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蓮
潘金蓮知道武大失蹤了。
其實男人最大的弱點就是,他們往往認爲身邊的女人是弱智,很多事情只要略微的瞞一下女人就永遠也不會知道,但他們不知道,女人正是能通過一點點細節就知道全部的生物,對於她們來說,很多男人才是真正的弱智。
武松平日對兄長如此關心,是不會讓大郎輕易的在外面過夜的,即便是過夜,武松也定會相陪。何況居然留下來留宿,須知武松平時都不敢長時間的看自己,在哥哥不在家的情況下,居然不怕閒話,留下來留宿,這真是傻子也知道怎麼回事啊。
潘金蓮絲毫不擔心武大,在她的內心深處,自己從來就不是武大的妻子,她跟武大也沒有過什麼愛情存在。在她被逼嫁給武大之後,她一直等着血色夢境,希望這夢境會殺死武大,現在看起來一切都實現了,武大郎失蹤了一夜一上午,並沒有回來,也許以後永遠也不會回來了。新生活終於要開始了。
潘金蓮很想嫁給一個英雄,一個像武松一樣有前途的英雄。但是武松這個人,她是瞭解的,不可能娶自己的嫂子,想到這個的潘金蘭免不了一聲長嘆,武大死了自己又能怎麼樣呢?少女時代的生活不可能再回來,自己即便是再嫁也只能越來越差,人生好比長江大河之水,一旦改道流偏,就再也回不來了。
但至少現在自己手裡有個燒餅攤,武大雖然是沒了,但是他的名字仍然可以用做燒餅的名字,即便不能大富大貴,但豐衣足食是不成問題的。唯一的問題就是,潘金蓮是女的,沒法自己去燒餅攤,這往來的事兒必須要有一個人主事,對於主使人,潘金蓮沒有任何的人選,這點讓她着實煩惱了一陣。
天過中午,也該尋思弄些午飯了。武大下落不明,武松沒有回來,這午飯也就只能潘金蓮自己吃,但一想到自己給自己做吃的,也就沒了興致,尋思了一下,出去吃館子吧。當即打法了一個夥計去叫了頂轎子,擡着自己去桂花樓吃飯。自從囊中寬裕之後,潘金蓮還是第一次略顯浪費的出行,她心中無限追憶自己的少女時代,坐轎的時候心裡只是不斷的想,希望武大真的是一去不返,再也回不來了。
轎子徑直來到了桂花樓,潘金蓮下轎的時候思量,自己應該僱一個丫鬟,這上轎下轎的事也不能沒有個人攙扶,自己這麼下來,也太沒有大戶人家小姐的風範。嗯,不過這次找丫鬟要找個老實的,不能像過去那個一樣,居然跟自己喜歡一樣的人。不過以前的丫頭也真傻,老尼姑都說她活不過當日,居然還去井邊晃盪,月亮那麼明亮,卻沒看到我在她背後,不過那丫頭身子還真是輕啊,我推她都沒用什麼力氣,幸虧她死了,否則,這還真是個魅惑的種子,哈哈哈。
潘金蓮進桂花樓的時候,自然是有夥計早來招呼,女眷獨自出門的用飯的並不多,本來應該到雅間裡,但是潘金蓮來的時候正是中午,吃飯的客人頗多,這桂花樓是陽谷最好的吃喝所在,雅間在飯口的時候都是需要提前定的,潘金蓮就只能在大堂裡了。她有心要走,反過來一琢磨,大堂就大堂,大郎不在了,我以後拋頭露面的時候肯定更多,必須要習慣。於是潘金蓮自己佔了一張桌,打發夥計去外面候着。唉,這就是要有丫鬟的原因啊,自己在這吃,實在是顯得太不富貴了。
潘金蓮自鳴得意,不一會酒菜齊備,自斟自飲好不快活。這也是嫁給武大之後過的最舒心的日子。幾乎想要高唱一首,但周圍人實在是太多了,不要緊的,等回家再唱。總而言之,快活之情溢於言表,高興的時候,就總要喝幾杯,潘金蓮一會便把一壺酒都喝了,已經有些微醺。
又吃了一會,潘金蓮也吃飽了。尋思着應該回去,如果一會武松回家發現自己不在,也確實是有些不好說。當即就要喊店小二結賬。就在這一瞬間,潘金蓮眼睛一花,突然發現,桌子上多了個信封。
這信封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潘金蓮雖說是女流之輩,也並不會什麼武功。但她自幼機敏,也覺得自己心思細密,剛纔喝酒的時候雖說有少許的得意忘形,但也不至於別人把什麼東西放在自己的面前而不能察覺,想到這裡,再想到最近大郎的失蹤,潘金蓮有些害怕了。這信封明顯是有什麼消息要給自己送來,但那能是什麼消息呢?她顫顫巍巍的拿起信封,準備拆看。
就在這時,突然聽得旁邊有人說話:“嫂嫂怎麼在此?”
