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然不以爲意地招來服務生,點好了菜才漫不經心道:“可現在婚姻欄上我們倆的名字綁在一起。”
蘇城光見他毫無架意,拉開對面的椅子傾身坐下,“顧亦然,別把她扯進你的恩怨中。她現在已經夠可憐的了。”
“我就不明白,你究竟是愛她還是可憐她。”
蘇城光抿了口酒,眼底閃過一絲教人讀不懂的情緒,“這你就別管了。別以爲我欠着你,你就可以爲所欲爲。顧亦然,這輩子我最對不起的人不是你。”
顧亦然收斂散漫的氣息,“已經把她扯進來了,覆水難收了。”
慕戀雪陪客戶喝了幾杯酒,凌晨地時候纔回到谷宅。
夜深人靜,谷家人都已進入夢鄉,戀雪保持幾分醒意,躡手躡腳地朝記憶中的樓梯口走去。
沒幾步便被一道身影擋住去路。戀雪一擡頭便見久違了的谷耀。“我們談談。”
谷宅庭院,秋風簌簌吹散僅剩的醉意,戀雪斂了斂裸露夜中的嫩臂,瞥了眼眼前的谷耀,“談什麼?”
夜色擋住谷耀這幾日幾近瘋狂的狠戾,聲音暗啞低沉聽不出起伏,“你已經嫁給顧亦然了?”
“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嗎?”慕戀雪嘴角噙着微笑,儘量令自己保持自然、淡定。
谷耀握緊雙拳雙眸猙獰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紅顏禍水說的就是她。挑撥他的心扉確定關係後,轉眼就勾搭上爸爸的私生子!
顧亦然的出現證實爸爸不貞的事實,媽媽神經過度跳樓自殺,而爺爺居然承認了這個私生子的存在!現在又當着全家人的面奪他未婚妻,公然向他宣戰。士可殺不可辱!
虧得他還想帶眼前這個女人遠離是非,是他太正人君子了。
“原來你是這麼隨便的女人。”谷耀如是下判斷。
慕戀雪眉頭緊蹙,“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現在的谷耀神情看着都不太對勁,慕戀雪起了逃跑的念頭。
怪奇怪的,久經商場的她見慣了大場面,每次遇上感情糾葛總要起逃跑的念頭。只要對她動了絲真情,聰明如她便能感受到。不能給予相同的迴應,她便會逃。
除了蘇城光。若那個冷血的男人對她動了真情……想想都不太可能。不過最近他很關心自己的動向,還想控制自己,是有點反常。
見慕戀雪與自己說話期間還能神遊在外,谷耀男性自尊嚴重受到創傷,火冒山丈抵達後果不堪嚴重的地步。不知憐香惜玉地逮住慕戀雪的手腕,撞上戀雪淡漠的視線,谷耀上半身下定決心前傾。
慕戀雪下意識地掌心堵住嘴脣,溫熱的氣息落在手背上,戀雪眉頭下意識微蹙。
眸如黑夜中的貓眼明亮地看着戀雪一系列反應,繼而有幾分黯然傷神,正待離開她的脣。恰逢此時,肩上多出一股力道,將他愕然扳轉身,下秒重拳揮向他雋秀的臉頰。
待她從突然的畫風中反應過來後,兩個男人已如糾纏的蛇樣纏繞一起。“別打了!”他們的響動太大,很快引來熟睡僕人的注意。
戀雪匆忙上前試圖拌開兩人,卻無意間藉着月色瞥到顧亦然抵眼底深處的恨意以及狠戾。
掌心握緊拉扯過程中得來的,慕戀雪一時怔在原地忘了反應。顧亦然不是爲自己而來,他本身對谷耀有着恨意,只是借題發揮罷了。
“住手!”良久,大宅燈光聚集映照一道佝僂的背影。嗓音滄桑卻中氣足。
倆幼稚的男人這才停了手,衣衫不整地從地上爬起來。
慕戀雪瞥了倆人一眼,步伐移至顧亦然身邊,假意爲顧亦然整理衣服,聲音細若蚊絲道:“就算你想揍人別拿我做擋箭牌。”
陸陸續續有人從大宅內出來,爲首的便是谷太太等人。戀雪瞥了眼孩子們未受到影響倒是鬆了口氣。
顧亦然湊戀雪耳邊低喃:“放心,有我罩你。”
蘇城光聽到響動披上外套便出了房門,叮囑了僕人哄倆小孩安然入睡。一出大門就瞅見親密無間的倆人,眸子深了幾分,步到谷老爺子身旁,瞧見谷老爺子神色不善地凝視慕戀雪,問道:“老爺子,出了什麼事?”
