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身爲聖上的豐子越現在是真的日理萬機。
片刻閒暇都是難得的時光。
“慕山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嗎？”
她聽得消息，不知道要多難過了。
“暫時沒有消息，初雪小姐也沒有過問，聖上，初雪小姐那性子脾氣，是個極其冷靜的, 也是個堅強的，定是知道您現在也忙，所以沒來問。”
這事吧，羅桑也不好說，反正看着梅老太傅，他每次都有些不忍心。
豐子越嘆了口氣，“已經入秋了，天一天天的冷起來, 她最怕冷, 羅桑，你去跟姜井說一聲，讓他在宮庫裡挑幾張上好的皮子，讓司制局給她做幾件斗篷和暖袋靴子啥的，早些揹着，還有…”
豐子越將自己能想着的交代了一下，初雪的怕冷他是見識過的。
“是，一會兒奴才就去跟姜總管說，聖上，今日早朝的時候，有人提及立後一事，這事涉及子嗣問題，聖上不能不想想了。”這事可拖不了太久, 之前先帝病着，西北又在打仗, 有人提及太子妃的事，主子還能借口推拒，現在雖還是喪期，可現在主子是一國之君，後宮一直空着也不是那麼回事，便是現在不完魂，後位和幾個妃位還是要定下來的。
“你有興致，自當奉陪，好像咱們也有十年未見了，這般夜關星辰閒聊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叟和微微頷首，“今夜星耀滿空，不妨一觀？”
“早就聽說你收了個學生，還是個女娃娃，今日總算有幸看見到了，果然是個鍾靈毓秀的，瞧着就有股子靈氣。”
方源笑了笑，一臉不在一道：“這事看緣分，強求不來。”
豐子越捏了捏眉心，知道羅桑是替自己操心，可聽着這事心裡不免煩躁。
“是啊，人這一輩子有多少個十年。”
這樣的話若是傳出去，那就是動搖軍心擾亂民心的妖言惑衆，老人家這話的意思，今日要不是叟和開口他是不會說的。
初雪自然也知道這話的嚴重，自然不會出去亂說。
對方似乎真的知道叟和的來意，擡頭看向屋外夜空道了句：“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歷史便是如此輪迴，碰巧咱們趕上了這個世道罷了。”
上次還是時九去見過，這次父皇出事也派人送消息去了，寧古塔的寂寞，當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皇祖母到底不是一般的女人。
他們這些人，不輕易收學生，卻並非不想傳道授業。
方源看着就像一位普通的老人，穿着樸素，可是一開口就能聽出不同來。
楊柳鎮桃源居。
已是天黑，屋裡燃起了燭火，兩位老人秉燭夜談，初雪一旁乖巧安靜聽着，其實初雪也有些好奇這位方先生，路上聽叟和給她簡單介紹了一下，眼前這位老人是一位星象大師，曾在司天監任職，擅觀天相。
他老人家今天專程跑這一趟，爲的就是此事？
不像叟和的莊子在村落之間，方老的桃源居在鎮子裡相對偏僻的一個角落裡，院子也不大，從外頭看，就是一處普通的宅子，但是進去之後卻發另有乾坤。
初雪聽得一知半解，原來先生也能看懂天相？
“算了不說了，把那些公文拿過來了，馬上秋試了，往年送給各位大家的文書幾乎都沒來人，這一次姑蘇越家越老先生既然來信要過來，恐怕來者不善，對了羅桑，你讓人去問問，在寧古塔的皇祖母現在如何了。”
“這倒也是！我今日來，想必你也知道因爲啥事。”
貪墨的問題從上倒下，雖然先帝在世的時候已經着實整頓，可問題還是存在的。
說到西北戰況，羅桑也沉默了，的確不容樂觀，而且現在國庫也有些耗不起，主要是之前朝中問題太多了。
初雪見過禮了，聽着老前輩誇自己，一旁默默聽着不做聲，一看就知道和先生一樣是個隨和的老人家。
“怎麼，你也操心這事了。”
此刻三人圍着矮茶桌跪坐着，叟和笑看了初雪一眼，“這丫頭的確是個不錯的，倒是你，這麼些年了，怎麼也不收個弟子？”
這要不是先帝走了在喪期，聖上登基的時候就要立後的。
氣數將盡，這四個字一出口，叟和手一抖，茶盞中的水益了出來，初雪連忙起身幫着擦拭，雖然兩位老人沒有說明，可她也聽出來幾分了，老人家的意思是說…大元氣數將盡？
這豈不是說大元要亡？被波羅攻破嗎？
“奴才不敢！”羅桑趕緊行禮。
聽完叟和的話，方老端着茶抿了一口隨後一聲長嘆，“你就是太謙虛，你說你不擅此道都瞧出幾分了，怕是氣數將盡啊…”
這一次，兩位老人家該是緣分到了，叟和不請自來，正好人家閒在家中沒有遠行。
只有明白情況的才知道，聖上有多難。
“好了好了，朕近日沒睡好，有些驕躁，這件事的確是託不了太久，朕自己心裡也想着，朕生氣的倒不是他們對朕的後宮指手畫腳，朕氣的是他們的心思都沒用在該用的地方，眼下西北戰事纔是最要緊的，波羅擅長寒冬作戰，現在戰況就這樣，等入了冬, 西北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希望梅時九能有好消息傳來吧, 若不是朝廷現在這個情況，朕都想親征了。”
“也就在你面前，老朽纔敢胡言一句，這句話，今日聽過便罷，天相之術，雖可見一些端倪，卻也未必就是最終結果，世上事，其實多是無常的，是變化莫測的不是嗎？”
聽得這話，叟和眼睛微微一睜，“這麼說…是真的要有一場天下之爭了，老夫不擅此道，但是近日夜觀天象，瞧着…”叟和說着搖頭一嘆，後面的話他不說方老應該也知道。
叟和倒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有些可惜。
現在說這些，是不是言之過早了，難怪先生路上憂心忡忡，說什麼這世道的話。
兩位老人說着起身，都是隨性豁達之人，叟和起身的時候，示意初雪也一起。
方源瞧了一眼並沒說什麼，叟和能帶着來聊這些，自是個能讓人放心的孩子。
初雪不明白他們之間的情誼，即便十年不見，依然能一見如故，她暫時或許還不能理解，但是挺讓人羨慕的不是嗎？
星象？初雪想着漫步跟上，擡頭望着頭頂星空，這星空的奧秘，她反正是瞧不出來，不過剛纔老人家那句話，讓她心裡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