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警察，他們遇見過很多的受害人，大部分受害人的人生都被毀得一塌糊塗。
像方若華這樣的姑娘，遭遇那麼多慘烈的事情，有親人還不如沒親人，一個弄不好，就會留下嚴重的心理陰影，不是一輩子沉淪，就是走了極端，淪爲罪犯，毀了一生。
如今她這麼有出息，陶冷其實也很有成就感，當初他們警察及時地把這孩子救了，多好！
“只盼着她從此否極泰來，順順利利。”
陶冷笑道。
冬天到了。
方若華考慮了一下，再考慮一下，最後還是沒想以後出國留學什麼的，決定接受燕大的橄欖枝。
說真的，她有點小市民的小心思，不大喜歡國外，至少現在不喜歡。
大學確定，和別的高中生比，她算是再也沒有高考壓力。
但是即便如此，還是不得清閒。
接下來必須得角逐國家隊的六人名單。
方若華到還真是沒太強的信心，要知道，國家集訓隊這六十個人，全部都是各個省的尖子，第一流的高手，沒有一個不是揹着天才的名頭從小到大的，她反而是最沒名氣的那個。
當然，還有旁聽的那些學霸們。
沒辦法，其他的多是熟面孔，都不新鮮，就算是以前沒入集訓隊，但是各個考場上臉對臉的時候多了去。
能成爲全國最頂尖的六十人之一，都不可能是忽然從石頭縫裡冒出來的。
方若華她要是個從沒參加過培訓班，沒參加過競賽的天才初中生那也正常，偏偏她還不是。
這麼一個陌生的姑娘到來，誰能不新奇？
“然後新奇着新奇着快成驚恐了。”
柳教練看着初選名單上，第一名過關，進入十五人團隊的方若華的名字。
再擡頭看正站在校區那棵七八米高的大榕樹上搭建樹屋的小姑娘，腦門上的冷汗都冒出來。
旁邊老牌的奧數學霸，已經入選過一次國家隊，獲取IMO金牌的霍青，蹲在柳教練身邊小聲道：“老柳，你偷偷跟我說，方若華這回還是滿分？”
柳教練咳嗽了聲：“咳咳，成績單發給你們個人，人家想保密，我可不做壞人。”
霍青嘆氣。
半個月，每天都做題，有時候甚至花費四五個小時，一道題也做不出來。
結果方若華異軍突起，每道題都是滿分，私下裡他們幾個偷偷摸摸給她起了個外號，叫‘平胸鐵姑娘’。
當然，這外號可不好讓這位聽見，否則……
“雖然我們老說，只靠努力，只靠刷題，刷不出國際奧數冠軍，但是，半個月的集訓，大家都每天平均學習十四個小時，她竟然還有精力晨跑，站樁，打坐，聽音樂，畫畫，練字，看小說……”
更不要說在他們一羣弱雞裡，方若華一個女孩子和隔壁體院的女排隊員打排球能打個勝負六四，方若華六。
“行了，初選結束，趕緊回家，咱們三月見。三月份複選，你們十五個人裡面只能留下六個，入選國家隊，成爲我國最強六人，全員奔赴俄羅斯征戰國際賽場。”
“諸君，加油，努力！”
柳教練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道。
閉幕式一結束，他就等着趕緊自由自在地去和女票吃自助餐。
這麼長時間連發個微信都要言簡意賅，再這麼下去，他女票會下決心蹬掉他，讓他去和數學相親相愛。
柳教練想來想去，覺得數學雖好，女票香香軟軟的一樣好，他還是得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才成。
十五個留到最後的競爭對手，出了集訓基地的校門，對視一眼，目中到沒有什麼帕拉帕拉響的火光。
後面兩個生活老師開車等着送他們去機場，去車站。
霍青左右看了看，打了個響指：“咱們到燕京了，不如去遊覽遊覽？”
現在是寒假，馬上過年，大約也只有這很短的一段時間，他們能稍微休息一下。
