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真把枕頭邊的布老虎放到木樨的包袱裡, “再看看,還差什麼嗎?”
木樨坐在牀上,瞥都不瞥一眼, 只低着頭玩自己的手指。
榮真沒轍, 又自己確認了遍, 親手把包袱皮捲起來, “別鬧脾氣了。”
木樨搖搖頭。
榮真把包袱提起來, 遞給等在門外的人,“你怎麼個大姑娘嫁人似的,不過是讓你去宮裡伺候皇后娘娘而已, 好想讓你去受苦似的。”
過了好一會,也不見木樨有什麼反應, 榮真走到他邊上, 坐下來, 握着木樨的手腕,把他的兩隻手攥在自己的手心裡, “我知道你不願意,但這是聖命。”
聖命又能怎樣。
木樨默默地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他又不是個物件,說搬到哪就去哪。
“再忍耐一陣。”榮真緩聲道,“更何況宮中有的是人接應你, 不用怕。”
木樨擡起眼, 黑白分明的不含雜質的一雙眼, 直愣愣地盯着榮真, 好像在說話。
榮真知道木樨想說什麼, 木樨根本不是怕宮中人心險惡,他是不願意離開自己。
上一次在南境, 木樨還沒這樣心慌,現在他知道李韞對榮真沒安好心,便有些忌憚了。
“他又不會對你做什麼,”榮真又道,“你只需做你該做的事情,幫着皇后娘娘保胎就好。”
榮真嘴上這麼說,心裡也是不止打鼓,李韞這是要拿木樨牽制自己啊。
可接下來的事情,要自己親自出面的已經少了,李韞這算盤打得太錯。
榮真使勁按了下木樨的手,走到放擺件的櫃子前,櫃子上有兩個對稱的大花瓶,他把兩個花瓶各轉了半圈,一個暗格從中間轉了出來。
暗格上一把鑲嵌着寶石的匕首。
榮真把匕首取下,拿在手裡,掂量了下,又走回木樨身邊,“這個,給你。”
木樨不解地看着榮真。
“這匕首上猝着毒,你要小心點,如果真遇到了什麼事,要果斷用這個。”榮真看着木樨認真道,“你可以把它看作我,保護着你,好嗎?”
木樨從榮真手裡接過匕首,用指腹摸着上面的紅寶石,和柄上刻着的“榮”字,心裡好像有什麼力量似的。
“真出了什麼事,都有我在,”榮真又握住木樨的手,向他許諾,“你一定要相信我。”
木樨看着榮真,他從小便一直仰望的人。
他知道比起榮真身邊的人,比起楊槿,自己實在渺小的可憐。
他只是個普通的人,沒有華貴的出身,沒有過人的才華,能被榮真如此青睞,只是自己的父母選對了時機而已。
他全部的運氣可能都賭在那個白天裡了。
木樨是個發不出聲音的人,天生殘缺,但他從不爲此而煩惱,榮真對他的耐心和寵愛早就讓他忘記了自己的不同。
他閉了閉眼,微微擡起下巴,輕輕吻了下榮真的嘴脣。
他不怕。
榮真眼中一溼,忽然爲木樨的動作而軟下心腸,把木樨摟在懷裡,“不然還是不要去了。”
木樨在他的懷抱裡搖搖頭,他知道的,榮真現在還不能違抗李韞的命令,他們都必須要等待最好的時機。
惜別了幾次,木樨才最終上了轎子。
榮真看着空蕩蕩的街道,笑得苦澀,永遠都是木樨瞧着自己走這條路,自己何嘗這樣安安靜靜地看着這裡。
木樨每次見着自己離開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難過?
江玉華聽到木樨到寢宮外的時候,派了兩個宮女出來接。
木樨有些侷促,跟在兩個女孩身後,低着頭,緊緊攥着自己的小包袱。
等他一進鸞鳳宮,便看到李韞坐在廳中央,而江玉華則躺在裡面的寢宮,他跪下身子,向李韞行禮。
李韞擡手,“起來吧。”
木樨站起身子,頭一次覺得自己不會說話挺好。
李韞道,“你也明白我找你進宮是爲了什麼吧。”
木樨點點頭,他現在的名號是太醫院的太醫,官職四品,比楊槿還高呢。
“你只要好好照顧皇后,替她分辨平常進的補藥,照顧她的寢居即可,”李韞說到這裡還笑了一下,“不會比你照顧榮國公更麻煩的。”
木樨低着頭,腹誹了好一陣。
“但我也想你明白,如果皇后出了什麼事,後果可不只是你賠上一條命而已。”李韞的聲音故意低着,想讓木樨從中感到威脅。
木樨卻認真地點了下頭,擡着頭看着李韞,好像再等他接下來的吩咐。
李韞有些愣,緩了一會道,“你便住在鸞鳳宮的側院,你也知道,男女有別,你雖然有朕的特許,但也只能在皇后宮裡出入,其餘地方想去的話必須要知會皇后。”
木樨又點頭。
李韞看着木樨這樣,沒來由的覺得安心,榮真把木樨保護得這樣好,也不知道是便宜了誰。
李韞朝木樨揮了一下手,“你先給皇后號一下脈吧。”
木樨把包袱遞給邊上的宮女,又朝李韞磕了下頭,站起身,順着一邊進了內殿。
李韞呼了口氣,本來準備着的幾句話都沒用上。
他盯着腳面,側着頭看了看,終於站起身,領着人從鸞鳳宮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