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紅色描銀邊的名帖上寫着:
“寂寂曇花半夜開月下美人婀娜來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兮。舒憂受兮,勞心兮。
月出皎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落款之處只有四個字:知名不俱。
鬼個“知名不俱”,如花收到禮物的好心情一下子因爲這四個莫明其妙的字跑了一大半。她將這張散着淡淡清香的名帖摔在桌上,雙掀開一層黑色的細絨布,一朵質地似玉非玉,似晶似晶白色中透着一絲淡淡的瑩綠之意的花簪靜靜的躺在厚厚的黑絨上。
如花從木匣裡取出這一支做工可稱得上巧奪天工的花簪心中一陣劇烈的翻騰,好眼熟!自己一定在什麼地方看到過!這花簪的造型可不就是帖子上的曇花?那名帖上的淡淡幽香不就是曇花的香味?
如花死死的盯着這支質地奇特的花簪,看着那許許如生的層層疊疊的花瓣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片開着各色曇花的花園,一個白衣勝雪天仙般的女子,以及她頭上僅有的一件飾物,一朵與自己手中一樣的曇花!
她依舊還是記不起那個白衣女子的臉,卻清楚的記得她身上發出的清冷氣質,所以她一心認定那個全身都沒有一絲世俗之氣的女子一定也有着天仙般的姿容。那一陣清脆地環佩之聲彷彿又一次的在耳邊響起,讓如花的臉上不覺露出一絲嚮往之色。
“小姐,小姐。”紅蕊有些害怕的輕輕推了推彷彿陷入了另一個世界地如花,她真的有些讓小姐給嚇到了。有那麼一刻她甚至有種小姐明明就在她眼前,卻又好像隔着千山萬里地一樣的感覺。這種感覺她不喜歡,雖然她心中一直也有一種小姐這樣的人物本就不應該是這個世上能有的想法。
如花也讓紅蕊這麼一推終於又晃過了神。她將手中地花簪小心的放回木匣裡,再蓋上上面的那層黑絨。接着又從桌上拿起了先前摔下的名帖,想了想道:“別和人說起見過這東西,任何人也不能說。”
“瑞娘也不說?”紅蕊問道。
“是。任何人。”如花再次強調。
這時屋裡只有紅蕊、綠柚和她三個人。瑞娘早在她開始清點東西地時候就讓人給叫出去了。紅蕊她到不是很擔心。這個丫頭雖然沒有什麼心計卻好在對自己十分忠心。自己既然發了這樣地話。她是絕對不會再對人說什麼地。至於綠柚。如花真有些不知道怎麼好。這丫頭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從遇到自己起。自己那一點點秘密就都一一落到了她地眼裡。這也算是緣分地一種麼?不是知道是不是剛和葉如芸討論這個玄之又玄地話題討論過了。這會居然還有空想這些有地沒地。
紅蕊是用力地點了點頭。綠柚則只是微微頷首了一下。無論怎麼樣。她們應該也不會傳出去吧。如花無奈地想。
其實如花自己也不太明白爲什麼會提出這樣地一個要求。她只是直覺地覺得這件事最好不要讓多少人知道。不然會有麻煩。她最怕地。也最不需要地就是麻煩了。常言不是道。小心無大過麼。
如花再一次拿那起名帖。將再幾句詩看了一遍。這詩她是沒看出什麼大不了地來。不過也還是讓她看出了一些東西。讓她更加坐實了自己地最初地猜想。
這張帖子上的字寫得極有特點。金勾銀劃極有風骨。她先前就曾有想過這東西是不是他送來的,當然這只是一種直覺。可這曇花、曇香知道自己與之有一種隱隱聯繫的好像就只有那一個他。再看看這字。這字裡的鋒機與他梨下舞劍何其相似?最最主要的還是他離開的那一夜她雖因別的事分心而沒有聽得很明白,卻好像他是有說過在自己的生辰這天要送一件東西給自己。一個連“冰語”都輕易出手的人再送上這麼一件東西好像也不足爲奇。
如花將手中的名帖另外收起來,再合上木匣的蓋子對紅蕊道:“你把我剛挑的兩件東西給如芸姐姐送去。”
見紅蕊將那裝着纏金海棠白玉鐲和寶石綵鸞髮簪的盒子捧着朝屋外離去後如花又對綠柚道:“你去打聽一下,看祖父在什麼地方。如果祖父不忙,就說我想去給祖父請安,看祖父今天什麼時候方便。”
綠柚應了一聲,也離開了如花的屋子。如花看着屋裡就剩下自己一人便沒有心思再去整理那些明晃晃的各類珍奇,只是趴在桌上盯着那隻木盒陷入了深思。
如花讓綠柚去問祖父葉清和的去處是有原因的,並不只是爲是支開她。她現在的是真的很想與祖父面對面的好好談一談。她有一種直覺,覺得這件美得惑人心神的東西的怕是也和那“冰語”一樣與葉家有很深的關聯,與自己也有一種神秘的聯繫。特別是後一種感覺,特別強烈。
