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風最終的新娘不是那個韓落兒。
聽說上次被我搗亂之後, 嬴風並沒有向那韓落兒解釋,而是和服裝界著名的美女設計師走到了一起,韓落兒心生無限悔意, 試圖挽回, 趁兩人赴拉斯維加斯旅行之時半途攔截, 面對兩位美女劍拔弩張的氣氛, 某太子說:“你們自己協商吧!我只是忽然想結婚, 和誰無所謂。”
太子一句話泛起了滔天浪花,一時商界娛樂版嘲弄調侃聲不斷,無非說太子拿婚姻當兒戲, 拿愛情當點心等等;在這樣的浪潮裡,鋼琴家和美女設計師的PK也備受關注。
一個月之後, 嬴太子的特助對外發布了嬴太子將於下月迎娶鋼琴家韓落兒的新聞。
猜測韓落兒如何擊敗設計師的同時, 人們本以爲嬴太子的愛情故事已經塵埃落地, 誰知又橫生枝節。
話說嬴風陪韓落兒去法國請知名設計師制定服裝的時候,我們的嬴太子卻和一個美麗的英國女人來了一場美麗的邂逅, 兩人認識不到三天,陷入了火熱戀情中。
不過相識一週,嬴風和那英國女人便閃電結婚了。是在法國大教堂結的婚。婚禮國際直播,異常豪華。
“老婆,過段日子, 我們來一場更豪華的婚禮。”承軒如是說。
我依偎在承軒懷裡, 盯着電視裡的全球直播, 不說話。那個英國女人果真很漂亮, 海藍色的眼睛, 金色的頭髮,火辣的身材, 妖嬈到極致。
但是,和嬴太子站在一處,再美的女人,須得失了風華……
我看着看着,心裡忽然異常難受。
那天晚上我似乎哭了。夢裡,我毫無忌憚,哭的異常傷心。不知道爲什麼哭,但是心的確支離破碎。
第二天醒來發現承軒的眼睛腫的厲害。
我撫摸着他的臉:“承承,你失眠了?”
承軒輕輕說:“你若不哭得那般傷心,我又怎麼會失眠?”
我這才意識到昨晚是真的在哭。哭什麼?我不知道。
嬴風的事似乎給了尹承軒很大的打擊。
他下班後就會悶在家裡喝酒,也不說什麼話。不曾再去過那家叫思念的酒店,因爲那是昔日嬴風和承軒約會的地方。而現在,酒店裡的約會早已被取消。
一直不曾變的,只是他每日一枝的玫瑰和那有着海水味道的擁抱。他也吻我,卻不再是玩味似的吻,而似乎……是一種絕望的對愛人的吻。
我知道,他在想嬴風。
好在他就算喝醉了也是溫和的,不發飆。甚至說話也很從容。只是語調有些奇怪,我聽不懂。
有一次他很溫柔地看着我,說:“桐桐,嬴風說,他好擔心,有一天,我和你也會相愛。--和你結婚前他就說了。你說……我們會嗎?”
我無奈地淺笑,卻不知如何回答。會不會,取決於你的心,而不是我呀。
“會嗎?你說會嗎?桐桐……你會愛上我嗎?還要等多久?”承軒雙眼起了霧色。他是真的醉了。
他的驚惶和無助激起了我的母性。抱住他,我說:“試試吧!”
那晚,我主動攀上了承軒的脖子,吻了上去,他在半醉半醒間,一遍又一遍索取着我的溫暖,像個貪婪之極的要糖小孩。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全身痠痛無力。承軒卻顯得怪怪的,不敢看我的眼睛,但脣角卻是不由自主的揚起微笑,很愉悅的樣子。我看了他那表情,就知道嬴風帶給他的傷已經止了血,剩下的就是結疤換新皮膚的問題了。雖然不知道那傷是不是真的有痊癒的一天。但其實我心裡是開心的,他和嬴風也算是走得差不多了,以後他的世界裡將更多的是我的影子,這個認識讓我心裡美得冒泡泡。
那天上午承軒主動做了早餐,很是豐盛,居然還有高難度的烤壽司和油炸薯條,這兩個我從來沒有做成功的點心他居然給我做的不遜色那些高級廚師。我恨恨的想,好一個承軒,居然一直這麼深藏不露。又想起自己以前那些失敗作品,心裡將他腹誹了良久。吃着壽司的時候,還是不明白爲什麼承軒寧願吃我做的‘垃圾’食品也不自己動手或者外賣早點。 就在我準備向承軒‘請教’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下來顯,皺起了眉,起身:“老婆,我接個電話。”轉身走到陽臺。不多時回來告訴我他要出門一趟。
我看着他的面色不大好,揶揄道:“哪個情人打的電話吧?”
