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開車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江媽所在的那個墓園,她拿起從路上買的花走進去。當初對江媽的葬禮也是簡單進行,現在想來後悔不已。
做女兒的連個隆重的葬禮也沒給,這一輩子媽都是爲了她忍氣吞聲。如果不是她的存在,江媽後半輩子也不用過的那麼艱難。
當她來到墓前,意外的看到江媽墓碑前還站着一個陌生女人。女人雖然臉上殘留着歲月的痕跡,但不難看出來她年輕時也很美麗。
“你是?”江黎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女人,腦中同時也在快速搜索這個女人的記憶,轉了一圈過後發現自己對她竟沒有半點印象。
倒是對方和藹的跟她笑了笑,柔聲問:“你是江黎吧?”
“你認識我?”江黎表情詫異,更是認真的打量着這個女人,可多看幾遍跟少看幾遍,都改變不了,她不認識這個女人的事實。
“當然,我是你媽媽的朋友。我很早以前就跟我丈夫去了國外生活,前天才回國,得知了你們的情況,同時也得知了你媽離去的消息。我很抱歉這些年來沒有幫上忙,不着急的話,咱們能不能聊聊?”
“行。”
江黎點頭,隨着那個女人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店相對而坐。
兩個從未見過面的女人坐在一起,江黎本就不是個話多的,坐在不斷攪拌着咖啡杯。彼此就這樣沉默着走了將近十分鐘,最後還是那個女人先開口。
“我姓千,說起來我跟你媽是青梅竹馬。後來我們全家遷居到美國之後就斷了聯繫,但是——”
“但是什麼?”江黎總覺得眼前這個女人似乎話裡有話。
“我其實是你姑姑,江黎。”女人說到這表情有些激動,看得出來她在盡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應該是怕嚇到江黎。
“姑姑?”江黎狐疑的呢喃了一聲。
“你是我大哥的女兒,我說了我們全家遷居到國外,可那時候我哥在上大學。因爲他當時有了喜歡的女朋友,所以堅定的留了下來,但我們全家都沒有見過那個女人。所以也不知道你的存在,要不然也不會在你最艱難的時候沒出現。”說到這,那個女人用紙巾擦了擦眼淚。
“你這意思是說?你大哥喜歡的女人不是我媽?那我?”
“你猜的沒錯,其實你不是你媽的親生女兒。你是我大哥跟他當時的女朋友生的,你媽從小對我哥存在兄妹之外的感情。可我哥的女朋友簡直就不是人,在懷孕之後得知我哥得了癌症就不想把你生下來。是我哥不顧一切求她生下來的,那年我哥被家裡人知道生病的事就抓了回來。”
說到這,那個女人就哭得泣不成聲,紙巾用了一張又一張。好半天才穩住情緒,重新找回了自己聲音,“誰知道那個女人生下孩子後就放進了孤兒院,我哥得知的前一天,從手術牀上爬下來偷偷回國找那個女人。找到你後本想帶回來,誰知道半路發病碰到了你媽。”
“所以當時你大哥就把我給了我媽?”江黎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情緒,對一個從未見過面的父親,談不上很深的感情,可畢竟連着血。讓她真當做一個陌生人,似乎有有點不一樣的感覺。
“當時你媽把我哥送到醫院,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我家家教嚴厲,我父親更是痛恨那個無情的女人,根本不接受這個孩子,只能讓你媽帶走。後來我爸生病想你了,就四處去找,可是已經找不到了。”
江黎已經不是個小孩子了,光憑陌生人嘴皮子一張一合,就想認下她這個孫女,未免太容易。況且最需要的時候沒出現,這時候出現也沒什麼鬼用。
“那爲什麼現在又要找了?”
