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七
這個下午的時光無比漫長,潘七有些心驚肉跳。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總是覺得,以毛蛋的精明,不可能這麼輕易的被她糊弄過去,或許這一切,毛蛋都是知道的,他纔是這背後的始作俑者。
可是潘七又覺得這個想法十分的可笑,毛蛋說到底,只不過是一個年輕人,他或許很聰明,但是時光並沒有把他身上的這種聰明和歲月融合在一起,這就導致,他的聰明,只能是紙上談兵。“三個名字”的規則,是潘七日思夜想,反覆試驗的結果,現在幾乎已經成功,那個在案板上忙碌的年輕人,怎麼可能對這一切都通曉?
只是……潘七的心中泛起一種負罪感,這次自己逃走之後,留給毛蛋的將會是什麼?他會不會因爲這次的欺騙而在之後的生命中,不再相信任何人。其實潘七很想告訴毛蛋,完全的不相信任何人,是錯誤的,但是不相信女人,是正確的。最起碼,像自己這種女人,是絕對不可以相信的。
毛蛋依然在忙碌,潘七已經習慣在這個角度來觀察毛蛋,或者說,在潘七一睜開眼睛的時候,都能看到毛蛋那被視角和光線拉的修長的身影在忙碌着。他的手指,在伙房並不明亮的光線中,伴隨着時而飛起的面屑,形成一道特別的風景。這風景美不勝收,潘七甚至覺得,如果自己還在少女時代的話,也許會發瘋一樣的愛上眼前的毛蛋,這種剪影般的畫面,比當年的沈七來的有魅力的多。
其實潘七有時候想想,當年對於沈七的癡迷,真的是不可捉摸,即便是現在竭力的來思考沈七的優點,潘七也覺得,那是個無聊而又糟糕的男人,或者說,在那個少女的時代,自己只是會被那有些不羈的外表所吸引,而陶醉中的女人,又怎麼有心思去關注別的事情呢?
當年的驚豔,說到底,還是因爲見到的世面太少。這次離開半天堡之後,一定要爭取多見見世面,讓自己多去感受一些東西,也許這樣到後來的話,才能夠真正的明白,什麼樣的男人,纔是真正有魅力的。可是毛蛋……他大概永遠沒有那個機會了,對於這種失去了自由的年輕人來說,他沒有可能明白他自己究竟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只能被動的等待命運,把某一個女人送到他的面前。
實際上,大部分人都是這樣的,真是一種可悲的心境。那麼,毛蛋不會實現的那一部分,就讓我來實現吧。潘七想到這,心裡越發的高興起來,她發覺,在一羣沒有自由的人當中,獲得自由,會給她難以自已的優越感。如果不是事情需要保密,如果不是現在還身處在地獄當中,如果不是她身患重病,她真想跳起來,用手指着周遭的人,告訴他們,自己是多麼的幸運。這種優越感讓潘七的心跳加速,她甚至不能夠再把自己保持在那種類似於睡眠的思考當中,眼睛也從眯縫着,變成徹底的睜開。
潘七雖然一直躺着,可是她對於時間非常的敏感。人就是這樣,如果身處於忙碌之中的時候,可能感覺到每天的事情都不一樣,可一旦能夠躺下來,每天都看着周圍的人生活而不用參與,就會發現,這看似不一樣的生活下面,有着驚人的規律感。潘七甚至能夠準確的說出,周圍的臺子會在什麼時候結束工作,而她也知道,現在距離天黑,只剩下了半個時辰的時間,這是準備晚飯的最後時間。
有一點是潘七十分在意的,毛蛋今天的工作顯得極爲不認真,以往毛蛋每一個麪糰都會揉三下,可是今天,毛蛋的前兩下揉捏還算過得去,但是第三下幾乎是敷衍了事,有的時候僅僅是輕微的意思了一下。潘七對於麪食一項極爲在行,她很清楚,三下能夠把麪糰揉開,都需要手掌中極大的力量,而兩下是完全不可能的,這樣的東西,看着並沒有什麼區別,但只要做好之後咬上一口,口感上天差地別。如此的做東西,是肯定要被上面責罰的。
潘七有心想要提醒一下毛蛋,卻覺得這樣有些不理智,畢竟毛蛋做這種偷工減料的活計的根源,是因爲他要把潘七的活兒也幹出來,在這種大前提下還苛責毛蛋,確實有些不近人情。何況潘七覺得也沒有必要來擔心這些事,畢竟自己的手裡掌握着黃虎的命,必要的時候,黃虎是一定會出現的。
假如毛蛋因爲這個事情被上面責罰,則正好給了潘七逃跑的時間,到時候就能夠名正言順的獨自逃亡,而不帶上毛蛋,甚至連良心上的負擔也絲毫都不會有。潘七想到這,心裡非常的欣慰,她開始覺得命運在對她不斷的微笑,從現在開始,一切都應該會越來越好吧。
連續的思考,讓潘七的頭有一些疼痛,但是她並不想停止這一切。思考能夠讓局勢不斷的變得更加的對她有利,她現在開始琢磨的是,關於黃虎的結局。
其實大的方向,不需要考慮,那就是黃虎必須要死。反正名字握在自己手裡,下山之後,潘七也篤定自己不會修改,那個時候,肯定會有辦法挾制黃虎,然後跑掉,不做修改的名字,最後一定會讓黃虎自生自滅。
當然,這一切都是在治好病之後。再者,一定要找到那個尼姑,潘七對自己命運的終點是什麼非常的感興趣,她開始覺得,自己的命運可能五彩斑斕,最後的終點一定會讓所有人大吃一驚。骨子裡充滿了冒險精神的潘七,一想到未來可能發生的事,居然有一些興奮,連半天堡這種地獄都沒辦法殺死自己,那還怕什麼呢?
而且,既然運氣好了起來,那麼在短暫的波折之後,一定是一馬平川的坦途。
就在這個時候,伙房的門口傳來一陣嘈雜。潘七一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