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七相信毛蛋,這是一個可以創造神奇的人,她明白他的計劃,但卻自認爲掌握不好那個早晚之間的時機,所以,她現在決定,不點破這一切,一會等着毛蛋出手也就是了。
潘七並不擔心毛蛋會暗算她,或者用腰牌自己逃跑,這並不是基於對毛蛋的信任,相反,雖然在人生快要走向終結的時候,潘七曾經產生活在死後嫁給毛蛋的想法,可她對於毛蛋,仍然是不信任。這個人太神秘,而神秘的人是註定得不到信任的。這種不擔心的全部理由就是,毛蛋沒有潘七是無法讓黃虎帶他走下半天堡的,潘七是逃亡中必要的一環,所以毛蛋一定會竭力的拯救她,就跟剛纔在斷魂崖的時候一樣。
其實潘七仔細的想了想剛纔的事,毛蛋如果不是有心救潘七的話,只要等到他們扔潘七的一剎那,飛石擊殺二狗子和徐三彪就可以輕易的逃走,根本不需要說那些廢話,浪費那麼多時間。因爲二狗子和徐三彪在扔潘七的時候,一定不會有什麼警覺,且他們的後背應該是對着毛蛋所在的位置。
這種想法雖然不能改變事情的結果,可是潘七卻足可以肯定,二狗子是在有意的就她,爲了自由而救她。既然這樣的話,那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女人註定是要由男人來保護的,哪怕僅僅是一個年輕的瘦弱的男人。潘七暗自的想。
潘七正看着毛蛋出神,毛蛋卻突然回過了頭,然後靠近潘七,這讓潘七有些不知所措,她只是呆愣在原地,不知道毛蛋想要做什麼。
毛蛋把嘴貼近潘七的耳朵,小聲的說:“一會人都死光了,你就跟他們展示這個。”說話的同時,把一件東西塞到了潘七的手裡,然後幾乎沒有給潘七什麼時間,就縮回了手。
潘七不需要低頭看就知道,毛蛋塞過來的東西,正是黃虎給的腰牌,她沒有想到,在最後的關頭,毛蛋居然把一直以來帶在他身上的腰牌以這種方式塞了過來,她剛剛還在幻想,自己不用來承擔最後的生死的壓力,可是後一刻,毛蛋便用事實無情的擊破了她的想象。
“還是……還是你來出示吧,我……”潘七那聲“我是女人”幾乎脫口而出,好在她及時的咬住了“我”這個字的尾巴。“……我怕我不行。”這話顯得蒼白無力,潘七自己都能感覺的出來,就像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在跟大人辯解着什麼一樣,只不過小姑娘是無法聽出自己話語的破綻的。
“沒辦法,這個只能你來。”毛蛋並沒有伸出手去接腰牌,但是嘴巴依舊在潘七的耳邊說:“腰牌是新軍統領給的,他事後肯定做過交代,我手持腰牌的話,士兵們是不會認的,必定會一擁而上,將你我亂刃擊殺。”毛蛋的理由看似牢不可破。
可是潘七卻知道,事實不是這樣。因爲潘七知道,最近幾天毛蛋晚上都是出去的,而且詭異就詭異在,他回來的時候身上並沒有露水,也就是說,他出去必定是做什麼要緊的事,多半是使用了腰牌才能夠暢通無阻。恐怕很多兵丁都看過手持腰牌的毛蛋,根本就不存在只認潘七不認毛蛋的情況。況且,關於腰牌,潘七多少也是知道一點的,之所以有腰牌這個東西,就是要告訴兵丁,只認腰牌不認人,哪怕是藍衣胖子拿着腰牌讓所有的兵丁看到,他也一樣可以撿下這條命。
潘七雖然知道毛蛋話語中的漏洞,可她也知道,一切是無法辯駁的。且不說,在這種步步緊逼的環境下,根本就沒有爭論的時間,毛蛋這個人這麼聰明,他既然把腰牌硬塞給了潘七,就是潘七無論說什麼也不會收回的,他都只會用比潘七還要漂亮的話頂回去,結果不會有任何的改變。潘七甚至感覺,這是毛蛋故意的,除了納投名狀之外,還要考驗一下潘七的能力。
考驗我的能力幹什麼?下山之後,我們將各奔東西,也許一輩子不會再相見。雖然潘七知道,她一定會在餘下的人生中的閒暇時段,想起毛蛋,和他所創造的種種神奇,但是這並不代表着,她想跟毛蛋相見。
既然這是兩個人人生最後的交點,那何須搞這種對於能力的考驗?潘七的直覺雖然強烈,可這種直覺卻存在着如此說不通的理由,她也只能將信將疑。況且,與其懷疑那些事,還不如想想,怎麼應付眼前的情況。
