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濤再次見到葉小梨的時候, 是在兒子凌旭十八歲的成年禮的晚宴上。這場晚宴空前的盛大,以至於數年過後,仍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的首選話題。尤其是當年有幸參與其中的人, 更是津津樂道, 樂此不疲。而對於凌濤而言, 那一晚更像一場惡夢。
在見到被衆人衆星捧月一般閃亮登場的葉小梨時, 凌濤卻好像被人用一隻釘子定在了當場。他在見到她的第一眼時就認了出來。
這個美麗的令人沉醉的女子, 就是他的小梨。時光在她的身上好像停滯了它的腳步。不,是十數年的光陰把她淬鍊的更加完美精緻。見到多年未見的心上人,他應該欣喜若狂的衝上去的, 畢竟這些年的夢境中她是唯一的主角,不管是美夢還是惡夢。
可他卻一步也動不了。他們之間不過幾十公分的距離, 近到他可以清晰看見她眼角頑皮翹起眼睫毛。那一泓秋水般的眼睛望向他的時候是詭異風平浪靜。
那裡面既沒有當初他們相戀是她對他的濃濃愛意、也沒有他別戀時的不可思議和絕望、甚至在他的夢中不止一次的出現她那令人心悸的仇恨, 不, 這些統統都沒有。卻讓他被她眼中陌生和客套死死的釘在那兒,這個曾經爲愛而狂, 愛他入骨,曾和他糾纏半生的女人,再見時已如路人。
葉小梨微笑的伸出手,說了句:“好久不見”下意識的凌濤握住的那伸出手,手上傳來的溫度和觸覺讓他在神遊的狀態下掙脫了出來。含糊的應付了一句:“你好”這時他纔有餘暇去打量四周。
葉小梨的左邊是他的寶貝兒子, 這孩子正是最好的年華又有一副繼承自母親的好相貌, 即聽話又爭氣, 是所有父母夢寐以求的好孩子, 儘管兒子對他總是不冷不熱, 他曾多次提到要兒子和他一起住,都被拒絕, 但凌濤每次見到他嘴角還是會不自覺的往上翹。而葉小梨右邊的那個人,卻讓凌濤的眉頭不自覺的緊了緊,這個人他只不過見了幾次面印象卻是深刻的出奇正是十幾年前將他的小梨帶走並且任憑他怎麼調查也查不出一絲蹤跡的白朗。
好吧!儘管不想承認,凌濤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個白朗是一個奇人那看看滿臉風霜的自己,再看看人家,那是差輩兒啦!他惡意的揣測着,這傢伙該不是有在自己臉上動刀子的嗜好吧!
一邊的白朗將凌濤的心裡話一絲不差的照單全收,一邊挑釁般的挑了挑眉毛,一手攬住了妻子香肩,一邊滿不在乎的伸出手去,嘴裡隨意的打着招呼“hello......”這個紈絝氣十足的姿勢在被他擺出來又酷又帥。充滿了說不出的魅力,迷得在場的女性一時間全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了口氣,做出種種意亂情迷的表情來。這段時間雖然短暫卻哪裡瞞的過耳聰目明的葉小梨。
她沒好氣的白了身邊的丈夫一眼,這隻愛吃醋的狼君啊!不就是給前夫摸摸小手嗎?至於幼稚到這種程度嗎?在這裡亂放電。
看見對方無視她拋來的衛生球,還在滿場放電,電的大小姑娘喲還有一部分僞娘們意亂神迷。葉小梨心裡那個氣喲,伸手就在白朗的腰上狠狠的掐了一把。儘管她現在的手勁兒非同小可,可架不住捱得人是非人類啊!這絕對能讓人鬼哭狼嚎的一掐,充其量就是給狼王大人撓撓癢而已。但太座的怒意陛下還是收到了的。剛纔還電光四射的眼神立即轉換成小心翼翼和討好,白朗翡翠般的眼睛裡在也容不下別人。那暖洋洋的目光好像會說話,只專注的望着葉小梨。
因爲距離太近,作爲晚輩的凌旭對自己母親當場和繼父秀恩愛的行爲,多少有些不自在的偏過頭,而凌濤卻恨不得狠狠的在白朗那張帥的神人公憤的俊臉上砸上一拳。總算這些年的歷練擺在那兒,讓他沒有當場失控。一顆心卻像是被泡在酸菜罈子裡,酸的他只想掉眼淚。這兩個人的一舉一動都明晃晃的昭示,我們是一對的,這裡真沒您什麼事兒啦!
這一刻凌濤難過極了。明明一顆心痛的像是油煎似得,臉上卻要掛着笑容。這其中的滋味簡直讓人發狂,就在他懷疑下一刻自己就會失控時,一個聲音爲他解了圍。
“小梨,看看你還認得嗎?”方芳拉着一個胖胖的中年女人闖進了四個人組成的奇怪圈子。
“天,小梨你還是真的駐容有術。” 還沒等葉小梨開口。人家熟稔的拉着葉小梨轉了圈:“天一點兒也沒變,你還是水噹噹得大美人呢?”
要說人的聲音絕對要比外貌經得起歲月的考驗,葉小梨就是被對方熟悉的聲線喚醒了記憶“謝朵兒,你是朵兒”葉小梨竭力在對方胖了好幾圈的尋找記憶中熟悉的輪廓,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成功的昔日的好友。
“你可是貴人多忘事啊!”謝朵兒皮笑肉不笑的伸出手“ 拿來,聽說你在國外是開美容院的,看看你就知道肯定比國內強多啦。多年不見,拿張至尊會員卡出來,讓我也去米國整整去。要不然咱們兩差異太大了,你看看就連方芳都青春不老,就我一個黃臉婆。”
“行啦行啦,少不了你一份。”葉小梨招招手自有人送上一個包裝的極爲精緻的大紙盒。“偌這個是本人親身實驗過的,絕對有效的保養品外用和內服的都有,包你可以煥發青春。這些都是外面買不到的。怎麼樣,我這個朋友夠意思吧!......”