其他征戰競賽的同伴們如今是徹底解脫，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們十五個在決出最後六人之前，還是箭在弦上，放鬆不得。
孩子們一拍即合。
後面兩個生活老師都笑了，可也不去多管：“除非有家長來接，要不然不能離隊，我們領了任務，得把你們平平安安送走，出了亂子，那簡直是要人命。”
家長不來接的少，自家孩子這麼長臉，別說燕京，估計就是出國都有人願意跟着。
學生們被家長陸陸續續提溜走，最後只剩下四個，方若華自然是沒人接。
霍青也是野小子，家裡不怎麼管他的學習，也不在乎他四處亂跑，而且他家就是燕京的，地頭熟悉，半大小子了，也不必人死死盯着。
還有一個叫林哲，不怎麼說話，和其他同學都不熟悉，每天除了數學就不想別的，稍稍有點自閉症傾向，他家裡也沒人來，到是讓人意外。
最後一個是個女學生，夏俏，難得在集訓隊是高二學生，他們十五個人裡除了她和方若華，其他人都上高三。
“去哪兒？”
“時間有限，去看歌劇？”
夏俏俏生生地道。
衆人：“……”
那就去看。
正好趕上一場莎士比亞的話劇《暴風雨》。
大劇院的舞臺效果非常好，所有人都看得心潮澎湃。
演員也相當出色，聲音洪亮圓潤。
“……地獄裡空空蕩蕩的，魔鬼都在人間……”
霍青忽然伸手把揹包拿過來，裡面翻出一疊本子和比，神情激動，臉色通紅。
“我有了，我有了！”
然後他拿着筆刷刷刷刷地開始做題。
方若華眼看着另外兩位也呈現出一種如在夢中的表情，默默把筆和紙張遞過去。
想了想，她還是沒有去動自己的功課，特別淡定地沉浸在美妙的歌劇中。
霍青拿着筆揮舞了半天：“不對，這裡不對。啊，誰再給我一點靈感！”
方若華低頭看了一眼：“提示：高斯消去法。”
“唔！”
霍青恍然大悟，繼續埋頭算算算。
兩個生活老師：“……”
知道一場話劇的門票有多貴嗎？可惜，再貴貴不過這幾個小傢伙的靈感。
終於散場。
不愧是高規格的歌劇。
所有的觀衆都心滿意足。
霍青幾個更是十分之饜足，有點亢奮，很自然地湊在一起，圍在方若華周圍嘀嘀咕咕，嘀嘀咕咕，繼續嘀嘀咕咕。
方若華到不怎麼說話，慢慢悠悠向外走，兩個生活老師總覺得周圍的觀衆們打量他們這些孩子，跟看神經病似的。
“哎。”
“小心！”
霍青走得太急，一頭撞在一個襯衫上一身粉末的中年男人身上。
那中年男人似乎非常緊張，被人一碰就臉色驟變，手一動，竟拿出一把刀直直朝着霍青捅過去。
“啊！”
夏俏瞥見匕首的寒光，嚇了一跳，滿臉迷惘。
至於霍青，完全反應不過來，整個人都呆住，方若華也大吃一驚，她沒回過神，身體到先動了，整個人合身撲上去，卡在霍青和那人中間，伸手扣住對方手腕，擰掉匕首，一腳踢走，伸手壓住對方肩膀，腳下一絆就把那中年人摔倒在地。
兔起鶻落，這幾下子發生的極快。
半晌兩個生活老師纔回過神，撲過來先把那人按住，抖着手拿手機報警。
我的媽呀！
在場所有人都暗自喊了聲娘，心臟撲通撲通地狂跳不止。
方若華也一樣有點慌。
實在是最近安穩久了，她都快忘記自己當初又是被綁架，又是時常被金手指逼着動武的可怕經歷，沒想到這天下太平的，竟然還會忽然發生這種事。
霍青腳下一軟，坐在地上，一時起不來。
在場的其他同學也沒有嫌他膽子小，遇見這種事，誰的膽子也大不了。
地上倒着的傢伙，神智似乎有點不清醒，嘴裡唸唸有詞的，渾身抽搐。
生活老師一看就覺不好，連忙讓方若華離得遠些：“小心別讓他咬到，還不知道生了什麼病。”
方若華看了他一眼，神色登時凝重，和這人的戒指通感了瞬間，得到的畫面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她連忙又叫生活老師過來：“姜老師，剛纔我好像聽見這人說，他要馬上回家，他把他女兒綁起來關在家裡了。”
