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俊雨非常清楚大兵想要問什麼,所以噹噹兵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一點都不意外。
雖然他的內心早就已經有了答案,但是此時,他卻有些猶豫了。
寧宇對這件事是個什麼態度,他還不是很清楚。如果寧宇不願意,那麼他一旦加入大兵和孤煞,就意味着他從此將跟寧宇分道揚鑣。可是,半年多來,他算得上是跟寧宇朝夕相處,已經有了很濃厚的感情——別誤會,就是兄弟之間的情誼——所以,他其實非常迫切的想要知道寧宇的意思。
“你問過寧宇沒有?”常俊雨並沒有立刻回答大兵的問題,而是反問了這麼一句。
大兵搖頭道:“還沒問。我其實打算,過幾天再問你們的,就算是現在,也是你先提的。”
常俊雨點了點頭,然後低頭猛的吸了一大口煙,沉思了好一會,才擡頭道:“其實,我想打職業。”
大兵面露喜色,但轉瞬即逝,他表情複雜的道:“你後面應該還要說一個‘但是’吧?”
常俊雨點頭道:“是啊。但是,我很想知道寧宇在這件事上,是個什麼樣的態度。”
話說到這裡,意味着在這件事上,暫時沒有一個真正的答案,一切都還要最後看寧宇的決定。
大兵又狠吸了幾口煙,然後表情難掩失落的道:“這樣跟你說吧,其實你們作爲江北大學的學生,無論未來做什麼,都必然前途無量,選擇走職業電競這條路,一點都不理智,畢竟這個圈子就那麼大,真正能夠登頂的就那麼幾個位置。達不到頂,就意味着賺不到多少錢,擁有不了多大的名聲,未來也會非常的渺茫。就算你們決定要走職業電競這條路,加入我們這邊,對你們來說,其實並不算什麼好的選擇。作爲高校聯賽的全國總冠軍,你們一定會得到一些企業的贊助,會得到很多的資金和資源的支持,甚至還會有些想要進軍KPL的大佬找到你們,出錢組建俱樂部讓你們去打職業聯賽……”
“等一下,大兵教練。”常俊雨擺了擺手打斷道:“你可能有一件事搞錯了。”
大兵皺眉問道:“什麼事?”
“這樣和你說吧,我現在糾結的,是寧宇的最終決定是什麼。而寧宇糾結的,一定是他如果打職業電競,該怎麼得到他父母的同意。如果我們真的決定要打職業電競,我們並不介意跟你們從無到有的一同打出一個未來,因爲寧宇當初要組建狂狼的時候,其實就只有他一個人,後來說動了我,也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們本來就習慣,並且擅長從無到有。說得簡單一點吧,如果我們真的要打職業,一定是跟你們打,要不然,我們一定不打。”
大兵心中有些感動,因爲他從常俊雨的眼神能夠看出,常俊雨說的這些,都是肺腑之言,並不是假話。可是,這終究只是常俊雨一個人的態度,寧宇是怎樣想的,暫時沒法猜測。
“你怎麼確定,寧宇和你想的一樣?”大兵問道。
常俊雨微微一笑道:“因爲我很瞭解他啊,因爲他是寧宇啊。”
“好吧,你這回答等於沒說。”大兵掩面苦笑,隨後他想起一件事,擡頭再次看向常俊雨,面露關切的問道:“你剛剛說,寧宇最糾結的,是該如何得到他父母的同意,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常俊雨有些詫異,畢竟後臺發生的那件事……對啊,後臺發生的事,大兵怎麼可能會知道?
