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大着雙眼,笑笑死死的盯着夏磊,臉上剛浮現出的一絲紅潤,也在此刻已然消失不見。
房中靜悄悄的,能清楚的聽到笑笑和夏磊的呼吸聲。
沒有想像中的歇斯底里,沒有尖叫聲,也沒有笑笑從前習慣的烏龜殼模式。
笑笑冷靜的出奇,看來,她是成長了許多,不管對物對事還是對人。
如果沒有那蒼白的面孔,瞪大而無神的雙眸,沒有那逐漸顫抖的手,或許誰也不會想到她現在正在經受的苦難。
只是隨着手的不斷顫抖,她的身子也隨之開始了顫動,似乎是個循環,顫動之下,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臉色越是蒼白,身體就越顫抖的厲害。
被夏磊緊握住的小手,浮現不出一絲的溫度。
夏磊傾身坐到了笑笑的牀邊,摟住了笑笑的肩膀,低喃,道:“笑笑!”
聲音中包含了他說不出的心痛,還有他的擔憂。
孩子是笑笑的,也是他的。
可以說,此刻,他們是真正的一體。
笑笑沒有說話,只是依偎的更近了一些,眼角的淚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她不是不心痛,她怎麼可能不心痛呢,可這事情已經發生了,她還能怎麼樣,她只有冷漠化自己的心,才讓眼淚不至於流的那麼兇猛。
這將近一個月的生活,改變了她許多。
她知道,此刻,並不僅僅只有自己需要安慰。
自己身後這個,看起來像鋼鐵般的男子,所需要的安慰,絕不會比自己少半分。
所以,這一刻看似夏磊抱着笑笑,其實是兩人互相依偎着。
“對不起,我發過誓一定要好好照顧你的……!”夏磊不自覺的抱緊了笑笑“我沒照顧好你,更沒能留住我們的兩個孩子!”
“兩個……兩個……!”笑笑嘴中不停的唸叨,她不是傻的,當然明白夏磊話中的意思了。
只是此刻,對他們來說,既然都失去了,一個和兩個真的不是關鍵。
難道說一個就不悲傷了?兩個就悲傷了?
但凡經歷過的人都明白,這並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的事情。
夏磊雙眸死死的盯着病牀前的那個欄杆“或許,是他們和我們沒緣吧!”說話的同時,他的淚,滑至了臉龐,慢慢的滴落到笑笑的秀髮上。
頭頂微微的溼潤與涼意,使得笑笑的心一驚,不自不覺中,反手將夏磊的大手緊緊的握住。
誰說男兒流血不流淚的!
這種時刻,他們只有彼此取暖,彼此溫暖彼此。
她想問,他們在另一個世間會不會冷,會不會害怕,她想趴在夏磊的懷中盡情的哭泣。
她想說,他們會不會恨她這個當媽媽的,是她的疏忽才導致,他們還沒來的及跟這個世間見面,就永遠的離開了。
她想說,他們會不會再來到自己的身邊?
她想說,是她沒用,是她無能,是她沒保護好,全是她的責任。
可此刻,她已不再是當初的她,她成熟了許多,她的體內除了尉遲笑笑的善良膽小外,還衍生了高雪婷的大方磊落。
她想了許多,可她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伸手輕輕的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張了張嘴,只是問出了一句“我,還能再生嗎?”
是呀,只要還能再生,她相信他們會回來的。
失去的已經失去,自己縱然再痛,如果不堅強,那麼便是在傷害夏磊。
而痛,是留在自己心中,慢慢去沉澱,慢慢去思索,而後慢慢地變成一種回憶的東西。
“能,醫生說沒問題!”悲痛中的夏磊真的一驚,爲笑笑的堅強,爲笑笑的改變而吃驚。
他雖然心中有希望,但這希望卻是他從來不敢想的,所以他選擇了自己堅強再堅強,當作瀟灑的不在意一切。
他等待着的是笑笑會封閉住自己的內心,封閉一切。
沒曾想到,笑笑的態度竟然會是如此。
他當然不會因爲笑笑的這種態度,而感覺到她不夠心痛或什麼。
想比較,他明白,此刻的她,心痛之餘,還在保護着他,在意着他的想法,他的情緒。
或者說,她是在努力的讓他不用那麼擔心。
而她做到了,也做的很好。
因爲他心中的悲痛,已經再也不能掩蓋了。
都不是毛頭小夥或小姑娘,對於已過三十的他來說,能擁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母親在世的日子,對他來講,那是遙遠卻又最爲期待的回憶。
縱使他能力過人,可這些由天講了算的事情,卻不是他所能改變的。
他很慶幸,此刻,笑笑還在他的懷裡。
而且看起來,雖然痛苦,但成熟的她,卻有了成熟的解決辦法。
只是這樣子,卻讓他更心疼她。
“我很想說,想哭就哭吧,可醫生說,你哭多了,對眼睛不好,也不利於康復!”夏磊抱着笑笑,聲音非常的溫柔。
痛,卻不能哭,這何嘗不是一種折磨呢“那,我們就來默默的流淚吧!”
