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倒！”水泥廠內，姜毅正指揮裝滿水泥的卡車轉向，讓另外一輛車可以停靠。
等到車子停好，一羣男人便忙碌起來，繼續將一袋袋的水泥裝車。
“這麼大的鎮子，周邊全部建造圍牆是個很大的工程啊！”嚴鶴林站在唐兵身邊說道，“你確定要這麼幹嗎？”
“當然。”唐兵看着正在來來回回忙碌的手下，這一次他自己終於不用親自做這些事情，“先把關鍵的兩條通道和一些小路堵上，然後再去修築其他地方，最後連成一線。其實只要最關鍵的幾個位置弄好了，問題就不是很大。”
“光憑我們這不到一百的人手，要把三源鎮打造成像b市軍區庇護所的程度，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任何大事情都是從一點一滴做起的。”唐兵看着正在人羣中忙碌的熊侃，轉頭瞄了眼嚴鶴林，“有說這種廢話的時間，你還不趕緊去幫把手？大家都在工作就你偷懶，不覺得丟臉？”
嚴鶴林嘿嘿一笑，伸手搭在唐兵肩膀上：“怎麼能這樣說呢？我和他們不一樣嘛！”
“同樣是倖存者，有哪裡不一樣？”唐兵並不是很喜歡這個老同學。而且彼此明明沒有什麼交情，他這樣裝熟人更令人感覺不舒服。倒是跟他一起的熊侃是個實誠人，有工作二話不說就去做，從來不會偷懶廢話。
嚴鶴林卻彷彿看不到唐兵臉上的嫌棄，笑着對他說道：“不一樣的地方多了。這第一，我和你是大學同學，咱們可是同班四年的感情呢！”
“得了吧！說句不客氣的話，我到現在對你的印象也不深刻。”唐兵側頭，將他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推開。
嚴鶴林卻毫不在意，繼續笑着說道：“那也改變不了咱們同學四年的事實嘛！放在古代，同窗之誼可是最堅固的關係。這第二，我跟他們不同的地方。他們是體力勞動者，而我是腦力勞動者。像這種累死累活的工作，並不適合我這樣的文化人去幹。我比較是做做這個監督指揮的角色。”
“喪屍可不會管你是不是文化人。”唐兵嘆了口氣，心裡確實覺得嚴鶴林不討人喜。
“別這麼說嘛！”嚴鶴林急忙說道，“唐兵、兵哥！都說身爲領導要擅長髮現員工的長處，然後發揮他們的長處。現在你既然混到領導的位置，肯定要知道用人對不對？從昨天你從b市把我們帶回來，直到現在爲止我一直在觀察。你呢，確實很厲害！說實話，在軍區庇護所我都沒見過比你牛的角色。光是單挑變異喪屍這點，已經牛到沒朋友了！”
“別以爲拍我馬屁，我就會給你特殊待遇。”唐兵淡然看他一眼，“就算是關係再好的朋友，我也不會讓他吃乾飯。何況咱們也不是朋友！”
“瞧你說的！”嚴鶴林笑嘻嘻掏出一支菸叼在嘴裡，那打火機點燃。
看到他這個動作，唐兵頓時皺眉。他自己不喜歡吸菸，所以也不喜歡別人在面前吸菸。
嚴鶴林卻毫不在意，猛吸一口吐出陣陣菸圈。
“說夠了吧？我希望你可以過去和他們一起搬水泥，別再跟我講廢話。”唐兵不大高興地看着他，“看在你是同學的份上，我還沒跟你發火。但並不代表我會一直忍耐！”
“哎~你這就沒有身爲領導的氣質了！”嚴鶴林轉頭說道，“別看現在你也是帶着近百個倖存者的首領，但是跟呂傳曉一比真的是相差太大！當然了，人家本身就是身經百戰、經驗豐富的軍官，你在之前也不過是個普通大學畢業生，不可同日而語嘛！”
“你欠抽嗎？”唐兵是真的有些生氣。
“作爲一個領導者，要有比一般人廣闊的心胸和寬闊的視野！”嚴鶴林笑道，“如果沒有容人之量，以後怎麼做大？”
“別胡言亂語了！我只是想要在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帶着願意跟着我的人好好生存下去。什麼做大做小，根本沒有興趣！”唐兵皺眉道。