谷老爺子怒氣洶洶地柺杖頭指着不遠處的三人,“你問他們!”
被指的三人中兩人都選擇袖手旁觀。事不是他們挑起的,爲什麼面對谷老爺子的質問他們趕槍口子上撞?
谷耀瞥了眼不問天下事的倆人,只好硬着頭皮上前,“爺爺,對不起我太沖動了。打擾你休息……”
“亦然,你說!”谷老爺子被一旁的蘇城光攙扶着,說起話來身子打顫有些站不穩。明顯被氣的。
慕戀雪手一頓,腳不由自主後退,退一步海闊天空。或者說是真愛生命,遠離危險物品。
顧亦然哭笑不得地將戀雪的一系列動作盡收眼底,眼底充滿寵溺。“爺爺,雪雪是我老婆,谷耀做出超乎情理的舉動,身爲雪雪的老公我不能袖手旁觀吧?”
衆人啞然。望向戀雪的眸光別有一層深意,真是紅顏禍水。
蘇城光斂了斂敞開的衣襬,在谷老爺子耳畔勸道:“老爺子,還是進屋談吧,這裡風大對身體不好。”
谷老爺子這會兒哪兒聽得進去別人的話,再加上不管場合總要參合一句的谷太太。“不愧是狐狸精,到哪兒都能惹是生非。”這聲音不大倒是半旬的谷老爺子聽得一清二楚,二則這內容確實是事實。
“媽,你少說兩句。”谷蒽瞥了眼不遠處目光一直放慕戀雪身上的蘇城光,收斂眼底的怨恨扯着谷太太的衣角。真不知道那個女人有什麼好的,這麼多男人掙着搶着要。身邊還帶了個爹都不知道姓誰名誰的拖油瓶。
“本來就是嘛……”谷太太知道自己又失言了,有些底氣不足。才緩過神來便見谷老爺子朝慕戀雪的方向走去,谷太太目不轉睛地盯着。
在衆人沒弄明白谷老爺子動向之時,谷老爺子第一次不顧場合不顧人面柺杖落下。
“拍”地一聲作響,戀雪只覺手臂一陣火辣辣地疼,緊接着被顧亦然護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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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你這是幹什麼!錯不在雪雪身上!”顧亦然義憤填膺道。
望着穩如泰山的背影,慕戀雪陷入沉思。這個男人早不擋晚不擋偏偏這個時候擋,故意的吧?想看谷老爺子失了風度,這個男人還真是心思夠重。
“你給我讓開!這個女人別想和谷家沾上邊!谷耀不準娶她,你明天也給我去民政局把這婚離得乾乾淨淨!”
顧亦然箍住谷老爺子雙臂,不讓他有機會靠近慕戀雪。谷老爺子見如此氣得跳腳:“你是不是連爺爺的話都不聽了!讓開!”
顧亦然名義上的父親……谷老三上前阻止顧亦然,“亦然,聽爺爺的話早點和這個女人離婚……”
“誰說我要離婚!”顧亦然氣勢磅礴道。“這婚到我進棺材也作效!”
