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安然卻連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
詠歌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太對勁，猶豫地看着葉安然，又偷瞄向斬烈風。
“出去。”斬烈風沉聲開口。
詠歌知道他在跟自己說，她下意識地抓住了葉安然的衣袖，“姐姐……”
這次，葉安然並沒有說話。
“別讓我說第二次。”斬烈風面色愈發難看。
詠歌怯生生地爬起來，說實話，這樣的斬烈風，比那天在堆填區的他，還令她打從心底裡覺得恐怖。
直到詠歌走出去關上門，斬烈風的目光都不曾從葉安然身上移開半分。
他深吸了一口氣，“你……”
葉安然輕嗤一笑，打斷了他的的話，“我記得，我不過是個奴隸而已。”
斬烈風的眉不自覺地挑了下，她緩緩地站起身，輕啓朱脣。
“奴隸，就是最卑賤的下等人，沒有權利，沒有地位……”
葉安然絕美的俏顏不帶一絲情緒，像是在陳述一件極爲普通的事。
“奴隸，理應睡在骯髒的地窖，暗無天日，永無出頭……”
她一步步走近他，看他的目光，就像在打量一個全然不識的陌生人。
斬烈風的心猛地滯了一下，但他不甘心，他不願就這麼被她在言語上擊敗！
“葉安然，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好？”
葉安然忽的笑了，如同一朵飄零在風雨中的花，“你以爲身上的傷口好了，就沒有疤嗎？”
她一點點逼近他，心卻隱隱作痛，“你以爲臉上的掌印沒了，就不會痛嗎？”
此刻，她明明近在咫尺，斬烈風卻覺得自己離她很遠……
他緩緩地吞了下喉，試圖說些什麼，可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葉安然說的沒錯，自己帶給她的傷害、屈辱，就算她能痊癒，卻一點點都刻在了她心底。
她應該早就對自己恨之入骨了吧？
如果不是爲了亞蘭城，她怕是恨不得第一個殺了自己吧？
“斬烈風……”
葉安然輕聲開口，聲音染上無盡的淒涼。
“可以……放我走嗎……”
“離開這裡，離開亞蘭……”
斬烈風的心就像是被人揪住，他寧願忍受她對自己怒目而視，也不願想象失去她，哪怕是一刻，也不行！
斬烈風一字一句開口，“我不會放你走，不會，永遠也不會！”
嗬——
葉安然笑了，滿眼無奈，“所以，我只要乖乖做個奴隸就好。”
說完，她轉身回到牆邊，靠在那兒閉着眼，不再多說一個字。
斬烈風很憤怒，但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氣惱自己還是她，他狠狠地攥住了拳。
砰——
斬烈風一拳砸在地窖的牆上，驚得門口的詠歌一縮脖子，可葉安然卻全然沒有任何反應。
直到斬烈風怒不可遏地離開，詠歌這才戰戰兢兢走進了地窖。
“姐姐，你怎麼樣？”
見葉安然靠在牆邊閉目不語，詠歌忙快步走上前。
葉安然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她，沒有說話，詠歌識趣地閉上了嘴。
當晚，無論是斬烈風
還是葉安然，都輾轉一夜難眠……
第二天一大早，地窖的門就被踹開了。
詠歌睡眼惺忪地看着走進來的盧毅，推醒了葉安然，“姐姐。”
“葉安，將軍讓你去食堂做飯。”
盧毅使了個眼色給身後的守衛，兩人立刻上前押着她。
“放手，”葉安然冷冷地睨了眼兩人，“我自己會走。”
不知道爲什麼，守衛竟然不自覺地退後了半步。
“姐姐，怎麼會這樣？”詠歌緊張地揪住她的衣袖。
“沒事的，你好好待在廚房，別惹事，知道嗎？”
葉安然認真地叮囑她，沒有自己在，她怕是一衝動就會惹禍。
在守衛的押送下，葉安然來到了食堂，食堂離市政府大樓並不遠，負責提供除了斬烈風之外，所有飛鷹成員的三餐。
守衛將葉安然丟下就離開了，負責的炊事兵似乎知道她不擅長做飯，只給葉安然分配了洗菜的活兒，她一言不發默默地洗着。
“能不能快點，等你洗完中飯都結束了。”有人不滿地催促她。
葉安然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繼續保持自己的節奏，旁邊幾人對望了一眼，沒人說話。
他們只知道葉安然是將軍罰來的，至於她是什麼人，沒有人清楚。
其實，葉安然早就猜到了結局，她徹底激怒斬烈風，他不會給自己好日子過，也不想再見到自己，一定會把自己扔去什麼地方。
她原以爲是堆填區，沒想到是食堂，這裡比她預想的要好得多了。
