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一年
一年後。
平王府裡。
剛學會走路不久的麒哥兒,在園子裡的草地上奮力地邁着小胖腿。身手利落的芸香緊緊地跟着。
已經成了平王妃的許瑾瑜,衣着穿戴依舊一如既往,並不奢華。她注視着搖搖晃晃的麒哥兒,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初夏像只喜鵲似的,在她耳邊嘰嘰喳喳:“小姐,聽聞皇上很快就要立平王殿下做太子了。以後你就是太子妃了呢以後奴婢就是太子妃身邊的第一紅人,不知有多少人要上趕着巴結奴婢......”
許瑾瑜莞爾失笑,只一句話就堵住了初夏的嘴:“這麼說來,你現在眼光高了,不願再嫁給周勇了?”
初夏立刻紅着臉不吭聲了。
許瑾瑜又笑着調侃:“芸香比你大上幾歲,今年先讓她和周聰成親,你再等上一兩年,先別急......”
“奴婢什麼時候着急了”初夏嬌嗔地跺跺腳,一張俏臉紅通通的。逗的許瑾瑜笑了起來。
麒哥兒聽到許瑾瑜的笑聲,扭着小屁股轉過身來,奶聲奶氣地喊了聲:“娘,抱抱。”
許瑾瑜的心頓時融化成了一池春水,蹲下身子,伸出雙手:“麒哥兒乖,自己走過來。”
麒哥兒咧着小嘴,邁着小腿跑過來,一不小心被絆倒摔了一跤。扁了扁小嘴,哭了起來:“娘,麒兒疼,要抱抱。”
麒哥兒十個月起就會說話,口齒十分清楚。別的孩子在一歲多的時候,喊爹孃還磕磕巴巴的,麒哥兒已經能流利地撒嬌了。
許瑾瑜沒有急急地上前抱住麒哥兒,溫柔地鼓勵道:“摔倒了就自己站起來,男子漢要堅強勇敢,哭鼻子抹眼淚可不好。娘在這兒等着麒哥兒。”
一旁蠢蠢欲動想抱起麒哥兒的芸香初夏等人,都被許瑾瑜用眼神制止了。
太過嬌慣着孩子可不好。麒哥兒又是陳元昭的長子。如無意外,將來會是大燕朝的儲君。在教育上更得嚴格些。
麒哥兒又哭了一會兒,見許瑾瑜遲遲不肯來抱他,只得自己爬起來。走到許瑾瑜面前。揚起小臉,討好地笑道:“娘,麒兒聽話,不哭了。”
許瑾瑜用帕子細細爲麒哥兒擦了眼淚,然後在他的臉上親了親:“麒哥兒真乖。”
一個丫鬟笑着來稟報:“啓稟王妃。許翰林領着妻子女兒來了。”
許瑾瑜眼睛一亮,展顏笑道:“快些請他們到內堂。”
兄妹見面,自有一番熱鬧寒暄。
嫺姐兒比麒哥兒大了兩個月,生的眉目精緻,冰雪可愛。
麒哥兒最喜歡這個小表姐,每次見了面總要湊在一起玩耍。兩個小小的人兒拉着手,咿咿呀呀地你一句我一句,也不知在說些什麼,頗有些喜感。
曹縈放心不下,又知許徵和許瑾瑜有話要說。索性帶着兩個孩子去了院子裡。
“大哥,近來在翰林院裡可還好麼?”許瑾瑜笑着問道。
許徵也不諱言,笑着說道:“如今平王炙手可熱,人人上趕着逢迎還來不及。我也跟着沾了光,如今做了翰林學士,處處受禮遇,哪有不好的道理。”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句話真是半點不假。
誰不知道平王將會是儲君?誰不想巴結未來的天子?平王對許瑾瑜的情深意重,衆人都看在眼底,對許徵自然高看了不止一眼。
如今許徵在翰林院裡。簡直是一等一的紅人。
陳元昭真正的身世披露後,衆人都震驚不已,尤其是許徵。葉氏下葬後,許徵特意私下問了許瑾瑜:“妹妹。你在出嫁前,是不是就知道陳元昭的身世了?”
許瑾瑜略一猶豫,便說了實話:“是。那個時候沒敢告訴你,是怕你會不同意我和他的親事。”
許徵當時苦笑了一聲:“以我們許家的情形,和安國公府結親已經是高攀了。如果知道他其實是皇子,這門親事我和娘確實不敢答應。”
齊大非偶
若是許瑾瑜受了什麼委屈。他這個兄長就是想爲妹妹撐腰,也有心無力。
好在這一年來,做了平王的陳元昭對許瑾瑜一如既往。有人試探着想送美貌的歌姬舞姬到平王府,都被陳元昭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許徵這才稍稍放了心。
看着許徵意氣風發春風得意的清俊臉孔,許瑾瑜也覺得心情格外愉悅,含笑說道:“這樣就好。你有一腔才華抱負,將來一定會有施展的餘地。”
皇上垂垂老矣,這大燕朝將會是陳元昭的天下。許徵想一展所長不是難事,仕途也會平坦順遂。
許徵嗯了一聲,想了想,又忍不住笑嘆:“人生際遇,實在難料。在去年之前,我還覺得此生都了無希望,就這麼虛度光陰混過去。沒想到,竟然變成現在這樣。”
是啊,誰能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呢
當她重新睜開眼的那一刻,心中所想的是報仇雪恨保護家人。誰能想到,她會和陳元昭結成眷屬,還有了現在的光景?
