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敗血症是什麼玩意?”黃虎突然問道。
潘金蓮有些詫異,黃虎怎麼會不知道呢,難道剛纔的漂亮話只不過是毛蛋編造出來的。
“你是不知道這毛病,可是你知道在海上飄蕩要吃橙子吧。”毛蛋笑着。
“知道到是知道,只不過是大家都這麼做而已,有一些人覺得這是一種迷信,橙子比橘子更完整,更像是一個完美的圓環,象徵着航海能夠順利。更重要的是……橙子在這一帶很容易就可以買到。”黃虎說話的語氣,給潘金蓮的感覺就像是一個謙遜的學生。
“這些東西大多是船員口口相傳的東西,只不過是大部分的船員都不識字,你們那羣人的也不怎麼讀書,太複雜的東西是記不住的。對於多數人來講,也的確沒有必要知道爲什麼,不過今天天氣不錯,我就順便跟你們說說,要不然的話,潘金蓮大概以爲我在騙她,是這樣吧?”毛蛋猛的對潘金蓮狡黠的一笑。
潘金蓮的心裡咯噔了一下,在那一刻,她的心跳幾乎停止了,渾身的血液都要噴張開來,這就是她一直所渴望的毛蛋跟她的交流,看來他並沒有因爲昨天晚上的事對她另眼相看,這讓潘金蓮放心了很多。
“好,我也正好聽聽,我從來沒見過大海。”潘金蓮沒什麼猶豫,便藉着這個由頭坐了下來。
“人長期吃不到新鮮的東西,血液就容易變質,這種毛病就被稱爲敗血症。但是新鮮的東西有一個例外,就是魚類,從很多實例上來看似乎吃最新鮮的魚反而更容易得這種毛病,所以你們也就知道了,在船上航行正好滿足了吃不到新鮮的東西,還要經常吃魚這兩點,船員也就成了最容易得敗血症的人。”毛蛋雙手一攤,然後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那得敗血症之後有什麼症狀呢?”黃虎說話的樣子非常急切。
“高燒,渾身潰爛。這種潰爛不一定是在身體表面的,更有可能是關節處的筋肉,甚至骨頭,我還見到過連內藏和腦子都爛掉的人。總之,一旦得上了敗血症,就是死路一條,沒什麼醫治的辦法,所以還是要多預防的好。黃虎,想起一些什麼了吧?多瞭解一些事對你的未來是很好的。”毛蛋說話的語氣有些嘲弄。
“是……你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了,其實我曾經遇到過這樣的人,不過那個時候,他們都說這是……”黃虎說到這裡突然支支吾吾了起來。
“說是千面之神的懲罰是吧?千面神的一千張嘴同時撕咬的結果,才能夠把一個活人從裡到外變得腐爛。而且我揣測,這種渾身變的腐爛的人,一定是長期被關押在海邊,只能吃一些從海邊捕捉的魚蝦,是這樣吧?”毛蛋的語氣步步緊逼。
黃虎不再說話了,他頻繁的捏着鼻子,神色逐漸從慌張變成了憤怒。
“這個世界上確實存在着神秘的東西,不過那只是合理的另一種存在。黃虎,其實你可以想一想,在貓狗心中,我們就如同神靈一般偉大,我們可以輕易的完成它們永遠不可能做到的事。可是一旦,某一隻貓或者某一條狗,它們通過努力和觀察,掌握了一點點人生活的技巧,在它們的世界當中,便可以成爲神一般的存在。”毛蛋的雙臂橫舉,還海風的吹動下,渾身的衣服鼓脹了起來,他好像是一隻被吹動着的風箏。
毛蛋所說的關於神秘的觀點,同潘金蓮所理解的完全相同,她有些竊喜,自己能夠同喜歡的男人的觀點一樣,她也有些激動,毛蛋是那樣的高高在上的所在,他跟她一樣的想法,這說明,她的想法無比的靠近正確。
黃虎呆愣了一會,然後從嘴裡慢慢的吐出了一句話:“你是說……千面就是這樣掌握了其他規則的存在?”
“我就猜你會這麼說。”毛蛋哈哈大笑:“你說的對,其實不止是千面,所有的那些在你看來神奇的人,都是這樣。人就是這樣,會把不瞭解的事歸結於神奇和神秘,而解釋神奇和神秘最爲簡便的方法,便是把一切歸結於鬼神。你是否可曾想過,也許在貓狗的世界當中,它們會認爲,四季的交替、晝夜的更迭、天氣的變化,這些都是人在操縱的。這個觀點在我們看來荒謬異常,可在我們把一切的原因都歸結給鬼神的時候,也許那些鬼神也都是這麼想的。”
潘金蓮和黃虎半天都沒有說話,潘金蓮在心裡滿滿的琢磨着毛蛋剛纔所說的話,每一次思考都覺得有新的收穫,她突然感覺到,這可能就是別人經常所說的醍醐灌頂。她不知道黃虎是什麼樣的感受,但是僅僅從黃虎的神態來看,他也被深深的震撼着。這大概是最爲奇特的挾持了,被挾持的人居然能像教書先生一般的教訓強人。
不過,在潘金蓮再一次的思考了一遍毛蛋的話語之後,她突然注意到剛纔沒有注意的一點,千面是什麼?似乎這玩意是黃虎所懼怕的,毛蛋所嘲弄的,從他們的說話語氣當中,似乎毛蛋非常瞭解黃虎所在的這個組織,瞭解的程度已經超過了黃虎本身。
可是以毛蛋的年紀,他怎麼可能會知道這麼多?潘金蓮陷入了對一切徹頭徹尾的懷疑,毛蛋的每一樣本事,就算他只用半年去掌握,那麼他從孃胎裡就得開始學習了,但這很顯然是不可能的。
在排除了一切的可能性之後,只有一種可能留了下來。那就是,毛蛋的年齡有問題。他並不是一個年輕人,至少他並不如同看上去那般年輕。
這並不困難,潘金蓮相信黃虎也能夠裝扮一些年輕人,只是這個裝扮的年齡限度應該不是無限小,潘金蓮不相信黃虎能夠僞裝成剛剛出生的嬰兒。既然黃虎能夠做到,那麼毛蛋應該也可以,而且……很有可能做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