如果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樣,要弄明白這些事,怕是在整個葉家也只有祖父才能回答自己的這些疑問吧。如果按如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來說,她還真不怎麼想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只是現在的情形卻是如果自己不弄明瞭這些隱密,好像以後會有更大的麻煩找上自己一樣。不管是爲了心中有僅有一絲好奇也好,爲了避免將來可能出現也可能不出現的麻煩,自己最好還是去把一些事給弄清楚比較好,省得總是這樣背動。可怎麼樣才能讓祖父毫不保留的告訴這些事關葉家隱密的事呢,這才真是個問題。
想着想着如花的手又將木匣的上蓋打開,輕輕的撫着蓋在簪子上的黑絨布,心中也有了決意。
蕪州葉府靜思閣
靜思閣作爲葉氏歷代家主的書房所在地可以說百年來見證了無數影響葉氏生存發展大計的制訂,從某一方面來說就是見證了蕪州葉氏在大魏朝的興盛發展史。這麼一個重要的所在地的位置卻不在葉府前院,也不在整個葉府的正中中軸線上,而是在後園的一處僻靜林地裡。
如花跟着祖父最信任的老管家葉青走在這片不疏不密的小園林裡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這可就像秦園裡那處有着“藏丁陣”的林子嗎?兩者的區別應是維護安全的方法有所不同,一處靠的是古老的陣法,一處卻是在看似寂靜的園林裡隱藏着不少暗伏的高手。
當綠柚去打聽祖父葉清和之所在,回來時卻帶來了祖父要在靜思閣見自己的意思。
如花得知後自是抄起桌上的那隻紅色木匣就匆匆的趕往了靜思閣。在這片園林的入口處就遇到了這位現在已經甚少在葉家人面前露面的老管家正在等着自己。
對這位在葉家有着特殊定位的老管家並不怎麼了解,只知道是祖父葉清和的奶兄,從小就作爲祖父的書僮與祖父一同長大。在許多事務上被祖父倚仗爲左右手,基本上活動範圍就在葉家最神秘的院子之一、家主書房之所在----靜思閣。
雖然見的次數不多,但在如花想來大概與老爹身邊的葉重應該差不多,也許多年後老爹當家時重叔也能坐上他現在的這個位子吧。因爲除了出身有相類外,他們身上的那種氣質也是極爲相似的。
見到了老管家親自前來接自己,如花也沒有多說,只是捧着那隻紅色的木匣讓跟着自己前來的紅蕊、綠柚先回玉桂園去,就自己跟着老管家一步步的朝着一個她從來沒去過的那個書房走了過去。
這個時候已經是日暮西沉的時候了,金紅色的晚霞穿過樹枝星星點點的灑落在飄着零星落葉的小徑上。除了兩人的腳步聲,只有遠傳時不時的傳來歸鳥的鳴叫聲。這截路其實並不遠,可如花愣是覺得好像走過了好長一段路一樣。
當那用飛白書着“靜思閣”三個字的木樓出現在她眼界之中的時候她終是鬆了口氣。這老管家怎麼看上去那麼平凡卻能給自己一種無形威壓呢?
“如花小姐,老爺在偏廳等你。”老管家平淡的對着如花道,臉上一片平靜既沒討好也沒有關切。
“是,”如花老實的走進了老管家所指的那間偏廳,連對這座在傳言中有些神秘的木樓都沒有心思去仔細觀察一番了。
靜思閣的全貌如花是沒有看清楚,可走在這沉舊的木製地板上,聽着自己的腳步聲音就能對這座木樓的歷史略有領悟。這不是座危樓吧,如花低着頭看着腳下的木質地板心下道。
“你來了,聽說你要見我。”葉清和的聲音從堂上傳來。
如花聞聲擡頭,就見到了祖父葉清和正坐在堂上唯一的椅子上手中持着一張應是信紙的東西對自己話說。這時屋裡已經點了幾盞琉璃燈,黃暈的燈光照在這陳設極爲簡單的廳房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這時的如花也感覺到了在這裡,坐在那張椅子上的葉清和不止是平日裡那個與自己親切的祖父,更是執掌葉氏一族興亡的族長。
“是的,祖父。”如花慢慢的走到了葉清和的身邊,將手中的木匣放到了那張寬大的椅子上一邊打開木匣的蓋子一邊道:“我有些事想向祖父大人您請教。”
當那隻質地奇特的曇花簪擺放在葉清和的面前時,如花感覺到了從祖父身上傳來了的一陣緊繃之意。果然,祖父是認識這件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