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平鐵帶着三名護教衆,在薩普市廢墟里繼續向前。
剛纔與那個高手的短暫接觸,讓楊平鐵稍稍反思了一下。他開始覺得,自己是否繃得過緊了,過於戒備的姿態引發了高手的警惕。
——或許應該放鬆一點咯?反正這任務也不會有什麼危險。若是過於警惕,反倒是會引來他人警惕。
這就像那個古老箴言所講述的那樣,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對外界如何,外界也會給予你相應的反饋。
“應該再放鬆一點麼……”楊平鐵觀想深呼吸。
片刻之後,他主動關閉了身上的部分雷達,強制下線了一部分武器系統,以確保自己的思維不會出現攻擊性偏向。
對於這種等級的武者來說,“重啓武器系統”固然只需要一個念頭,只需要零點幾秒的等待時間。但這短短片刻時間,在他們眼中卻是需要特別考慮的。關閉部分武器系統,可以明顯改善自己無意中透露出的攻擊傾向。
這大約相當於智人“將劍放到不方便的位置”。
在離開了紀念碑廣場之後,六龍教一行便沿着舊薩普市的主幹道前進。由於兩百年來都沒有什麼維護,所以這厚重的水泥路早就開裂了。藍色或紫色的草從裂隙之中艱難生長起來。現在是旱季,水泥縫隙中的浮土沒法積攢多少水分,不能供養這些草生長到成熟。要不了多久,這些草就會枯萎。
“我看看啊……那小子說我們來到這裡之後才能獲得下一階段的路線圖……”喀瑟蓬嘟囔着四下尋找。這裡沒有什麼無線信號,也不像是能藏接頭人的地方。
尋找線索這點小事,可不能讓頭兒親自動手。
然後……
他們就在一面牆上看到了兩個二維碼。都是明碼。其中一個轉碼之後,是自己這一行人目標、某個研所發現武神會會員的常用頭像,另一個則指向了一個網址,下載之後是一個路線圖。
喀瑟蓬將下載文件扔進虛擬機,運行了好一會,然後再反覆檢查,確認沒有明顯的蠱之後,他才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說道:“這麼麻煩……這麼沒禮貌……這麼……這麼……他圖什麼啊?爲什麼啊?這是在幹什麼?”
在這個時代,毫無預兆讓別人下載一個文件,是非常不禮貌的事情,而且也很不安全。只要文件不是自己寫的,就總歸難免帶點蠱毒。
刻二維碼,確實是俠客們常用的一種聯絡方式沒錯,但是俠客們基本上沒有這麼用的。
他們要麼就是用事先約定好的二維碼來表示“某某在此”。這些二維碼不會是明碼,而是更接近“無意義的自造字”一類特殊二維碼,只有內家有成的武者纔會對這種二維碼敏感。
再要麼就是用來散播一些最初級的網絡安全小知識以及武道獲取途徑。這些一部分二維碼最終會指向一個去中心化的區塊鏈。
如果是正常的俠客,那麼基本上都會在網絡上直接指定路線。如果是第一次合作、彼此之間不大瞭解、對對面的身份有所懷疑,那麼俠客們也會選擇指定一個接頭地點,用內家手段觀察彼此之後,再將合作方帶回據點。
再不濟,也會在線上傳輸一個解碼手段,然後再在接頭地點刻一個暗碼。
就……就……就這種……這種行爲……
楊平鐵微微嘆息:“你覺得有幾十種更簡便更安全的方法對吧?”
喀瑟蓬點了點頭。
“但有些業餘人士就是這麼離譜。”楊平鐵道:“那個頭像轉成的二維碼大概是一種……”說着他甚至感覺有幾分頭疼,“用來表明‘這個二維碼是我留下’的方式,然後爲什麼是一個網址……可能是因爲……這個網址指向的下載內容,是會隨需要變化的……”
光是轉述一遍那傢伙的行爲,就感覺自己的專業性早受到侮辱。畢竟他們這一行人可是專門來獵殺這麼一個菜鳥的。
但是……
已經做過好幾次類似事情的楊平鐵大約能懂一點菜鳥的思路。
這可真是個令人絕望的技能。楊平鐵不止一次的懷疑,這麼污染自己的數據庫,自己再給六龍教幹活,會不會越來越弱。
喀瑟蓬目瞪口呆:“他還會更新內容……這種明顯是來自單一服務器的……他不怕死嗎?”
楊平鐵一攤手:“就……可能沒這概念吧。”
六龍教別的不說,至少對月亮之上的敵人還是有足夠的敬畏的。
這種事他們絕對幹不出來。
那個探索發現武神會成員給的路線圖,居然是基於舊薩普市網絡地圖的數據的。他可能是不知道在網絡的哪個犄角旮旯淘到了舊地圖的數據,然後興高采烈的用來當做新玩具。
他好像沒有考慮舊地圖還有多少能用的成分。
“頭兒,GPS是什麼?北斗又是什麼?爲什麼沒有?”