已經沒有幾個活着的伙伕了,潘七看的出來,他們的身手不錯,但是活下來的這幾個人,潘七並不熟悉。也許這幾個人有着非凡的過去,僅僅是因爲一些意外才上了半天堡,而他們爲了活命,將自己的能耐深深的隱藏了下來,直到生命中的最後關頭,才毫無保留的釋放。他們手持着簡單而粗糙的兵器,居然同那些武裝到牙齒的新軍戰了個旗鼓相當,潘七甚至認爲,如果給他們其中的任何人一把完整的單刀,他們一定能在瞬間便砍翻幾個人,雖然想逃出防守嚴密的半天堡有一些癡人說夢,但是局面絕對不會是這樣。
新軍剛纔高昂的士氣也漸漸的平復了下來,看來他們在這幾個人身上不準備再付出任何的死傷,而是要靠純粹的圍攻和車輪戰類似這幾個沒有趁手武器的人,甚至有些新軍的臉上居然帶了笑意,好像在看着街頭上敲着銅鑼的猴子一般,儘管他們也知道,如果給猴子武器,那麼這些猴子會取走他們的性命。
潘七已經決定了,不能等到最後,那樣太過於危險。雖然在這幾個伙伕倒下之後,新軍極有可能活捉潘七和毛蛋回去邀功,但顯然,不能夠把命運交到別人的手上,誰都不能確定經歷了血腥戰鬥後的人是什麼樣的想法,生存的希望要靠自己去爭取。
潘七把腰牌放到了左手,然後貓着腰走到了藍衣胖子的屍體旁邊,從他的後腦中拽住了早已經被鮮血浸沒的飛刀。潘七怕自己噁心,她沒有用正眼看藍衣胖子,只是單純的靠手指摸索,抽出飛刀之後,把這刀在藍衣胖子的衣服上蹭了蹭。潘七的腦海中浮現出平日裡對藍衣胖子的印象,他的藍衣很是骯髒,僅僅是這種想象和觸碰,就讓她有一種作嘔的衝動。不過再骯髒的衣服,也總要比涌出的腦漿要乾淨的多。
刀擦乾淨之後,潘七仍舊把刀藏在右邊的袖子中,然後她繼續貓着腰,用夜色隱藏着自己,緊走幾步,來到了打鬥的中心。
此時,那幾名好手已經抱團抱在了一起,新軍因爲打算採用車輪戰,倒也沒有大舉圍攻,尤其面對伙房的一邊就更加的鬆散。潘七的身材瘦小,步伐輕盈,做了幾番輾轉騰挪,居然到了這幾個人的身旁。
“潘七,你來了?”其中的一個人一邊揮舞着手中的木棍,一邊說。潘七看的出來,那是一根扁擔,但是已經被刀劍削斷了很多,現在的長度還不到原來的一半。
“嗯,過來幫幫忙,別放棄,咱們還有希望,我有後手。”潘七知道,希望是一種可以讓人放鬆警惕的東西。
“真的嗎?我感覺這些人想要玩死我們而已。”那個人的語氣中已經有了潘七所想要的那種急迫的希望。
“放心吧,我不會發動一場我贏不了的暴(和諧縱橫)亂。”這個理由很合理,只是可惜,是“我”而並不是“我們”,潘七相信,這種偷換的概念在忙於打鬥的人聽來,是毫無破綻的。
“那應該怎麼做?我們快頂不住了。”另一個人說道。
“你們保護好我,然後告訴我,你們這裡面誰身手最好,誰是頭兒?”潘七做出詢問。
這些人聽到話語之後,本能的把後背對準了潘七,然後在她身邊做出了一個趨圓形的保護,只是因爲後方沒有敵人,所以這個圓形是有缺口的。
第一個說話的人答道:“我功夫是最好的,有什麼要做的,快點說吧,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長時間。”
“是的,上山前他就是我們的鏢頭。”旁邊有聲音傳來,潘七沒有扭頭去看,究竟是誰說的這句話已經不重要了。
原來是鏢頭和鏢師,難怪身手這麼好。
“你再堅持一會,我馬上告訴你該怎麼辦。”潘七環顧了一下,所有的鏢師都把後背對着她,而她能看到的臉,是帶着各種不同表情的新軍。正是她想要的情況。
潘七緩緩的舉起了左手,把腰牌的正面儘量的迎着火把的光芒展示給新軍的士兵,她相信,這種奇怪的動作會得到他們的注意,然後走到鏢頭的身邊,輕輕的說:“你不用保留力量,我會一種巫術,可以把神的力量加持在你身上。”這番話鏢頭未必會相信,但是卻會本能的照辦。
然後潘七一邊舉着腰牌,一邊把飛刀送入了鏢頭的後腦。這個鏢頭長得沒有藍衣胖子高,殺他真是容易。潘七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