使不是一把手也是相當主事的角色。而且,他在不同的幾個企業都有股份。
“是嗎?我真得好好考慮了。”
“不用考慮了,兆軍,我知道你捨不得北重。其實我對北重的感情不比你淺。”榮飛又遞給楊兆軍一支菸,“我離開廠,不是因爲經濟的原因。而是企業文化不適合我。但我覺得未必不適合你。好好做下去,未必不能升到盧續胡敢的位子,還是很可以做些事的。”
升到盧續胡敢的位子當然是楊兆軍的夢想,但榮飛居高臨下的態度令他很不快。楊兆軍在這種情緒的支配下不想繼續打聽榮飛的底細的,也感到分手三年,就像樣板戲的一句著名臺詞:你我是兩股道上跑的車,走的不是一條路了。
“謝你吉言。”楊兆軍點着煙,“也祝你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滾滾來。”他想告辭了,但孫蘭馨還不想走。
“榮飛,我真的不想再廠裡幹了。我不是心血來潮。在廠裡搞法律就是賦閒。我這幾年連一樁案子都沒遇到。”
榮飛心道,“再待上十年或者更多,你就會被北重層出不窮的官司打到心煩!”但嘴上還是解勸,“夫妻倆還是在一起好,單珍的情況與你不同嘛。兆軍在廠裡前程遠大,你就不要上火了。我歷來認爲,兩個人在事業上還是要有主次之分,否則丫丫誰帶?我要是介紹你出來,兆軍還不將我罵死?好了,不談這個了,回去問北重的朋友們好。”
“你說的對,我不會離開北重的。人活着也不只是爲了錢。你說是吧?”楊兆軍道。這個態度是榮飛預料到的。
送她們出來時,榮飛單獨和楊兆軍談了幾句,“兆軍,你平時忙,我也忙。我們可能很長時間見不了一次面。如果你當我是朋友,就將這幾句話聽完。我知道你跟小孫之間出了些情況,你先不要辯解,我無意干涉你的私事,但我有些心得,可能對你有幫助。你沒事的時候靜靜的想一想,誰是你生活中最重要的人,你應當怎樣對待最重要的人?還有,你工作的目的是什麼?這不是玄奧的哲學命題,也不是矯揉造作,是真的應該認真考慮的事。小孫是個好女人,你一定要珍惜她。最後我鄭重承諾你,如果你私人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就來找我,或許我能幫助你。”榮飛笑笑,“爲了我們曾經純真的友誼。”他與他握手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