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封司馮郎中即將離開京師,前往沙州等地,臨走之時,京中好友,無論關係遠近,紛紛站在城門口爲他送行。
沙州是陳國極西北之地,再往前就是關外,比鄰西域,西番,肅慎地界,地方上又馬賊橫生,是陳國最亂的地域,窮山惡水出亂民,歷年來,不知有多少官員死在了任上,朝廷官員對此避之不及。
一般而言,被派遣往沙州等地的,都是犯官罪臣,一旦被髮配,此生是沒有多少機會回來了。
馮郎中雖然不是罪臣,但誰讓吏部有考覈天下官員之責,窮山惡水也得有人前去,好巧不巧的,這個任務正好落在了馮郎中肩上。
只是這一去,他還能不能回來,就不能保證了,在京的親朋好友,能前來送別的都來了,因爲誰也不知道,這是不是見馮郎中的最後一面。
城門口處,看着馮郎中的馬車啓程,唐琦的臉色陰了下來。
吏部不比禮部,以唐家的力量,這些年來,才只培養了一位司封郎中,可吏部的一紙調令,他們好不容易纔培養出來的人,就被派遣到沙州吹風了。
再想安插一人進吏部,難上加難。
他看向身旁一人,問道:“這次江南道之行,御史臺出的那人,你爭取一下。”
御史中丞望向他,說道:“京官去了江南,是龍得盤着,是虎得臥着,就算他是掃把星,到了那裡,孤掌難鳴,能翻的起什麼風浪?”
往年吏部考覈官員,未免吏部一手遮天,御史臺也會派遣至少一名御史前去,作監察之責。
但御史中丞親自跟着的情況,卻十分鮮見。
唐琦道:“我總覺得陛下這次派遣他前去,還有什麼別的目的,你對江南熟悉,一路上盯着他點兒,萬一有什麼變故,也好及時作出安排。”
御史中丞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唐琦看向他,想到司封郎中的下場,又道:“你自己也小心一點,就算掃把星之名言過其實,也不是好招惹的。”
御史中丞再次點頭,小心駛得萬年船,雖然唐寧沒有去過御史臺,但他兇名在外,還是小心爲上。
……
才幾天的功夫,吏部四位郎中,一重傷一下獄,還有一位被髮配,再聯想到這個微妙的時間點,“掃把星”之言,又開始甚囂塵上。
一次是以外,兩次是巧合,三次也勉強能歸於偶然,但四次五次,就不是一個“巧合”能解釋的過去了。
某人就像是行走的黴運,每到一部,便是一陣雞飛狗跳,不是克上司就是克下屬,自己卻平步青雲,不過兩年多的時間,已經坐到正四品大員的位置,人們回想起來,才發現六部的噩夢史,便是他的升遷史……
京中還有傳言,這位天子寵臣,有吸收他人氣運,化作己用的妖法……
當然,百姓們的對此的看法卻不一樣,唐寧行走六部,懲的都是貪官,辦的都是污吏,所到之處,蠅鼠之輩無所遁形,朝中官員口中的掃把星,卻是百姓心中的“唐青天”。
唐人齋的特派記者遍佈京師,這些話唐寧自然也聽到了,京都日報還爲此專門開闢出了一個專欄報道。
“唐青天”他是不敢當的,他的人格沒有那麼高尚,爲了達到目的,也會使用一些不同尋常的手段,當然,別人硬要那麼叫他,他也受得了,畢竟他對付過的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做的都是爲民除害的好事,代表的是正義。
陳皇派人送過來的一把尚方寶劍,就是對他最大的肯定。
他前兩天給他的令牌,可以調動一定數量的地方軍隊,這把尚方寶劍,更是可以誅奸邪,殺佞臣,先斬後奏,見劍如見君。
造反果然是每一位帝王的逆鱗所在,爲了徹底的剿滅江南反動勢力,陳皇這次可謂下足了本錢。
他拔出那把劍看了看,那是絕對的寶劍,雖不說削鐵如泥,吹毛斷髮,但老乞丐看到它時,老眼是亮了一亮的,如果不是唐寧說這是皇帝賜的不能送人,他一定會把這把劍搶過去送給他的寶貝徒兒。
老乞丐顯然將小小當成了他自己生命的傳承和延續,不僅武功上傾其所有,有時候對她的寵愛,連唐寧都覺得有些過分。
甚至唐寧覺得,就算是小小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想辦法將之摘下來。
過兩天就要啓程前往江南了,方鴻和孫遷忙的不可開交,吏部的事情,他還要做最後的安排。
他整理着手上的卷宗,吏部郎中走進他的值房,唐寧看了看他,問道:“沈郎中,有事嗎?”
吏部郎中走上前,說道:“唐大人,吏部今年考課事務繁忙,正好京中事情不多,下官申請前往關內道考覈地方……”
關內道雖然距離京師不遠,但待在吏部衙門顯然比東奔西跑要好,居然還有人放着吏部的清福不享,想要往外跑,唐寧看着他,問道:“你不是說,你是京畿道州試主考之一,走不開嗎?”
沈郎中道:“州試還有好幾個月,關內道距離京師也不遠,不耽擱事情的。”
雖然他也想在吏部享福,可這才幾天,四司郎中就只剩下他一個,除了孤獨之外,他也怕啊……
距離州試還有五個月,他怕他再在吏部待下去,就熬不到主考的那一天了。
唐寧詫異的看着他,說道:“沈郎中還真是盡職盡責,好吧,既然如此,你便先去關內道吧。”
沈郎中激動道:“謝謝唐大人,下官這兩日就將禮部司的事務整理整理,給您送過來。”
唐寧揮了揮手,說道:“不用了,你直接送到方大人那裡吧,本官過兩日要下江南一趟,州試之後或許才能趕回來……”
“啊?”
沈郎中怔在原地,震驚道:“唐大人要去江南?”
唐寧看着他,問道:“你不知道嗎?”
沈郎中一臉茫然,喃喃道:“下官這兩日忙於司內事務,沒聽說過啊……”
唐寧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沈郎中能主動幫吏部分擔壓力,如今像你這樣盡職盡責的官員可不多了,繼續努力……”
看着唐寧走出去,沈郎中才回過神來,臉色變幻了幾次之後,忽然擡起手抽在自己的嘴上,怒道:“讓你多嘴!”
……
每次出遠門之前,對唐寧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陪家人了。
陪了小如小意幾天之後,身體有些吃不消,唐寧纔想起來這些天好像有些冷落三夫人了,晚上主動敲開了唐夭夭的房門。
唐夭夭打着哈欠打開門,睡眼惺忪的瞥了他一眼,問道:“幹什麼?”
“睡覺。”
唐寧走進房間,從櫃子裡取了一牀被子,走到牀邊鋪開。
“誰讓你過來了……”唐夭夭走過來,傲嬌的說了一句,說道:“我睡裡面。”
和唐夭夭同牀不共枕已經成爲了某種默契,誰也沒有再提分牀睡的事情。
唐寧這一晚上睡得十分安心,清早睜開眼睛,唐夭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鑽進了他的被子,腦袋靠在他的胸口上,睡得正香。
唐寧將她的長腿從他的腿上移開,小心的從牀上下來,準備穿衣服的時候,回頭看了看,見她似乎沒有要醒的樣子,心中忽然升起了一個大膽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