承軒眼睛一閃,微微俯身和我面對面,輕輕道:“可不是麼!要不要跟去看看?”
我慌忙塞了一根薯條在嘴裡,口齒不清:“嗯。等我吃完早餐和你一起去。”
承軒颳了刮我的鼻子,笑了。他雙眸晦暗道:“昨晚……嗯,昨晚你那麼累,等下不會半路腿軟了吧……我看你似乎還沒有恢復……”
我氣急敗壞道:“你還說還說還說!”趕緊背過身去,小小聲道,“你自己去。人家要補眠的。”
承軒的笑聲從背後傳過來。他別有深意道:“是要好好補一下,指不定今晚什麼時候睡呢……”
我低聲道:“你怎麼這麼討厭……”索性奔盥洗室用冷水澆臉,將臉上陣陣熱氣澆去。承軒倚在門邊,看着我笑。
出門前承軒告訴我今天他會回來得比較晚。
於是我不用早早趕去做晚飯,便去了書城。承軒曾說我是個僞文學愛好者。每次哪個哪個文學泰斗出了新書總會去買回來堆書房裡的書架上,但是至今爲止被我看過的卻不到十分之一。
我樂呵呵的抱着新買的書回家,承軒還沒有回來。我看看時間,想着,還是去買點食材回來。不管怎麼樣,今晚要試試承軒的深淺,看他廚藝到底到了什麼境界。羅列了一系列逼他今晚操廚具的方案後,我美滋滋的開着甲殼蟲往市區最大的一個超市跑去。
天黑盡了時看見購物車裡已經滿滿的,才覺着意興闌珊。正準備打道回府,卻在超市轉角處看見兩抹相擁的出衆身影。他們靜靜地擁抱着,男人氣質清雋,女的容顏嬌豔,如此唯美。
是姐姐和承軒。
我錯愕地躲在一邊,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痛。那痛似一粒種子,忽然生根,那根蔓延到全身,讓我全身緊繃,難以站立。腦海裡翻轉着前一夜的繾綣纏綿,那些綺麗的片段忽然像藤一樣纏得我無法呼吸。
我趕緊轉身,蹲在一個貨架後,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胸前衣服,一次次,深呼吸。
鎮靜下來想偷偷離開時,下意識瞟向那個角落,才發現承軒已經走了,姐姐一個人在超市失神的站着。
看不過去她那有些落寞和清癯的神色,也理不清自己現在的心態,於是我想迅速的離開。旋身,高跟鞋急速踩着凌亂的步伐,那咯嚓的跫音昭然着心裡的躁感。我告訴自己,當這場不期然的插曲只是一場夢好了。
恍惚中,竟不經意地聽見背後傳來了姐姐的驚呼……
姐姐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幕哪怕是在多年後的今天我仍記憶猶新,並總是浮上一陣恐懼感。當時看着昏厥在地上的姐姐,以及因和她相撞而倒在一旁的鋼鑄購物車,我徹底慌了,眼睜睜看着紅色的鮮血從她下半身涌出,忘了反應……
我先給姐夫打的電話。只是簡單說明姐姐出事了,在哪個醫院。然後給承軒打的時候我已慌亂得語無倫次,只有一個勁兒地哭泣:
“承承……血……醫院……好痛……”
姐夫和承軒是同時趕到醫院的。
我看見承軒步履急迫、面色蒼白如紙的趕來,心裡不是不介意的。承軒,你終究還是對姐姐在意到了你自己也沒有察覺到得地步……只是心裡的不舒服很快被對姐姐的病情的擔憂給取代了。
承軒遠遠看到我,臉上是一陣錯愕,半晌後居然長長吐了一口氣,奔過來緊緊抱住我,那力道讓我生疼。
姐夫也在這個時候趕來了。他面色比平時更冷,眼睛似乎充滿了不安和悲涼。
手術室的門還沒有開。兩個大男人和我一起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姐夫一直不曾開口,倒是承軒不停的喘着粗氣,泄露了他的緊張。他一直抓着我的手,捏得我生疼。然後他無力地靠在我的肩上,顫抖着說:
“桐桐,接到電話我怕死了……我還以爲是……好怕……怕失去……”
他突然泣不成聲,那脆弱比以往來得強烈許多。
再看姐夫,他將臉埋在雙掌間,僵硬得如一尊被廢棄的雕塑。
又過了一個小時,姐姐才被推出手術室。將她安頓到VIP病房之後,我們三人圍着了醫生。我掃了兩個男人一眼,問:“醫生,我姐姐怎麼樣?”