將痛苦全盤壓在心底,對病人來說,也不會是件好事。
“恩!”笑笑微點了一下頭,緊咬着嘴脣,眼淚默默的流了下來,卻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音。
此刻,夏磊不用看,也能知道,她在默默流着淚,而他所能做的,只有更緊的抱住她。
“醫生說,你的身體需要調理,調理後,月事也會變得正常!”這些是夏磊早就想好的,當然不是騙笑笑的,只是他原本想的是,如何用這些將笑笑從封閉狀態中拉出來。
“我們等你將身體調理好,然後把你養的壯壯的,再要孩子好不好!”
笑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流着的眼淚變得更兇了。
有些痛,並不是她想壓就能壓制下來的!
每一個孩子,一經出現,就會成爲父母的心頭肉,不管是已經出世還是未曾蒙面的。
“好了,差不多了,我相信孩子們也不希望我們這樣,等你養好了身體,再來哭好嗎?到時候,你想怎麼哭就怎麼哭,我不拉你,也不攔你,我陪你一起哭!”
從來沒有這麼感性過的夏磊,此刻卻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異常的感性。
笑笑依舊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擦了擦眼淚。
第一次,擦乾了,又流出來。
她又再擦了一次,結果又流了出來。
眼淚就像跟她槓上一樣,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她不知道,到底是她小看了眼淚的毅力,還是低看了自己心中的悲痛。
但不管如何,她是不會向眼淚臣服的。
“還是讓我來吧!”心痛笑笑一遍又一遍的擦拭,她的眼角早已因爲鹹味的腐蝕和肌膚的摩擦,紅的嚇人。
笑笑點了點頭,還是沒有說話,此刻的她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只能是將自己交給夏磊。
夏磊將笑笑輕輕的放下,想去給她弄盆水洗把臉,卻發現自己的手被笑笑死死的抓住。
帶着濃濃的鼻音,笑笑眸中有着害怕“不要離開我!”
她怕,她已經失去了孩子,她怕再失去夏磊,那樣子的話,她就一無所有了。
夏磊看了一下,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好,我哪也不去,我就在你身邊陪着你!”
笑笑指了指另外一張病牀“你躺到那裡去,好嗎?”自己累,他又何嘗不累呢,與其讓他這樣子乾坐着,不如像自己這樣躺下來。
休息,是任何人應有的權利,這世界上雖說有像鋼鐵般意志的人,但他也是需要休息的。
夏磊本想拒絕,但看笑笑堅定的目光,他改變了主意,點了點頭,走向了另一邊。
動手將病牀的位置,移動了一下,使之更加靠近笑笑的病牀。
往牀上一躺,兩個人臉對着臉,互相看着對方眼中的痛苦及臉上強忍着的痛意。
或許這算得上是異牀同夢!
“還記得小時候,你還那麼小,沒想到轉眼就這麼大了!”夏磊一邊說着,一邊比劃着笑笑小時候的樣子,和現在的模樣。
他必須要主動去調節氣氛,不然,那麼壓抑的氣氛,壓着原本就悲痛萬分的笑笑,只會讓她更加的痛苦。
笑笑豈能不知夏磊的意思,雖然此刻的她是意懶心慵,悲痛的提不起半點其他心意“我小的時候,你也一樣是孩子,說的好像比我大許多似的!”
痛苦,之所以痛苦,就是讓人沉溺的,越是沉溺,越痛苦,越痛苦就會越沉溺,如此反覆循環,直至打成一個死扣。
所以她必須要學會,如何釋放這一份的痛苦。
“總是比你大了這麼多!”夏磊伸手撫了笑笑額頭前的一撮秀髮“等你好了後,我親自教你,訓練你的身體!”
他暗暗的發誓,一定要讓她的身體素質,達到一定的程度,纔會讓她再次的受孕。
流產,對女人身體的傷害,可是極大的,這種悲劇,發生過一次就行了,絕不能再發生第二次。
笑笑沒有任何的思索說,道:“有婷姐教我,你不用擔心的!”說完後,她想起夏磊說的他們出差去的事情“婷姐和樂喬出差,要多久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