“你這麼想，不代表別人也是一樣的想法！”嚴鶴林笑道，“既然身爲有能力集合倖存者，帶着大家活下去的人。若是不做大，以後怎麼跟喪屍鬥，怎麼跟其他勢力鬥？我跟你說，現在這個世道，爲了吃點、爲了生存，活着的人比那些喪屍更可怕！你真以爲躲在一個小地方就能安安穩穩過日子？就像呂傳曉那邊一樣？”
“不行嗎？”唐兵瞪他一眼，不想跟他說太多。
“不行！”嚴鶴林收起笑臉，有深深吸了口煙，“咱們a市軍區庇護所的前車之鑑，遲早b市也難逃此難！如果你真的跟他們想法一樣，就想着偏安一隅，那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結果會很悽慘！消極防禦，不論對喪屍還是其他倖存者實力，都不會佔到任何便宜。所有你必須有規劃，必須知道怎麼取增強自己的實力，增加倖存者的數量，增強這支隊伍的戰鬥力！只有掌控一定的力量，才能夠真正地活着！”
“危言聳聽！”唐兵不悅地搖搖頭。
“那你告訴我，你是不是覺得把這裡打造成一個鐵桶一樣的城市，就能高枕無憂了？”嚴鶴林轉頭問道，“你覺得在鎮子外面造一堵城牆，就可以把所有危險隔與牆外？你是不是覺得根本無需考慮什麼領導者的問題，就把自己和其他倖存者當成同樣身份，反正他們投靠你，吃你的用你的，就會完全聽從你的吩咐？”
唐兵眉頭一皺，冷聲說道：“我沒那麼幼稚！”
“所以還算有救！”嚴鶴林嘴裡吐出濃濃煙霧，“我們這些倖存者，彼此之間平等對待是很正常的。你想整合倖存者的力量，就要身處於一個高度！你的實力足以讓大家信賴、願意把生命託付給你。但是未必所有人願意服從你！就算是目前選擇服從，也不過是困境之下暫時的妥協。人心是很複雜的，任何大團體內都會出現許許多多的小團體。而當這些小團體開始有了自己的思路，那就是你麻煩的開端。老實跟你說，這段時間在軍區庇護所，我都是親眼所見所謂人性的卑劣。別以爲你這裡纔不到一百個人，那邊是三萬多人，覺得人數天差地別所以不一樣。就算是隻有兩三個人，也會因爲種種矛盾而產生裂痕，遲早引發爭議。這就需要一個真正的領導者來協調，來掌控這種平衡！那邊有呂傳曉，所以能夠穩定下來。那麼這裡，你確定有這個能力應付嗎？”
唐兵起初覺得他的話都很無聊，但是後來卻開始覺得有些道理：“你到底想表達些什麼？”
“老同學啊！還是回到那個話題，作爲領導要學會知人善用，發揮各家所長。”嚴鶴林笑着說道，“譬如我剛纔提到的，隊伍中可能會出現各種小團體，然後時間長了因爲想法不同、理念不同而產生矛盾，嚴重起來甚至自相殘殺，所以必須有人進行協調！別覺得我是危言聳聽，你知道呂傳曉的庇護所出現過多少次的暴動嗎？如果不是他有手段，而且掌控着軍隊，恐怕領導早就換人了！至於咱們這邊，我覺得你就是把自己放在一個太過於接近其他人的高度，所以在這方面的能力估計不怎麼理想。沒關係，不是自吹。我在這方面還是很有信心的，只要你把這個任務交給我，保證安排得妥妥當當，讓這個團隊從此不會有任何的內部矛盾產生！”
“說來說去，你還不就是想做個可以偷懶的？”唐兵微微搖頭。
“這話又錯了，”嚴鶴林反駁道，“我真要是負責這一塊，那就沒有偷懶的時間啦！我是掏心窩子跟你將這些，聽不聽得進去完全看你自己的。你要覺得我說的對，那就大膽放權給我，保證把這個隊伍弄得非常團結，讓你可以省心。像是各種複雜的事情，譬如現在這樣的小事，根本不需要自己親自坐鎮，一句話的事情我們就直接辦妥了！你不就可以省下很多的時間做更重要的事情？”
“你在大學時候話也這麼多嗎？”唐兵閉上眼睛。
“怎麼？”嚴鶴林再吸一口，“覺得我說的沒道理？還是信不過我的能力？”
唐兵沒有說話，閉着眼睛不搭理他。