當下,常俊雨並不隱瞞,從寧宇意外和父親遭遇開始,一直講到寧宇父母出現在後臺,讓寧宇瞬間滿血滿藍復活,帶領全隊拿下這個全國總冠軍。
雖然其中有很多事,常俊雨都是聽唐寅他們說的,但他何其聰明,已經能夠猜到個八九不離十。他甚至可以確定,寧宇一定跟他父母在遊戲這件事上,曾經發生過非常激烈的衝突。
忽然,常俊雨想起一件事,不由開始猜測,那件事跟寧宇和父母之間緊張關係有關,於是對大兵道:“對了,聽亞克西說,寧宇以前進過職業電競圈,但是不知道去的是哪隻戰隊。”
“哦?”大兵聽到這個消息,很是意外:“那你知道,他當時的遊戲ID是什麼嗎?我畢竟在職業電競圈那麼長時間,不管有沒有名氣,只要他真的進入過職業電競圈,我就一定聽到過。”
常俊雨皺眉想了很久很久,很難想起來,畢竟他只是意外的聽到亞克西提到過寧宇的那個遊戲ID。好像是,跟寧宇的前女友有關係。寧宇的前女友叫什麼來着,笑什麼來着……
“對了,愛笑。”常俊雨累死了無數個腦細胞,終於想了起來。
“愛笑?”大兵聽到這個名字,愣了愣,因爲他確實聽到過,並且感覺非常熟悉。
忽然,大兵想到了一個人,猛的拍桌子站了起來。
“什麼?你說寧宇就是愛笑?”
大兵這一驚一乍的把常俊雨給嚇得也跟着跳了起來。
“怎麼了?他當時很出名嗎?”常俊雨面露驚訝的問道。
大兵苦笑道:“不是出名不出名,他當時進的是NS的青訓隊,在當時那一屆KPL青訓營的成績非常好,後來丘東陷害,被開除出了俱樂部,從此沒了消息。沒想到啊,真的是沒想到啊,寧宇竟然就是愛笑。”
“哦。”常俊雨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正低頭抽菸,猛的想起一件事,頓時一愣,隨即猛的擡起頭,皺眉表情複雜的看向大兵,聲音有些冷的問道:“大兵,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以前應該就是NS戰隊的主教練吧?”
大兵嘆氣點頭道:“是啊,不過我那時候全部精力都在一隊上,根本就沒怎麼去管青訓隊,青訓隊的事都交給了輔助教練去負責。”
“那寧宇被陷害是怎麼回事?你能說說嗎?”
大兵點了點頭,開始了他的講述。
其實,關於寧宇被陷害這件事,他也是意外得知的。只是他知道的比較晚,寧宇當時已經離開了,並且青訓營已經進行到了最後階段。綜合考慮之後,大兵只將這件事默默的壓在了心裡,但從那之後,他就特別瞧不上丘東這個人,就算這小子游戲打得再好,也掩蓋不了他做的那些醜陋的事。
還記得,那是一個晚上,大概是凌晨三點多的時候,大兵已經睡了,但所在的單身宿舍卻響起一連串急促的敲門聲,直接將他從夢中驚醒。他起身來到門口,透過門禁向外看,卻發現外面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他本惱火的以爲是有什麼人惡作劇的在惡搞他,正罵罵咧咧的準備回牀上繼續睡,卻忽然看到門縫下面強塞進來了一張紙的邊角。於是,他打開門,走出去左右看了看,確定外面沒有人,然後低頭將地上的一張疊得爭氣的信紙拿了起來。
回到宿舍,關好門,大兵疑惑的展開信紙來看,竟然驚訝的發現那是一封匿名的檢舉信,信中說,青訓隊有一個叫愛笑的打野隊員,前不久被隊內丘東在外帶混混圍堵,差點出事。結果回到青訓營,丘東竟然惡人先告狀,將自己弄得慘兮兮的樣子,說是捱了愛笑的打,逼得愛笑被開除出俱樂部。除此之外,信中還詳細的列出了丘東做過的那些噁心事。
看過信之後,大兵久久睡不着覺,一大早就跑去青訓隊詢問情況,但是最終考慮到影響,出於整體考慮,他只能暫時將那封匿名信的事給壓下去。
因爲愛笑被陷害,所以大兵之後有意無意的都會關注一些關於愛笑的事,他沒想到,這名被陷害的年輕隊員,竟然實力非常的強,甚至有可能成爲當屆青訓營的最佳新秀,有極大可能進入到一隊,甚至成爲全隊的主力。
如果不是被陷害,很有可能,那位名叫愛笑的隊員,可以憑他的實力和努力,在KPL的賽場上大放異彩,甚至成就和人氣超過丘東,直逼巔峰期的孤煞。
沒想到,週週轉轉兩年多的時間過去了,大兵竟然意外的認識了寧宇,和寧宇之間有了那麼多的事,還滿心想將寧宇拉入自己創建的這隻全新的戰隊,去向KPL發起衝擊。而寧宇,竟然就是昔日被陷害的那位天才打野愛笑。
“這下糟糕了。”大兵心情煩躁的在房間中來回踱步,顯得很是不安。
常俊雨很是困惑的問道:“怎麼了?”