慕戀雪心神一蕩,泛起自己都不知道的一片漣漪,最終恢復平靜,不動聲色地如局外人觀看眼前的場景。
感受到一道炬熱的視線,戀雪順着視線望去,蘇城光火熱的視線正隔空凝視自己受谷老爺子擊打的手臂。還有這個男人,比以前還難揣測的心思……
“我們走。”倏地手臂被另一股力道拽住,戀雪順着粗壯的手臂望上去,正是谷耀那張陰沉分不清息怒的臉。
這個谷耀還分不清現在的情況嗎?越是有男人靠近自己,越是能激怒谷老爺子。不知蘇城光對自己現在存了什麼心思,但他聰明地選擇隔空望火,免得燒及自身。
“你給我站住!”谷老爺子注意到這裡的動靜,直接拿柺杖揮開顧亦然。
顧亦然哪敢對老人家施力,只能被動挨打,讓出一條道路來。“爺爺,你別動氣,別動氣!”捱打的時候也不忘勸道。
眼見谷老爺子離自己越來越近,慕戀雪不動聲色地撥開挽住自己受傷地帶的谷耀,沉着冷靜地望着佈滿繭與皺紋的手掌高高落下。
“拍”地一聲絲毫不必剛纔的力道小,打在嫩白的臉上片刻見了腫。
顧亦然在不遠處投以愛莫能助的疼憐眸光,身旁的谷耀明顯高昂地有些小興奮,谷太太與谷蒽交頭接耳估計嗤笑她的下場,其他人也都是看好戲的神情。只除了蘇城光隱在黑暗中的五官分不清神情……
那又怎樣。慕戀雪冷笑,猜也猜得到這場鬧劇沒有人會幫自己,沒有人會替自己收尾。所有都只能靠自己。
“你滾!谷家不歡迎你這樣的女人!你這輩子都不要想邁進谷家半步!”谷老爺子偌大的聲音迴盪她心上。她會永遠記得這句話。
“我這樣的女人?請問谷老知道我是怎樣的女人嗎?就這麼輕易下結論會不會草率了點?扭曲了事實的話,我還可以告你污衊、誹謗。這是個回答也要斟酌着來的社會,谷老應該明白吧?”
谷老爺子握緊柺杖知道自己太沖動了。
“還有,你以爲你們谷家我稀罕嗎?欺負一個弱女子的大家族……讓我看一眼都覺得作嘔。”慕戀雪如此說道。
谷老爺子青一陣白一陣,忽而回憶起剛纔的場景,確實如此。
顧亦然剛就在慕戀雪身邊,本可以爲慕戀雪擋下那一棍,但事實卻非如此。要說顧亦然沒反應過來,也說不過去,畢竟顧亦然身手都是……
再說谷耀這東西玩意兒,雖然沒頭腦但好歹能分析到現在的形式吧?非逮人家傷口往外拽,擺明了想看谷老爺子發怒。
沉靜下來的谷老爺子自覺理虧,想他一世英名卻被顧亦然聯合谷耀擺了道,對一個後生晚輩發了無名火。
這會兒知道安靜了,早幹嘛去了。慕戀雪暗忖。手臂聯合臉頰的火辣辣程度激得她轉身朝大宅走去。
不少僕人都瞧了一場笑話,心底都對戀雪抱着憐憫的態度。戀雪平日裡對他們不差,至少不像其他谷家人狗眼看人低。
走到樓梯口便有僕人關切道:“慕小姐,你這臉都腫了,我去幫你拿醫藥箱吧。”
慕戀雪點頭道謝,“麻煩你了。”
戀雪只顧低頭看路,耳畔出現異
同沉重的步調。戀雪仰頭便見側頭的蘇城光,兩人恰巧對上視線。
兩人的步調未停,蘇城光凝望她紅腫的臉頰,“谷耀碰你哪兒了?”
“哪兒都沒碰。”慕戀雪如實回答。
“現在去哪兒?”蘇城光似乎很關心她的動向。
推開房門,戀雪拉出牀底的行李箱,打開衣櫃取出衣物就往行李箱裡塞。行動回答了蘇城光的話。
蘇城光幫忙將衣物替戀雪疊好。戀雪也不阻止他,有人幫忙她樂得輕鬆,跌坐牀上,像是自述的語氣道:“這樣的事以後肯定不會少發生,待這裡久了會影響萌寶的成長。”至於她與顧亦然的約定,觸及萌寶多寶貴也要報廢。
“嗯哼。”傭人提着醫藥箱正好趕來,瞧見房內和諧的畫面,踟躕門口不敢打擾。蘇城光主動步到門口接過傭人手中的醫藥箱。
傭人像是見到驚天動地大秘密樣,生怕被殺人滅口,大氣都不敢喘下轉身離開。
蘇城光調侃道:“咱們可清清白白的,別人總要誤會。”
慕戀雪翻了翻白眼,對,清白的緊。離了婚還上了幾次牀,太特麼的清白了。
蘇城光擦藥水的力道不重,完畢還替她吹了吹臉頰,柔聲道:“疼不疼?”這有些不像蘇城光了。
慕戀雪收回視線,低喃:“蘇城光,你現在在打什麼主意?”深深的不信任。
要她怎麼信任曾經將她傷得傷痕累累的男人?
