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輪胎髮出“噗”的一聲,隨後整輛車都平穩了下來時,楊平鐵就知道自己大概到了地方了。
薩普市廢墟。
嚴格來說,薩普市的佔地面積是比常規的庇護者城市要更大的。庇護者的城市一般也就二到五座超級建築,加上地面如同苔蘚一般的平民窟,偶爾有一丁點兒道路規劃,但不多。
這種城市本身就不夠宜居了,更何況現在的義體人都是指着太陽能過活的,人均日照面積有硬性需求。
因此,一個城市的規模往往有限,多在一到二百個平方千米之間,區別往往就在於庇護者們將他們的超級建築修得多進。
而薩普市則是典型的舊時代城市,有明確的城市規劃建設,雖然缺乏數千米的超級建築,但是算平均值的話要遠遠超過現在的庇護者城市。它的佔地面積也更廣一點兒。
而現在,六龍教一行人算是開上了薩普市原本城際公路的殘骸。
楊平鐵將視覺接入了車載攝像頭,看了看,發現自己並沒有偏離城市。
薩普市周圍存在植被,並且這或許是爲數不多非庇護者製造的植被。
據說在熱帶地區,還有少量小型生物在一號生物圈滅絕事件中完成了轉變。炎熱的外部溫度給了他們一丁點機會。但很快它們又陷入了新的問題。那些邪教徒製造的病毒是隨機感染的,產生的變異也很隨機,這就導致了一個物種的羣體往往當場就變成了好幾個有較弱生殖隔離的物種。不能完成無性繁殖或自體有性繁殖的生物又滅絕了一圈。
除此之外,薩普市裡原本還有幾十個隸屬於超人企業的實驗室,用於研究基準化物種,尤其是農業作物中的經濟作物。在這裡還有一些園區。據說2060年還有人擔憂基準化作物會入侵地球生物圈,要來燒超人企業的園區。
但事實證明,這確實是杞人憂天。
哪怕是地球原本的生物圈團滅了,死光了,給後來者騰位置,這些實驗室出來的植物都沒能成功擴張。
到現在,那些野化經濟作物都只能在這座城市內生生滅滅。
道路佈滿裂痕。一叢叢或紫色或黑色的植物遍佈道路兩旁,形成了稀疏的植被。很少見到綠色的。
楊平鐵在聽教裡講信仰的時候,就聽上面的提到過,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地球的原生生物裡葉綠素也不是主流。那個時候從陽光汲取能量的生物大多是++++紫色的,滅絕事件讓生產者的主流發生了改變,綠色所代表的光合作用成爲這個星球的絕對主流。
那可是二十多億年前的事情了。
在看到這些植物的時候,楊平鐵感受到了一種荒誕的宿命感。在綠色植物的基礎上構建的生物圈是人類的世界。而人類自己成功摧毀了它,然後光合作用的主流……雖然沒變回去,但顏色卻更接近過去了?
這些植物對現在的基準人沒什麼太大的意義——它們要麼是隨機突變的產物,要麼是經濟作物野化的結果。標準的基準人基本沒法消化這些物種,沒準它們對基準人而言還有毒。
另外種植植物還需要水與陽光。而庇護者建立城市很少考慮“水源”這種東西,平民更是需要將陽光留給自己。
漫長的旱季也限制了這些植物的擴張。二百年了,這些植物甚至都沒有長滿整座城市。
開車的護教衆喀瑟蓬很是興奮:“頭兒,這路可真好開。”
“第一次來?”
“廢墟這種地方還真是第一次。”喀瑟蓬很是振奮,“我還從沒見過這麼茂盛的植物。”
喀瑟蓬的還在觀察期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加入的組織就叫“六龍教”。在他的目光看來,他就是旗主的手下。這也是六龍教社招流程的一種了。
另一種是針對成名武者的,可以直接去本部慢慢培育信仰。
目前喀瑟蓬的定位是“炮灰”。
“炮灰”現在還特振奮。他道:“頭兒,咱們辦事之前,要不要逛一逛這裡有名的黑市?”