醫生遺憾的說:“流了產。不過還好送得及時,不然大人也未必保得住。哪位是她的丈夫?”
姐夫說:“我是。”
醫生看了姐夫一眼,眼裡有幾分驚訝:“我在雜誌上見過你。我女兒可是你的粉絲呢!——你們還年輕,這事也別太難過了,她等會會醒,到時別說刺激她的話。回去後好好補補身子。”
姐夫和承軒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恢復了他們的敵對本性。
承軒揍了姐夫一拳,說:“你這個專門傷女人心的混蛋!現在又害死了一個孩子,該滿意了吧!”
姐夫沒說話,也沒還擊。那憂鬱的眼中濃濃的溼意看得我很是心酸。
我拉住承軒的手,說:“承承,別這樣。丟了孩子,姐夫也很傷心。”
“他也知道傷心!”承軒目光冷得駭人,“他是傷心!卻是在藤蘿前傷心!如果他今天陪阿欣,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了!可是他在幹什麼,啊?他卻在憑弔一縷亡魂!--一縷虛幻的亡魂!不然阿欣會那麼魂不守舍嗎?”
然後他推開我,再次補了一拳。姐夫那充滿血絲的眼睛周圍立時青腫了一圈。
我因承軒那一推而順勢倒在了椅子扶手上,頓時覺得天旋地轉,感覺額頭熱黏黏的。忍不住痛嚷了一聲!
“桐桐!”
兩個人同時奔向我,關切地注視着我額頭的傷口。皆是那般惶急。
我有些氣惱,無力地推開兩個緊靠着我的男人,說:“你們繼續鬧,管我作什麼!可是,請你們出去,別忘了姐需要清靜!”
一抹額上黏糊的傷口,管不得滿手因這一抹而染上的些許觸目的血跡,我跑到了姐姐的病房。
不知道姐姐什麼時候醒的。她低泣着,擁被而坐,喃喃道:“孩子……孩子沒有了……”
我捏住她的手,看着她毫無血色的臉,一時也忍不住傷心,強顏道:“姐姐,還會有的。”
她潸然望着我,眼神淒涼。接着,她的眼神越過我,更是悲切的望着我的身後,微微的帶着瘋狂的說:“孩子沒有了……怎麼辦怎麼辦!沒有了……”
我輕輕側過臉去,緊咬着脣。感覺到身後那默然的高大身影繃得直直的。
不敢回頭去看。聽到更遠一點的承軒試探地叫了我一聲,便忍不住的抽泣了一下,然後用手緊緊掩住脣,後退到承軒的位置。
姐夫抱住了姐姐。他像冰山忽然融化般,很溫柔很溫柔地說:“欣,別哭……我們還會有孩子的……還會有。”
我和承軒退出了病房,把空間留給了他們二人。
醫院的走廊特別的長。承軒拉着我的手,一直走,走到早已聽不見病房裡二人的溫言呢喃,走到我感覺到風已有些叫人瑟縮的淒涼。
承軒在我額上傷口處輕輕一吻。聲音比輕風更輕。“疼嗎?”
我不答。拉着他在長長的走廊狂奔了起來。淚被風挑起,又被風擦乾。只流眼角冰冷的溼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