潘金蓮擡頭一看,正是武松。見到是自家人,也略一定心:“大郎還沒回來,我一個人在家也沒有興趣做吃食,很久沒有出門了,因此也就出來走走。叔叔可曾看見大郎?奴家好生想他。”潘金蓮此時喝了些酒,說話也更加嬌媚,她故意藉着酒勁直視着武松,說話間也忘了桌子上的信封。
“哥哥還沒回去啊,嫂嫂莫着急。我早晨到縣衙一直處理公務到現在,放帶着兄弟們來吃飯,不曾見到哥哥。想哥哥是昨日喝了許多酒,現在還沒睡醒吧。早晨也沒見得縣太爺,也不好想問。”這時,潘金蓮才發現,武松身後還跟着四個官差。武松雙手抱拳,到顯得恭敬。那四人自是跟了都頭的樣子,垂手而立,潘金蓮頓生了一種女皇的感覺。
這時候,有一員外摸樣的人從旁邊過來:“武都頭,小人是桂花樓掌櫃,對不住啊,剛纔問了一圈,已經沒有雅間了。您看這大堂也沒地方了,小人也是心焦,但是客人在吃飯總不能立即趕走吧,都頭要不您換換地方?”
“都頭在你這吃飯,那是往你臉上貼金,你居然還要往外趕,莫要給臉不要臉。”武松旁邊的一個年長的官差說。
“小人哪敢趕都頭啊,只是確實沒地方了。這樣吧,都頭,您今天幫小人這一忙,從今往後半年您和這些大爺到我這,小人一律免賬。”
“才半年?”剛纔說話的官差一撇嘴,繼續說。
“是是,小人氣量小了。那就一年。一年,您看怎麼樣。”雖然話是年長官差說的,但掌櫃的眼睛還是看着武松。
“那就承蒙掌櫃照顧了,我們兄弟今天就換換地方。”武松倒也不客氣。
“叔叔不用換地方,奴家也吃完了。這就要回去了,要不一會大郎回來尋不到我,又要發脾氣。”潘金蓮說着站起身來招呼夥計結賬。
此時掌櫃併爲走,一見潘金蓮要走,又聽說是潘金蓮是武松的嫂子立刻說:“都頭的嫂子,我們怎能收錢。女菩薩幫小店解決了大問題,以後也歡迎常來常往啊。”
潘金蓮微微一拜:“那就謝掌櫃了。”
“嫂嫂,莫要忘記東西。”武松從桌上拿起了剛纔的信封。
潘金蓮看到那個信封,方纔想起剛纔的怪事。愣了一下:“叔叔,這信封是在你們進來的前一刻,突然出現在我桌上的,奴家還沒來得及查看。”
潘金蓮見武松臉上顏色一變,拿起信封仔細掂量了掂量。年長的官差看明瞭所以,把信封拿了過去遞給了另一個官差:“小子,都頭累了一上午了,你幫都頭看看這裡面是啥。”
那官差把信接了下來,苦笑了一下:“我字認得不多,怎麼看信啊。”
年長官差厲聲說:“知道你不認字才讓你拆信,讓你拆信又沒讓你念信,哪裡又那麼多廢話。”
那接信的官差也辯駁不得,只得用手撕開信封,從裡面抽出了折成幾份的信瓤,武松拿來撕開的信封,仔細觀看。潘金蓮用眼睛盯着,武松突然在旁邊說:“嫂嫂莫要驚慌,不管有什麼事,武松定能護得嫂嫂周全。”
潘金蓮“嗯”了一聲,繼續看那官差拆信,只見他動作好生笨拙,幾下也打不開信瓤,可能是折得太緊。那官差一着急,便用唾沫陰了一下手指,去粘信瓤,這回倒來的順利。
“都頭,信打開了,給您。”說罷雙手呈上,只是手剛剛伸到一半,突然全身一震,接着人呼的一下栽倒,嘴裡留出了血。年長的官差趕忙彎腰查看,把手指搭載倒下的人的脖子上,而後衝着武松一搖頭。
“都頭,他死了。看起來是中毒。只是不知道怎麼中毒的。”
事情來的突然,潘金蓮被嚇得夠嗆,但是事件的全貌還是看的清楚。此刻她結結巴巴的說:“你們都別碰信紙,信紙上有毒。這位大哥就是用手去蘸唾沫的時候,把毒送到了嘴裡。”
年長的官差一聽之下,也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當即遠離信紙。“都頭,你別拿着信封,怕是那裡也有毒。”
大堂裡吃飯的客人看到有人栽倒,嘴裡又流出了血,又聽說人死了,還是中毒而死。當即就炸了鍋,唯恐逃得慢了自己也要毒死,一鬨而散。
武松沒有動,也沒有扔掉信封,只是把信封拿到鼻子旁邊聞了聞。
“我記得這種味道。”武松信誓旦旦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