“嗯嗯,都隨你。”楊平鐵沒有太過在意。這一趟本來就是做一個可有可無的任務,旗主讓他再帶倆考察期的下屬出來考察考察他們。
很多時候,“有一個助手”也就意味着“有更多可選擇的戰術”,就算助手與主手之間武學水平差距很大,也可以在打硬仗的時候讓助手稍稍遠離。
很多俠客都是以這種老帶新的方式活動。利用這種團體形象在俠客羣體邊緣活動,也不容易引起懷疑。畢竟混不出頭的俠客、因傷病退居二線的俠客數不勝數。
六龍教一直就在這種地帶進行小規模的活動。
喀瑟蓬也知道自己這一波是來殺幾個無關緊要的可憐傢伙的。他沒有一點緊張感,甚至有心思四處張望。
楊平鐵很快察覺到了什麼。載具駛入了一段新的路線。這裡應該已經進入了舊薩普市的市區,曾經這裡有着極爲複雜的立體交通系統,幾乎是個迷宮。而現在,大多數的高架橋都因爲年久失修而斷裂,只留下大量的立柱與少量斷斷續續的橋面,在地面上投射出複雜如迷宮的影子。
黃褐色的菌絲攀附在橋墩下半部,又反覆乾枯,形成裂痕一般的紋路。
在駛入陰影區的時候,楊平鐵站了起來,然後不聲不響打開車頂的出口,探出半個身子,如同自然人一般伸了個懶腰,
對於基準人來說,這毫無疑問是“尚未擺脫自然本能”的跡象。“伸懶腰”這類舒展筋骨的動作對機械的身軀毫無意義。
楊平鐵甚至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翹起的手肘處,一發小型飛彈直直射出。
而半空中一躍而下的偷襲者則在震驚中陷入絕望。
他剛剛在半空中一躍而下,正是無處借力的時候,身上也沒有推進器一類的裝備,甚至都沒有能夠在情急之下甩出去以改變身形的重武器,唯一的熱武器也背在背上,倉促之間沒法拔出。
楊平鐵回到車裡的時候,那個偷襲者正好凌空爆炸。
“厲害。”護教衆嘖嘖稱奇,“頭兒,厲害啊。車載攝像頭就看出了伏擊者?那精度……”
“差不多吧。我不是又出去看了一眼嗎。”楊平鐵語氣不變。
剛剛他透過車載攝像頭,觀察到前方的橋墩立柱上有三到四名伏擊者。並且那些伏擊者沒有掏出熱武器。因此,楊平鐵才故意露出頭,擺出個破綻。
在殺了一個偷襲者之後,楊平鐵透過攝像頭觀察到,其他伏擊者都悄悄退去了。
喀瑟蓬有幾分遺憾:“怎麼都收手了?我聽說綠林很不要命的。”
“那又不是綠林。這裡附近應該沒有大型綠林團隊了。”
“怎麼沒有?”一人反駁,“我全家都被殺了。”
但語氣之中卻並無悲傷。
“十多年前可能還有吧。”楊平鐵抱着武器,舒舒服服地縮回角落,“這十幾年發生的事情可有點多,先是被疑似武神的傢伙掃蕩了一波,然後咱們又來了一波,緊接着就是那位非洲的武魁首覺得士氣可用,所以使得這裡的俠義力量比較強大。”
這些護教衆們不知道自己服務於六龍教,但是卻曉得“旗主”正在追蹤武神相關的事情。他們對這個話題天然感到興奮。
“疑似武神的傢伙”,這在這附近是一個“謠傳”一般的玩意。但這並非是空穴來風。按照楊平鐵所知曉的,十來年前六龍教一次激進活動,造就了若干個“類似武神的人格覆面”,並且這些“準武神”也擁有無愧於其母本的能力,果不其然地失控了,在各地留下顯聖記錄。
附近的六龍教團體也是在這一時期開始擴張隊伍的。他們在這裡控制流言的走向,同時搜索隱藏的“準武神”,或者尋找他們的遺物。
但那也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楊平鐵甚至覺得,旗主是打算逐步撤掉一些外圍人員,或者將新發展的成員送去火星本部接受信仰的教育的。
對此楊平鐵倒只感覺到慶幸。他已經是正式成員了,不會被教裡輕易放棄。
在越過了城市的最外圍之後,六龍教一行人便進入了斷壁殘垣組成的叢林。
這裡還有一些舊時代的建築豎立着。據說在二十一世紀末期,人類對建築用混凝土的要求是“無需維護安全支撐二百年”。並非是不能製造出能支撐得更久的建築材料,而是城市的建造者們紛紛認定,除開極少數紀念性質的地標建築外,已經不需要更加恆久的建材了。城市的大多數建築都會隨着發展而拆除重建,根本不需要持續二百年的建築。
而現在,大多數建築都還勉強算是在“安全期限”之內。
載具一路長驅直入。由於楊平鐵在城市郊區露了一手,所以一路上都沒有新的不長眼角色來找麻煩。
六龍教的三人很快就抵達了自己的第一個目的地,位於城市西側的紀念碑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