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克.
復仇之路遠比我想象的艱難得多。
邪靈組織當着我的面將我的家人全部殺害,父親臨死前將暗影卷軸交給我,將我送到安全的地方。而後……
那是一段痛苦的回憶,我不願再去想它.
我在那之後拼命修煉,一天都不曾間斷過。然後靠着蘭特的幫助,潛入邪靈。
進入邪靈只是個開始,但開始,就很困難了。威斯克逼迫我喝下的黑暗之水雖使力量膨脹了數倍,可是它帶有的暗黑能量也在我體內生了根,一不小心就會發狂。
威斯克顯然不太信任我,所以他讓我去拿光之石。光之星上的精靈和海盜敵不過我,光之石被我輕易奪走。而我也靠它順利獲得了威斯克的信任。
可是威斯克並沒有就此罷休。邪靈,本就不是什麼正義的組織。而我作爲邪靈的二當家……
在邪靈裡太久了,久到我會有幾秒鐘要忘記了自己是最後一位光明守護者,忘記自己參加邪靈的目的。
可我不能忘記,也不會忘記。
只是……
我親手掐滅了曾經我引以爲傲的光明。
我自加入邪靈的那一日起開始佈局,隱忍數百年,夜夜咀嚼着孤獨而眠。爲了這個局,我一直冷漠地觀望,等候時機。
我覺得,一定,一定會有人來救我,把我從仇恨和痛苦的深淵中拯救出來,告訴我生活很美好,我還來得及。
很清澈的藍色眼睛,和我的湖藍不同,是天藍色的。
但是它沒有。也許那只是我的妄想吧,自欺欺人地等待拯救。
威、斯、克,我看着眼前這個高高在上的所謂大當家,在心中默唸: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爲你的行爲付出代價。
出口的話語卻是一如既往地恭敬:“大當家,任務已完成。”
座位上傳來的低沉笑聲表示他很滿意:“布萊克,乾的不錯。”
我微微頷首:“多謝大當家誇獎。”
“不過,還要再辛苦你一次。海盜最近有和我們合作的跡象,聽說他們那邊挺缺礦工的。格雷斯星上,精靈還有不少吧?”威斯克沒把話說完,藏在斗篷下的臉露出漫不經心的表情。
毫無徵兆的,我的心狠狠縮了一下。我強行壓下這種感覺,應下:“屬下這就去辦。”
他似乎並未看出我的猶豫,揮揮手讓我退下。
我出來後,定定地望着格雷斯的天空,心中閃過萬般思緒。我的光明,不是早就熄滅了嗎。居然還會對這顆我應稱之爲母星的星球產生眷戀,還會對這裡的精靈不忍。
只可惜,我想,我在邪靈裡做了那麼多錯事,早已不配當光明守護者了吧。除了身上流着光明……的血脈。
搖搖頭驅散這些無謂的空想,我縱身躍到一個小精靈面前。
看到我從天而降的小精靈下意識地藏到樹叢背後,只是動作太慢。可很顯然它沒有意識到我的危險,樹叢後忽閃的眼睛明亮,除了恐懼還有好奇。
這樣懵懂的眼神無端刺痛了我的心我強迫自己別開頭不去看它的眼神,飛身到樹叢後落下一個手刀,它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心在無數次的抽痛後終於麻木,不過根據以往的經驗我知道,這種麻木過後,一旦再觸及傷口,這種痛意,亦會復發,痛到肝腸寸斷。
我擦了把實際上並不存在的汗,將這些小精靈帶到威斯克面前。彼時他正在和迪恩——海盜的將軍之一——會談,淡淡地瞥了一眼,點頭示意我可以出去了。
轉身時我感覺有一道冰冷的視線落在我身上,快步離開時聽到了迪恩似乎無足輕重的一句話:“二當家真是忠心耿耿啊,威斯克老兄能有這樣的部下,想必省力不少吧。”
我心中一凜,下意識的回頭一望,卻只見他們已被石頭擋住,只有聲音模糊地傳出。
威斯克似乎笑了,笑聲通過千曲百轉的石壁傳出來已經快不成形,而後隱約聽到了一句:“是啊,迪恩將軍……”,
明是讚揚,我卻感覺到了一絲威脅。看來複仇,要趁早下手了。
藉着出任務爲由,我很順利的就把威斯克身邊的人支走了。畢竟我在邪靈,也當了那麼多年的二當家了。但我知道,最艱難的部分,還是挑戰威斯克。
威斯克此時似乎正在小憩,臥在石椅上一動不動。我微微眯起眼睛走到他面前:“威斯克,我們之間的事,該有個了結了。”
他聞言斜挑起眼睛:“布萊克,我的二當家,格雷斯星上最後一位光明守護者,對嗎?”