頓了頓，方若華又沉吟道，“他說，他離開家的時間是1號，今天5號……他女兒應該年紀很小。”
說着，方若華走過去從這人身上掏出個破破爛爛的錢包。
裡面有沒有錢，兩張銀行卡，還有一張身份證……一張小女孩兒的照片。
最多五歲。
生活老師也悚然，連忙又打電話報警，說明一下情況。
雖然老師是沒聽見什麼，但是，他們這些老師們對這幾個孩子還是相當信任。
這些孩子們別看年紀不大，但是腦子都很好使，轉得也確實快。
涉及到孩子，警方自然是非常重視。
有這人的身份證在，警方很快就查到了對方的家庭住址，馬上聯絡附近的民警和救護車過去，撬開門，果然看到一個小女孩兒被堵着嘴綁在廁所裡，氣息奄奄。
兩個老師也帶着四個學生去公安局錄了下口供。
他們根本不認識突襲霍青的人，這件事和他們沒什麼關係，留下聯繫方式，錄完了口供，因爲時間耽誤得有點久，警方連忙派車送學生們去機場和車站。
“小女孩兒的狀況還不大好。”
警察送學生們，看幾個學生都挺擔心，嘆了口氣道，“要不是搶救及時，恐怕現在已經沒了，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期，希望這孩子能有幾分運氣。”
“這也是幸虧孩子身邊有個水盆，綁住嘴巴的還是布條，要是這麼長時間不吃不喝，一個體弱的小孩子，肯定活不下來。”
警察也是後怕不已。
“不愧都是聰明孩子，反應就是快，換成別人，沒有反應過來再耽誤一會兒，孩子恐怕就沒了。”
警察們誇了又誇。
老師嚇得渾身冒虛汗：“以後可千萬不要再遇到這種事，嚇死人，我看那個人很不對勁，精神不清醒，別是嗑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藥，若華你沒被他傷到吧？”
這幾個可都是寶貝，不光是人家家裡的寶貝，還是各自學校的寶貝，那是擦破點皮也讓人接受不了。
方若華搖頭：“沒事。”
警察也道：“確實很危險，嫌疑人叫薛領，曾經在戒毒所待過兩年，這肯定是出來就復吸了，哎。”
讓警察這麼一說，兩個老師到怕嚇到方若華，連忙岔開話題：“說起來我們若華的身手很好啊，看看你們，一個個的都不知道鍛鍊身體，遇見事你們不能反抗，好歹不要被嚇得連動都不敢動。”
“我看，回去都好好進行體育鍛煉，學習是重要，可沒有好的身體，也會影響學習。”
霍青：“……”
他初中的時候還是校籃球隊的呢。
現在他不打籃球，還不都是因爲進了數競這個大坑，一入數競深似海，從此籃球是路人了。
也不知道方若華這身體是不是不是血肉鑄造的，沒準她根本就是個機器人。
這突如其來的一點意外，到沒有影響到學生們的情緒。
林哲沉浸在數字的海洋裡，早就不把同伴剛剛死裡逃生這件事放在心上。
到是夏俏有點精神萎靡，顯然害怕了。
老師擔心影響她的狀態，乾脆就沒讓她走，先在酒店住一宿，通知她家長過來接人。
受驚過度，再坐飛機，累過頭恐怕要生病。
如今這幾個都金貴，誰也病不起。
方若華沒事人一樣，就沒接受老師們的好意，剛一進機場，她手機就響了，是許默打來的。
許默？
她不覺有點意外。
難道現在警方的消息傳遞這麼迅速？她剛在燕京幫同學解除危難，許默在S市就收到了消息？
結果不是。
許默還沒有天眼通。
“徐磊越獄了。”
方若華驚訝：“徐磊是誰？”
許默：“……就是當初綁架你的那個人。”
“啊？第二次的那個？哦，想起來了。”方若華按了按眉心，她的記憶當然不是那麼糟糕，相反，還好得很。
只是這幾天腦子裡全是數學題，無關緊要的東西就自動自發地屏蔽掉罷了。
遭遇綁架這種事，何必在腦子裡留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