蘇城光苦笑,不自覺中力道稍重了幾分,聽到戀雪倒吸冷氣的聲音。蘇城光關切地問道:“有沒有怎麼樣?”
對上一雙防備的眸光,蘇城光身子一頓。便聽慕戀雪道:“蘇先生這算什麼事?一會兒拿萌寶威脅我,一會兒又關心我的傷口。呵呵,將人玩弄鼓掌中真的有意思嗎?哈,倒是忘了,蘇先生就是喜歡玩弄人情緒的人。”
聽聞慕戀雪的話,蘇城光手中的力道微重,這次是刻意的。聽到慕戀雪的慘叫,心神似乎都解了氣。他似乎真的是變態,以折磨慕戀雪爲樂的變態,其他人他還不屑費神呢。
收回擦藥的手,蘇城光氣定神閒道:“你住哪兒?之前租的別墅不是轉租了嗎?”
慕戀雪將剩餘的衣物整理好,狐疑道:“你怎麼知道?”
“能在短時間內將這麼大別墅轉租出去,你以爲是運氣好?”
“呵呵,我去哪兒住你管不着。”
夜深人靜,冷風迎面,一輛出租車停在公寓門口,被帆布鞋包裹的嬌小雙腳踏入地面,筆直的長腿躍然入幕。經過的醉酒夜貓子多瞧了兩眼,撞上電線杆。
慕戀雪垂頭冷笑了兩聲,給了車錢將睡意惺忪地萌寶從車內抱出來。
萌寶揉了揉快合上的眼眸,趴在戀雪胸口懦懦問道:“媽咪,這是哪裡啊?”
戀雪親了親萌寶的臉頰。“這是你趙乾媽家。”
萌寶聰明地選擇什麼也沒問,趴在戀雪胸口裝睡。一雙隱藏黑暗中的眸子滴溜溜轉個不停。
趙艾艾在李見康千方百計勸說下,最終回到家。李母與趙艾艾兩看生厭,冷處理兩天了,李見康一個頭兩個大。
沐浴完剛躺上牀就被趙艾艾踹了下去,“不把你媽送回去,別想上我的牀!”趙艾艾威脅道。
以前看上趙艾艾是這份直來直去的個性,現在頭痛也是趙艾艾直來直去的個性。若換做會虛以委蛇的女人,家裡恐怕又是一派景象。至少表面上和和氣氣,他也不會難做人。李見康如是想。
李見康沉着臉色抱起枕頭朝門外走去。趙艾艾對李見康一系列動作也是一愣。
從來都是她生氣了,李見康來安慰兩句,她的自尊心大大得到滿足,也就給這個小男人臺階下,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幾年了,他們夫妻間的相處模式都是如此,今天還是頭一次,李見康面對她的怒火保持冷處理。
趙艾艾心神微慌,大約與以前大徑不同令她不知如何反應。所有的不知如何反應變成她做出這幾年李見康的行爲。
“哎,你等等,我說笑呢……”
李見康想似沒聽到一半,埋頭扭開門把。趙艾艾心神更慌亂了,跌跌撞撞地下牀,一個不慎跌倒牀底,膝蓋磕紅了也不見李見康回眸。
望着空擋的房間,趙艾艾裸露空氣中的手臂有些冷,望向風源。起身關上落地窗,可始終有股無名風朝自己灌。
女人先低頭,悄然無息地變味在兩人中間蔓延。
李見康去空客房內抱出被單枕頭,剛在沙發上鋪設好門鈴聲便響起。望向掛牆上的時鐘,疑惑這個時間點會有誰來。站在門口貓眼倪了眼,瞧見是老闆的前妻、艾艾的閨蜜雙重身份的女人,李見康這纔打開了門來。
得了空隙萌寶跟自來熟樣鑽了進去,跟泥鰍似的逮都逮不住。兩人見如此也就隨他去了,反正只是小孩子。
慕戀雪與艾艾熟識不用說些場面話,可眼前只是見面沒聊過幾句的陌生人,戀雪倒顯得有些打攪了。“抱歉,暫時沒地方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