“妹妹,聽聞皇上有意立平王爲儲君,不日就會有頒佈聖旨了。”許徵略略壓低了聲音:“平王很快就是太子,你是當仁不讓的太子妃。如果平王要納側妃,你打算怎麼辦?”
換在以前,許徵絕不會考慮陳元昭納妾的問題。
不過,做了太子又不同。傳承子嗣也是身爲儲君義務旁貸的職責。就算陳元昭自己不情願,也抵擋不住臣子們的諫言和皇上的旨意。
將來陳元昭做了天子,偌大的後宮總不可能一直只有許瑾瑜一個人。
就算許徵愛妹如命,也不敢做此奢望。
只盼着陳元昭有情有義,能始終如一地厚待許瑾瑜。
看着許徵毫不掩飾的擔憂,許瑾瑜心中涌起一陣暖意,輕聲道:“子熙曾經向我許諾過,此生絕不娶別的女子。我相信他的話,所以從不曾爲此事煩心過。大哥,你也信他一回好嗎?”
相信他的專情,相信他的言出必行,相信他能爲她抵擋所有風雨。
許徵默然片刻,才緩緩點頭:“好,我相信你,也相信他。”
希望陳元昭不會令他失望。
半個月後。
在朝會上,兵部尚書刑部尚書聯名上了奏摺,奏請皇上立平王爲儲君。羣臣中,有大半附議。
魏王不能下榻,楚王被關在天牢裡足足一年多,皇上半點沒有要放了楚王的意思。聖意十分清楚,無需揣摩。只要是眼睛亮堂的,都知道該怎麼做才最合適。
更何況,平王雖然少言冷語,卻行事果決處事公正,精明才幹遠勝過當年的太子。除了出身稍稍爲人詬病之後,幾乎毫無弱點。
連最重血統傳承禮節的禮部,都無人吭聲。平王被立爲儲君一事,十分順利。
一系列的繁瑣立儲的禮節後,平王成了太子,平王府也成了太子府。
新上任的太子和太子妃攜着麒哥兒一起進宮謝恩。
日漸老邁憔悴的葉皇后,看着長身玉立的太子,腦海中想到的卻是早亡的長子,還有至今被關在天牢裡的楚王......
一時間,不由得悲從中來。
一年前,葉氏自盡身亡。皇上聽聞噩耗後,大病了一場。之後身體愈發虛弱。她表面裝着悲慼,心裡不知有多痛快。
可她沒想到的是,葉氏的死,竟讓陳元昭的道路走的更平穩更順暢。
無人對他的身世說三道四,皇上因爲葉氏身亡,對陳元昭心存愧疚格外器重。有皇上刻意地照顧栽培,陳元昭在短短時間裡在朝堂內外站穩了腳跟,身邊也迅速地圍攏了一大批擁護的官員。被立爲儲君一事,幾乎沒遇到阻攔。
葉皇后倒是想從中作梗,可楚王一直被關着不見天日。只怕她稍有異動,楚王就會小命不保。到最後,只能忍氣吞聲聽之任之了。
當太子等人離去後,葉皇后對着皇上哭訴了一番:“......阿昀就算是做了錯事,受的懲罰也足夠了。皇上就不心疼自己的骨肉受苦麼?這一年多來,他被關在天牢裡,除了臣妾之外,別人都不準入內探望。皇上也從未去看過他,他本就體弱,如今憂思成疾,十天倒有八天都是病着。再這麼下去,只怕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求皇上開恩,放了阿昀吧”
看着滿頭白髮滿臉皺紋淚眼婆娑的葉皇后,皇上長嘆口氣,終於鬆了口:“也罷,擇個日子,讓楚王出了天牢回府吧”
葉皇后既驚又喜,正要謝恩,卻又聽到皇上緩緩地補了一句:“楚王在天牢裡待了這麼久,經常生病,一定大傷了元氣。回府之後,讓他安心在府裡養病。朝堂上的事,有阿昭在,就不必他操心了。”
這番話,猶如一盆冷水澆下來,讓葉皇后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
回府之後安心養病,不必操心朝堂上的事......也就是變相的將楚王軟禁在府裡。這和將楚王關在天牢裡又有什麼區別?
不過是換了個環境好一些的地方,繼續關着楚王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