“隨便整個插件,用一個公共的定位信號……”
“這麼嚇人?得時刻收發衛星信號?能不能不用啊……我怕突然被天基武器轟死。”
“我覺得短時間內……算了,我看看……反正它也只是要一個定位數據……麻煩點的話,試試車載六分儀的數據”
不到十分鐘,六龍教一行的載具就停在了斷裂的立體交通橋上。
據說很多年前武祖向山非常推崇所謂的“立體交通系統”。而這一道立交橋足有數十米高,六龍教一行人的載具還真沒法硬衝過去或直接摔地面上。這恰好高於載具的承重極限。
“我終於知道那個傻逼所謂的‘讓我看看伱們的誠意’是什麼意思的。”喀瑟蓬痛苦的按住額頭,“見鬼,被這樣折騰還願意去見他的人,肯定特別有誠意。”
“要不我們直接遠程燒了那傻逼先吧。”另一名六龍教護教衆也有點火了。
楊平鐵此時反倒是平靜了下來。對面實在是外行得令人心安。他說道:“最好安全地取得對方的生物腦。而且那傢伙不是說了嗎,他們組織最近受人之託組織了線下活動。搞不好能夠一次性捉好幾個協會成員呢。”
這一次甚至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替換掉小半個探索發現武神會。
幾分鐘之後,喀瑟蓬再次露出疑惑神色:“什麼玩意?這地圖爲什麼會向我發出購物請求?什麼意思?”
“信息轉給我看看……”楊平鐵收到之後點了點頭,“好像是語言變遷。在二百年前這一組短語就是‘**購物中心歡迎您’的意思。我們路過了一個兩百年前的購物中心。”
喀瑟蓬接上了載具攝像頭:“可旁邊不是一片廢墟嗎?也不是購物區啊。”
“這種程序嘛,它怎麼知道時間過去兩百年啦、地圖早變啦。它就是正常導出地圖內的信息,根據我們的位置播報一些內置在地圖裡的消息……話說這是不是什麼‘旅遊模式’?”
“啊?哦哦,還真是……”喀瑟蓬這才注意到,這種老地圖居然還分成好幾種不同的模式,“頭你懂得真多。”
楊平鐵更加憂鬱了:“我也不想懂這麼多的……”
不過喀瑟蓬倒是沒有直接切換。他現在對這個兩百年前的玩意充滿了好奇。在這個沒有智能的程序內,一段兩百多年前的記憶正在生動的運行着。它不理解這兩百年人類發生的事情,還在忠實地解說這兩百年前的薩普市——當時人類最先進的“希望之地”。
這種事讓喀瑟蓬覺得還怪有趣的。
不多時,一行人就抵達了目的地。
這大概是薩普市廢墟最高的建築之一了——比它更高的建築基本上都坍塌了,沒有保留下來。這是一棟平平無奇的寫字樓。
至少二百年前,這種極簡風玻璃幕牆建築全世界到處都有。
不過六龍教一行人目的地並不是那棟寫字樓。
地圖的目的地指向了一處原居民區。這片居民區的特色便是“低矮”。按照那白癡地圖的解說,這裡似乎是一片私人住宅區,並不對外開放,“不建議前往”。
而在一座還算完整的灰白色建築外,六龍教一行人見到了自己的目標。那是一個極爲敦厚的傢伙。他給自己的義體裝備上了較爲厚重的外裝甲,接近“重型武者”了,至少看上去還挺唬人的。
只是楊平鐵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傢伙根本不是武者。他的義體出力不足以讓這具義體進行高速運動。那些略顯笨拙的肢體動作直接暴露了他的底細。
楊平鐵在身後比劃兩下,一名護教衆自動去周圍探查,而另一人則爬上了一座建築頂層,盤膝而坐,以確保退路,同時警戒四周。
雖然所有人都覺得這麼做有一點多此一舉,但畢竟行動規則是這麼寫的。況且楊平鐵也知道,這一次行動主要目的還是強調紀律、訓練新人,所以不如什麼都按照標準流程走下來。
他對着那邊沉迷網絡、對周圍沒有絲毫警惕的義體人打招呼道:“這位就是熱鍍兄弟嗎?探索發現武神會的?我是之前跟你在網上聊過的!我叫‘安寧之日’。”
安寧之日是六龍教的線上偵察者運營的ID之一。
四天之前我想着這個月要多寫點,然後就腦袋空空在電腦前坐了兩天,整整兩天什麼都沒做,然後又花了整整兩天寫了這麼一點東西。我都不敢奢望自己還能痊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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