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茨
有的時候,我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夠拋開這個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名字,和其它所有普通的小精靈一樣,生活在這塊現實中的迦南地——懷特星上。
懷特星是一個很美的地方,真的很美。奶油河、遍地的糖果,小精靈們在這裡生活的很是自在,無憂無慮。
雖然我很愛這裡,但我似乎並不屬於這個地方。因爲我的身份、我的名字:詛咒之子,卡茨。
我剛到懷特星那天,就帶來了海盜。它們是一羣無惡不作的機器人,到處抓捕精靈爲他們挖礦,稍有鬆懈就踢打鞭加,更是不管食宿。不僅如此,它們還經常變着法子折磨精靈,有不少精靈被他們虐待至死,當然也有精靈試圖逃走。但海盜礦場戒備森嚴,精靈們還沒逃走就被發現,捉回來之後會接受更慘無人道的處罰。久而久之,再無精靈試圖逃走。
可是它們總得發泄一下被海盜欺負後的情緒,於是我成了那個發泄點。
不管是否合理,只要一點點甚至子虛烏有的影子,所有的惡意中傷就會接踵而至。
“哼,來歷不明的傢伙,說不定是海盜的臥底!”“就是啊,否則海盜怎麼總能找到我們。”“看它現在這個狼狽的樣子,說不準因爲沒有利用價值被拋棄了也說不定!”“還整天腆着臉湊上去提供情報嗎?真是噁心!”“只會給身邊的人帶來厄運的傢伙,離我遠一點!”“滾出懷特星!”“不要再來這裡了!”“還沒有接受教訓嗎?大家來啊,把他趕出去!”
雨點般密集的拳頭落在我身上,我咬着牙默默忍受着。相對於要被迫離開這個我深愛的美麗星球,身上的那點痛楚實在微不足道。
每一天,我都小心翼翼地藏在樹幹背後,躲着懷特星上的所有精靈,透過樹枝的縫隙看懷特星的天空,感受着懷特星的風帶來的懷特星的陽光的溫度。
就這樣過了好幾天,沒有精靈發現我在懷特星上,除了拉利。
拉利是巧克利族族長的女兒,是一隻很善良的精靈。剛到懷特星時,我無家可歸。她看我可憐,說服族長收留了我,我才能在懷特星上生存下去。而這次,她也是唯一一個知道我在懷特星上的精靈。
“卡茨,卡茨,你醒醒。”耳邊傳來被刻意壓低的熟悉音色,我揉了揉眼睛,猛地坐了起來:“拉利?你怎麼來了?”
“我來給你帶好吃的!”拉利舉起手上裝着食物的籃子,神情是初遇時相同的善良:“你一直在躲他們,就算有時間去找吃的,也吃得不好吧?”
她沒說錯,我一直在躲其他精靈,這幾天只吃了一點點糖果,完全不夠果腹。
“謝謝。”我小聲道過謝之後接過了她手中的籃子。她微微仰起頭笑了一下:“謝什麼,我們是朋友嘛!”
這之後的好幾天,拉利都在偷偷給我送吃的。我們之間彷彿形成了某種默契,同一時間來到這裡,再悄無聲息地同時離開。
今天又是陽光明媚的一天。我到樹下的時候,拉利已經在那兒等着了。看到我,她笑得眉眼彎彎:“卡茨,快點過來,今天有好吃的!”
我笑得內斂:“謝謝,拉利。”
樹的另一邊突然走來一羣巧克利,談笑自如。我慌忙躲到樹的背後,拉利的白色野餐籃被丟在一邊。
“誒?那是……拉利的野餐籃嗎?爲什麼會在這裡?”“不知道,去看看吧。”“好像是的,拉……卡茨?!”
“什麼?卡茨?”聽到我名字的巧克利眼中劃過一絲厭惡:“怎麼,他該不會是打算搶拉利的野餐籃吧?”
“我沒有……”“真是死性不改!趕快離開懷特星,別玷污了這個地方!”
拳頭再次雨點般落在我身上,這次他們沒有留情。
即便之前也算不得留情。
會有一個人,來幫我的吧?
他會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出來救我的吧?
你一定會來的,吧?
布……不?
不。
暮春初夏的陽光刺目,而我如墜冰窟。
我還是沒有離開懷特星。
我仍舊躲着懷特星上的所有精靈。包括拉利。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機器的轟鳴聲吵醒的,出去看時瞬間被抓住了手臂。我還以爲是巧克利,嚇得一縮。待看清眼前的景物時我才發現抓住我的是兩個機器人。那模樣我很熟悉,那是海盜。
不想拉利也被海盜抓住並帶到了礦場,她也沒想到能在這裡重新遇見我。我們面對面的愣了好幾秒鐘,直到某個海盜雜兵把鞭子甩到我們中間:“愣着幹嘛?找打嗎?趕緊幹活!”
入夜時,拉利找到我,她說:“卡茨,我們一起走吧!”
我實打實地愣了十幾秒才重新找回理智和聲音:“拉利,你在找死嗎?你知不知道那些被抓回來後那些想跑的精靈有多慘?”
拉利拉着我的手,眼神堅定:“卡茨,我都聽說了,明天艾裡遜和佐格會來這裡,海盜肯定會去歡迎他們。到時候防守薄弱,我們正好可以一起逃走!”
許久,我點了點頭。
事情遠沒有拉利想的那般順利。艾裡遜和佐格直接去了礦場,許多像我們一樣想逃走的精靈都被抓了回來.
艾裡遜和佐格這次還帶來了個叫精靈分解器的東西,一旦被罩住,精靈分解器就會啓動,將裡面的小精靈……分解成空氣。
拉利沒有被抓住。她還沒來得及逃,艾裡遜和佐格就來了。
出於對生的渴望, 明知是徒勞,我卻仍在盡力躲避,不過片刻便累的氣喘吁吁。
“跑的還挺快。這次,我看你往哪跑!”艾裡遜一下丟出數個精靈分解器。我試圖擡起沉重的腳逃跑,卻無濟於事。頭頂的精靈分解器投下一片陰影,我閉上眼睛平靜的面對死亡。
我其實不太清楚後面發生了什麼,但是根據後面沒發生的事可以猜出大部分。當時我只感覺身子被狠狠地推了一把,再睜開眼時拉利在我本該在的地方。機器冰冷的聲音響起,給拉利下了一道死亡通知書:“開始分解。”
“拉利——”
“卡茨,別哭。”她的聲音漸弱,卻仍在說着,“我只是要去一個,很好很好的地方……”
我身上迸發出一陣眩目的白光。待我一臉殺意的站起來時海盜才恍然覺得大禍臨頭,四散逃命。
那天,懷特星的海盜基地被某個不知名的強大精靈搗毀。
那天晚上我罕見地做了個夢。
你還有所守護嗎?
我笑:“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