聽到他說出我是光明守護者的時候,我並不驚訝。如果他這麼多年沒一點察覺,他大當家的位置,早該沒了。
手上凝聚起能量,隨後將能量形成的光球脫手甩出,直直飛向威斯克臥着的石椅。他毫無停留地一拍石椅借力飛起,石椅被擊得粉碎,他卻毫髮無傷。
“你殺不了我的,布萊克。這麼多年你在我手下,你的行事方式,我還不清楚嗎?”威斯克鬼魅般閃到我身後,手悄無聲息地搭上我的肩。我心中默唸夜魔之球,同時左手上虛晃一槍地將僅僅積蓄了三分之一的邪靈擊打了出去:“邪靈擊!”
威斯克一閃身再次躲過,連披風的邊角都沒擦到。他似乎笑了一聲:“布萊克,現在回來,看在你爲邪靈做了這麼多貢獻的份上,我可以考慮給你一個痛快。”
爲邪靈……做貢獻。
我心中一痛,迷惘的一瞬間威斯克的攻擊算好了似的來到。我匆忙一轉身,披風被刮出一個長長的口子,右臂上也被劃出了一個不算深也不算淺的傷口。
這傢伙,攻心之術也不差。
幾個回合過去,威斯克僅僅衣服上破了幾個小口子,一點彩都沒掛。而我呼吸不穩,身上大大小小傷口無數,孰勝孰負,似已分明。
威斯克顯然也是這麼想的,再次繞到我背後:“布萊克,清醒一點。你殺不了我的。”
是嗎?可我心裡有數。
我輕巧地一個轉身拉住他的手臂,手指在他蒼白的皮膚上留下紅痕,很淡,也很觸目驚心:“那可未必。”
我早就做好了去見家人的準備,威斯克。
每個精靈都能以生命爲代價,換來一次毀滅性的攻擊。
“布萊克,你要幹什麼?”他的臉上終於換了副表情,從無趣到驚恐。
“這個問題,不用我回答吧,威斯克?”我的手上力道加重,他掙脫不開。
腳邊忽然傳來柔軟的觸感,我下意識地一低頭,手上的力道卻未曾放鬆。一個虛弱到只能靠在我腳背上的精靈勉強擡起頭:“如果威斯克死了,你能肅清格雷斯上的邪靈嗎?”
“……能。”
它很溫柔地笑了:“那你就不能死了呀。”
“你去替我們做我們做不到的事情吧,你需要做的,讓我們來做好了。”
我被涌出來的小精靈們送出了洞口,最後能看見威斯克的時候我看見他掙扎着甩出幾個掛在他腿上的小精靈,又被蜂擁而至的小精靈們淹沒。
一陣炫目的白光閃過,我失去了知覺。
當我醒來,威斯克已經不見蹤影,自然小精靈們也不見了。幾個小兵聞聲趕到,我裝作嫌惡地拍拍肩膀,說只是解決了幾個麻煩的精靈罷了。它們沒有懷疑,因爲我是它們的二當家。
後來?後來,艾文和卡洛斯都打不過我,邪靈組織被我輕易覆滅。
我將光明種子和暗影卷軸帶到了光明祭壇,告訴格雷斯星的精靈們我是第352任光明守護者,布萊克。小精靈們相信我,我覆滅了邪靈組織的事,它們已有聽聞,而我又帶回了光明種子和暗影卷軸。
可是,它們看我的眼神遠不是小時候的崇敬與愛戴。我想,它們對我最深刻的印象,也許不是幼時的小布萊克,更不是現在的第352任光明守護者,而是很久很久以前入侵格雷斯星、殺死格雷斯星四位光明守護者的邪靈組織的二當家。它們的眼神裡,只有恭敬和畏懼。
我帶回了格雷斯星的光明,可是我的光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