“我爸活不了多久了,唯一的心願就是想看看你。你跟我大哥長得很像,你可以看看他照片。”女人擦了擦眼淚,忙從包裡掏出一張年輕男人的照片。
照片中的男人十分英俊,笑得溫文爾雅,看起來跟白凜川完全是兩個類型。眉眼之間跟照鏡時的照鏡確實是有點像,但江黎已經不想認這份血親。
她把照片交給女人,態度依舊淡然,“很抱歉,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我都不想跟你們有任何關係。我已經有自己的丈夫跟家庭,並不需要你們那個家了。相比之下,我更關心誰是我媽。”
當初林沛嵐在後花園跟她說,顧北琛當初娶她是有原因,卻無意中被她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但重要的是,她仍舊不知道顧北琛靠近自己是爲什麼。
“你爲什麼要那個無情的女人?”女人擦着眼淚,聲音中還帶着哭過後的沙啞。
“你知道濱陽的白家嗎?你們跟白家人有沒有結仇或者什麼的?”江黎堅信,顧北琛調查她絕對不是偶然,要麼就是跟家人有關係。
“白家怎麼知道,可咱們家是書香門第,從來不跟官宦豪門打交道,你爺爺總說那些人心眼太多,主要是你爺爺太過清高。你爺爺是世界著名的書法家跟畫家,他還照着你爸的樣子給你臨摹了一副畫,只是畫得不太像。你比我們印象中更加美麗,說明你親媽也是有姿色的女人。”
“告辭。”江黎將幾張紅鈔放在桌上,不管這個親人是真是假她都不打算理會。全當是熟悉的陌生人了,讓她沒想到的是那個女人竟然追了出來。
“江黎,爺爺身體快不行了,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見見你。我希望你成全一個老人的遺願,爺爺同時給你留下了一筆巨大的財富,那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
江黎搖下車窗,探着腦袋看向這個女人,笑道:“我不缺錢,辛苦你跑一趟了,那些錢就留給你吧,我有事就先走了。”
見過那個女人之後,江黎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連飯都沒吃一頓。直到到了傍晚時分想起了醫院的老爺子,這才準備了吃的送過去,同時自己也吃了一點。
當她走到老爺子病房前,正要伸手去推那扇門的時候,被他們從裡面的對話頓住了動作。
起先,老爺子虛弱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靖宇在外面玩了這麼多年,也該讓他來歷練歷練。鼎陽副總裁的位置就交給靖宇吧,跟凜川一起打理公司。靖宇不比致遠的野心,這孩子心善又不喜歡爭搶,兩兄弟可以和平相處,就當是我補償給他爸的。”
“老太爺你身子骨還硬朗着呢,這大少爺跟三少爺還有點年輕氣盛,你仍舊可以在商場上再拼一圈。”管家畢恭畢敬的說話,神情中卻帶着淡淡憂傷。
“你就別騙我了,我自己的身子骨自己清楚。凜川這孩子從來不用我操心,精心培養了他這麼多年,獨當一面早就不是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這孩子看着冷酷無情,實則用情至深,我真怕他——”
老爺子話到這裡沒說完,江黎不小心撞開了那扇只是虛掩的門。當他們目光全部看過來的時候,江黎尷尬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來幹什麼?”老爺子聲音冰冷,目光看不到半點感情。
被這樣對待江黎早有準備,雖然白升不是她親手所殺,但說到底畢竟是跟她有點關係。老人家都這樣,年紀越大越念舊,快死之前兒子先死了,這份孤寂恐怕只有老爺子本人最清楚。
“我給爺爺做點飯送過來,凜川最近這兩天工作忙沒時間。”江黎將手中的保溫盒放在桌上,恭敬的退後兩步。一直憋在心裡的話,此刻猶豫許久還是忍不住說出來,“我知道爺爺生我氣,可說句不好聽,這一切都是三叔自己造孽。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
“你說什麼!”老爺子當即怒指着江黎,佈滿歲月痕跡的手指微微顫抖。
“對不起爺爺,我知道這些話你不愛聽,可我還是要說。儘管我有錯那也是我一個人,請你不要因爲這件事情再傷害自己身體了。”
“你還敢說!”老爺子一手毀掉江黎放在桌上的飯盒,指着她怒吼:“滾出去,給我滾出去!”
“爺爺你不明事理,越來越糊塗,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做錯事的是三叔,爲什麼你全部都責怪在我身上。”江黎其實是個倔脾氣,好言好語跟老爺子說,還得到這種對待。
“錯在你不該嫁給凜川,你根本配不上他!從一開始就不該讓你進門。管家,把她給我趕出去!”老爺子在病牀上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就差沒跳下窗親自趕江黎了。
“大少奶奶,你先走吧,以後再說。”
“以後也別來見我,這輩子都不要再見我!”老爺子將窗前的茶杯砸到江黎滿前,佈滿皺紋的臉上,因爲江黎而氣得一顫一顫。
江黎被狼狽的趕出來,身上還沾着保溫盒裡的飯粒。正低頭整理衣服上的油漬,迎面不小心撞在了一個人身上。
“對不起。”江黎下意識去道歉,沒有得到對方的回覆,她詫異的擡頭去看,卻發現眼前的男人張着一張偏陰柔的臉。如果不是仔細看,都會第一時間把他當成女人。
讓江黎不悅的是,這個男人一直盯着她瞧,最後問出一句,“你就是江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