好容易洗完成堆的菜，有人叫葉安然去外面幫忙卸貨，她費力地拉着生鏽的拖車來到食堂外。
“愣着幹什麼？還不幫忙？”有人見她只是站在那兒，不滿地咒罵。
葉安然沒說話，走上前接過從卡車上扔下的一袋土豆。
啊——
她沒想到那袋土豆的重量遠遠超乎自己的預期，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小心。”忽然，她肩頭一輕，被人攙扶了起來。
“蘇副官，你怎麼在這兒？怎麼能麻煩你呢？”炊事兵負責人諂媚地上前。
蘇紹凜掃了眼他，又看向沉默的葉安然，“怎麼回事？”
“哦，將軍罰他來食堂做事。”炊事兵負責人眼珠子一轉，“蘇副官認識她？”
雖然蘇紹凜沒說話，但炊事兵負責人還是明白過來，忙招呼其他人過來搬東西。
蘇紹凜拉着葉安然來到一旁，“到底出了什麼事？”
葉安然垂眸不語，蘇紹凜不由得蹙眉，“你……”
“你不是應該很高興看到嗎？”葉安然忽然開口。
“什麼？”
葉安然擡頭，目不轉睛地盯着他，“你不是應該很高興看到我被趕出來嗎？”
蘇紹凜沒有說話，葉安然緩緩抽出被他握住的胳膊，“這樣，我就沒機會告訴他，你想殺他了，不是嗎？”
蘇紹凜看着她，良久，輕聲嘆了口氣，“你的傷怎麼樣了？”
葉安然別過頭去，“死不了。”
“我會讓他們好好照顧你，不會讓你太辛苦。”蘇紹凜轉身要走。
“爲什麼？”葉安然脫口而出。
蘇紹凜轉過身，眼眸微微一
動，“就當幫阿俊吧。”
葉安然原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只是垂下了頭……
也許是因爲蘇紹凜出面的緣故，炊事兵負責人果然沒有再爲難葉安然，分給她的也都是些相對容易輕鬆的活兒，包括中午在食堂負責打飯。
“那個女人是誰？挺漂亮的啊。”
“小聲點，別給自己找麻煩，那女人認識蘇副官。”
……
葉安然將飛鷹的話都聽入了耳，知道自己跟斬烈風關係的只有市政府的飛鷹，但大多數人都只知道蘇紹凜替她出了頭。
“兩份，謝謝。”
兩個餐盤伸過來，葉安然擡頭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蘇紹凜和蘇紹俊。
“阿俊。”葉安然衝他勉強笑了下，打好兩份飯遞給他們。
“葉姐姐……”
見他還要說什麼，蘇紹凜開口，“走了，阿俊。”
蘇紹俊不情願地端着餐盤離開，好容易能見到她了，沒想到還是不能多說兩句。
“哥，你爲什麼不讓我跟葉姐姐說話？”蘇紹俊坐下後，壓低聲音問他。
“不想給她惹麻煩，你最好少跟她說話。”蘇紹凜只是自顧自地吃飯。
蘇紹俊同情地看向葉安然，“葉姐姐真可憐，那個姓斬的只會欺負她。”
蘇紹凜眸色一沉，“阿俊……”
“哥，”蘇紹俊不樂意了，“是你說我們是來救葉姐姐的啊，你一點都不關心他，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在騙我了。”
蘇紹凜不由得蹙眉，蘇紹俊撇撇嘴，“虧葉姐姐還讓我小心說話，免得給你惹麻煩呢。”
蘇紹俊沒有再說什麼，倒是蘇紹凜不自覺地看了眼忙碌的葉安然……
好容易打完了飯，葉安然拿過一旁的空碗，盛了米飯打算把剩下的一點菜倒入自己碗裡。
“滾開。”一個飛鷹守衛推開葉安然，“我們的東西，你也配吃？”
葉安然不經意地蹙眉，但什麼也沒說，端着小半碗米飯轉身要走。
“你吃我的。”蘇紹凜忽然出現，他餐盤裡的雞腿和菜紋絲未動。
守衛愣了下，“蘇……蘇副官？”
蘇紹凜冷冷地打量着他，“每個人的飯菜是有配額的，我如果沒看錯，剛剛你已經吃過了。”
“對，對不起，蘇副官，我……”
“算了。”葉安然輕聲開口，“我不餓了。”
她索性將米飯也放在桌上，轉身默默地走進了後廚。
蘇紹凜沒說話，拿起葉安然的飯碗，一點點將自己的菜撥了進去。
由始至終，守衛大氣都不敢出，見蘇紹凜做完這一切，他試探着開口，“蘇副官，這些我不……”
“留着吃吧。”蘇紹凜拍了拍他的肩，“下次，如果再欺負她……”
他的話沒說完，但威脅的意味已經很明確了。
撇下守衛，蘇紹凜端着碗筷進了後廚，炊事兵負責人有眼色地招呼其他人出去吃飯了。
“吃點吧。”他將碗遞至葉安然面前。
“不用了。”葉安然坐在地上，抱膝搖了搖頭，“一頓飯而已，餓不死。”
蘇紹凜在她身邊坐下，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良久，他輕聲開口，“你……不喜歡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