謝間接朵兒是個大嗓門,葉小梨也有意的提高了音量。會場的背景音樂非常的輕柔,四周的人羣聽的一清二楚。間接地解除了,作爲一個擁有十八歲兒子的母親,過分年輕的給衆人造成的維和敢。方芳似乎聽見人羣中來的竊竊私語
“哦——原來是開美容院的嘛!難怪年紀一大把了還這麼年輕。”
“就算有着得天獨厚的資源也用不着把自己整成這樣,這人有整容癖吧!”
看着葉小梨像是一個化妝品推銷員,用俏皮的語氣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方芳的眼角不知不覺的堆滿了喜悅,這讓她想起兩人一起賣樓的那一段日子。那時候每天她在就一邊傻呆着,看着葉小梨口若懸河的忽悠人,當時只覺得時間無限的長,可轉眼間屬於她們的青春就已凋零。
也許是真的老了吧!要不然怎麼總是在回憶從前呢!無以名狀的悲傷又涌上心頭。整個晚上方芳都在這悲喜交加的情緒中沉浮,和身邊魂不守舍的凌濤正好湊成一對。
葉小梨是什麼樣地人,早將兩人的異樣看在眼中,再看看身邊的凌旭,那孩子的糾結明晃晃的寫在臉上。既有濡慕又有生疏即想親近有帶着幾分彆扭,不由在心裡深深的嘆了口氣。儘管她竭力掙扎,但有些東西註定是要辜負的,譬如她的兒子凌旭,到底她還是在他最需要的母愛的時候離開他,就算她是怎樣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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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方芳,這個給了溫暖和友情的好友,她回報她的卻是將一負重擔壓在稚嫩的肩上,讓一個孩子來承負另一個孩子的成長。
至於凌濤,她輕輕的望了他一眼,這個人就是她兒子的血緣上的生父,僅此而已再無其他。時過境遷,在她的心中在沒有這個人的爲止,當初的那種切齒。恨意,信誓旦旦的報復,早就煙消雲散。要不是白朗非要高調舉辦這場宴會,說是補辦回門酒,而這次回來她也很想好好的見見故人,因爲朋友也好、路人也好,恩人也好、仇人也好,也許她再回來的時候統統都不復存在了。
場中最開心的反倒是白朗就見他拉着葉小梨滿場亂竄,逢人就介紹這是白某人的內子,舉手投足之間的得意勁兒那是呼之欲出。他就像是一個孩子,滿世界炫耀自己最珍貴的寶貝。他這樣的財勢人品自然獲得滿場的逢迎恭維。到時襯得原本也算得上中年美大叔的凌濤愈發的黯淡,這個傢伙真是狼性不改,這是在凌濤面前宣誓她的所有權呢!在葉小梨心中甜甜的想,不由得對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凌濤多了一絲憐憫。這點小心思當然瞞不過和她早結同心的白朗,這回的醋罈子倒大發了,後來爲了這一絲惻隱她被某隻大灰狼好好折騰的一番,這
在這衣香鬢影的晚宴中,有美食,美酒,有音樂,有歌聲。有鮮花,有煙花,還有久別重逢笑語寒暄。它囊括許許多多美好的東西,但隱藏其中的又何嘗沒有勾心鬥角,趨炎附勢,捧高踩低等等陰暗的東西,有人得意就必然有人失意。這就是人生吧!葉小梨仰頭喝下手中的頂級2紅酒。這樣昂貴的奢侈品在現在的她看來也就堪堪可以入喉而已,她的舌頭早被養的叼了。
她的耳中傳來的是各式各樣的恭維之聲,眼中看到的是各種羨慕嫉妒恨,現在她擁有的一切,都曾經是她孜孜以求想要得到的東西,可是在她身處其中的時候卻爲何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呢。看着眼前的喧鬧繁華,葉小梨只覺心中一動,不由自主的瞧了瞧白朗。白朗會心的一笑,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葉小梨伏在白朗耳邊說“這就是你非要舉辦這場宴會的目的嗎?讓我參悟名利......”“那你悟了嗎?”白朗憐愛的親了親葉小梨的頭髮。“沒有,你總說我名利心重看不透,放不下,豈不知要不是這口氣撐着,我哪裡能撐得過這兩輩子。”
“說謊,你已經放下了。就在剛纔。我感覺到你想家了,我們的家。”他低下頭吻住了她。
此時,宴會主持正通過麥克通知所有嘉賓花園的煙花即將燃放,人們潮水一般的涌向這座落地窗和露臺,
一時間大廳空空蕩蕩的,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這對神仙眷屬的親密互動。只除了一直躲在角落裡黯然神傷的凌濤。整個晚上他的目光是那樣的專注,只放在葉小梨的身上,好像看一眼少一眼似得。
看着這倆個人旁若無人擁抱,親吻、消失了......突然之間他淚如雨下,這個女孩他也曾是他最珍貴的寶貝;他也曾像這樣把她抱在懷中,快活就像擁有了全世界。如今,他卻爲了一些現在看來膚淺的可笑的東西,把他的寶貝丟了。
這是凌濤最後一次見到葉小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