大兵鬱悶道:“不管當時什麼情況,寧宇被NS俱樂部開除,我有逃不開的責任,甚至後來我知道了真相,也沒有把事情捅出來,讓丘東一直活躍到了現在。寧宇他雖然表面不說,但他一定非常恨我吧?”
常俊雨很是納悶的問道:“你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別的我不敢確定,但要說寧宇對你,肯定不會有恨,恰恰相反,他對你充滿了感激,並且打從心底特別敬佩你。”
“敬佩我?”大兵苦笑道:“敬佩一個包庇犯?”
常俊雨勸道:“你別多想,那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寧宇也不是小孩子了,他能看透這一切。否則,憑他的性格,在知道你是NS前任主教練之後,如果真的恨你,肯定會疏遠你,而不會還和你走這麼近。他啊,看起來少年老成,其實特別單純。”
“不管怎麼說,謝謝你,辣雨。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寧宇就是愛笑。亞克西一直沒提到過,我更不可能往那方面想。說起來,我在這件事上,是真的虧欠寧宇啊……”
就在大兵和常俊雨不休不眠的討論着寧宇的事時,寧宇其實也沒有睡覺,躺在牀上,仰面枕着雙臂,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星星貼紙,在思考着很多的事。
他的內心此時無比的糾結,也在想着給大兵回覆的這件事。
比賽已經結束了,該給出他的答案了,可是,他的答案,應該是什麼呢?
父母已經知道了他打比賽,並且還不計前嫌的給他加油鼓勁,給予家人能夠給出的支持。這,對於他父母來說,已經非常非常的不容易了。
可是,就算父母不在意他打高校聯賽,但畢竟這只是大學的學習生活之外的一點趣味添加劑,根本就對寧宇的未來沒有多大的影響,甚至還會讓寧宇變得更加有朝氣,變得更有人緣,更加陽光。
但是,打職業可就是另外一層意義了。就算寧宇是在保證上學的時候去打比賽,那也必然會對學業有影響,畢竟職業聯賽最關鍵的季後賽階段,和大學的期末考試在同一個時期。
只要打職業聯賽,必然會影響學業。掛科到一定數量,可是拿不到學位證和畢業證的,只能拿到肄業證,到時候進了社會,也不會有任何一家企業接受他。
想要打職業,寧宇就必然無法避免的要休學,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寧宇因爲進過職業電競圈,很清楚這些事,所以考慮得也非常多。常俊雨和韓晞,估計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些吧。
如果是他們,遇到這些問題,該如何決定?
而且,這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事,還關係到唐寅,唐琌和宋弘。不過,他們願意捨棄掉辛辛苦苦考上的大學,捨棄掉未來安穩的生活,去踏上無比艱辛且充滿未知的這樣一條路嗎?
寧宇取出枕頭下的手機,看了下時間,發現已經到了凌晨三點多。他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給常俊雨發去了一條信息:睡了吧?
凌晨三點多,給人發信息,問人睡沒睡,這不是沒事找罵嗎?寧宇是這樣想的。
大兵家,常俊雨正準備和大兵告別,回去睡覺,畢竟太晚了。忽然,他感覺褲子口袋中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取出手機一看,頓時就樂了。
“你猜是誰發給我的?”常俊雨向着大兵晃了晃手機,神秘笑道。
大兵笑罵道:“我哪他媽知道?”
常俊雨道:“寧宇。”
說着,他編輯信息回了過去:沒睡,睡不着。
寧宇收到信息之後,翻身下牀,輕聲輕腳的出了寢室,在靜悄悄的走廊,撥通了常俊雨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