沉默片刻，嚴鶴林將菸頭丟在地上，擡腳踩滅之後說道：“這樣吧！我先證明一下自己的能力，讓你明白並不是空口說白話。你現在最想達成的願望，我幫你搞定！事成之後，你再選擇信不信我。說實話，如果不是看到你有今天這樣的成就，如果不是咱們之間有一層同學關係，我大概就會在軍區庇護所老老實實待着，一直等到那邊被喪屍或者其他倖存者勢力攻破，然後再隨波逐流跟着另外一批人混日子。但是老同學你都可以成爲一個倖存者勢力的首領，我爲什麼就不能夠發揮一下自己的智商，讓自己地位更高一點呢？”
“有智商的人，會被人打成那種德行，結果還得向我求救嗎？”唐兵輕嘆一聲，“作爲老同學，我只想勸你一句，做人需要腳踏實地。總是想着自己高人一等，最後終歸會吃虧！”
“沒實力的人這麼想當然會吃虧，”嚴鶴林笑道，“有實力的人，卻只是得到一個展示的舞臺而已！歸根結底，你還是不信任我的能力，覺得我是說大話。”
“不是嗎？”唐兵伸手指向熊侃，“看看他！在這個世道，像他一樣纔是最負責的生存方式。”
嚴鶴林看了眼熊侃：“侃侃跟我的性格不同，擅長的方向也不同。你知道我喜歡歷史吧？”
“不知道！”面對嚴鶴林期待的眼神，唐兵默然點頭。
嚴鶴林表情僵了一秒，馬上笑道：“好吧！我這麼跟你說。若是咱們幾個穿越回到古代，就是個比喻。比方說咱們幾個穿越回古代。你呢，就靠自己拉起了一支隊流民隊伍，和隊伍中的人平起平坐，照顧他們的衣食住行。對於流民來說，你是一個好人，一個有錢、有能力的好人。但是僅此而已，他們只是因爲需要食物纔跟在你身邊。等到你沒有食物了，他們感覺又要捱餓的時候，或者有人願意給更多食物，更多好東西的時候。嘩啦~所有的流民就走啦！”
唐兵微微一愣，腦中不由得想起之前許多次倖存者前往b市庇護所的事情。甚至想到打下救世兵團後，三分之二的人希望留在b市。或許跟嚴鶴林所說的還是有些出入，但隱隱有些意思：“你繼續說！”
見唐兵終於露出感興趣的表情，嚴鶴林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像你身邊的趙大剛、秦玉虎、李昊然等人其實就是力氣比較大的農民，在流民隊伍裡勉強可以幫得上忙，遇到強盜時能幫你打打人。包括侃侃，雖然我和他關係很好，但也實事求是！他就是比力氣大的農民稍微又聰明一點點。”
唐兵安靜地聽着，不再說話。
嚴鶴林看了眼正在忙碌的衆人：“然後我呢，就是一個屢試不中的窮秀才。因爲考不上科舉，鬱郁不得志。然後看到你這裡可能有點機遇，所以放棄大朝廷，到這邊想要當個謀士、軍師之類的。你聽說過君主讓謀士或者軍師幹苦力活的嗎？”
唐兵睜開眼睛，看向嚴鶴林忍不住嘴角彎起。這傢伙確實蠻討人厭的，但是用這種新奇的例子來做說明，卻又讓人覺得非常新鮮。他本來不想跟嚴鶴林講廢話，不過聽着聽着就被他帶進去，而且蠻期待接下來的話：“繼續說！”
嚴鶴林點點頭：“那麼，我就先來猜猜你現在的願望！猜對了有沒有獎勵？”
“少廢話！”唐兵白他一眼。
“好吧好吧~”嚴鶴林雙手一攤，“你說一個流民隊伍有個勉勉強強的首領，有幾個力氣比較大的農民、有個勉強可以居住的破村莊，然後身邊好歹有個能出主意的窮秀才。這個時候，在路上救了幾名受傷的武將。雖然這些武將戰鬥力有限，但肯定是比農民要強無數倍，而且懂得把流民訓練成精銳士兵。可是他們的大官隨時會過來把這些武將接走，甚至可能又會帶走一些流民。那麼首領會想什麼？有沒有辦法把這幾個武將拉攏過來，變成自己的人？讓他們替自己訓練士兵，把這個破村莊打造成更堅固的城池。讓大官無功而返，非但不能帶走這些武將，還能夠有機會拉攏更多流民加入，使得隊伍越來越龐大！那麼請問，誰最有主意做到這點呢？”
嚴鶴林目光炯炯地看着唐兵，期待他的回答。
只是唐兵淡然與他對視，壓根就不上套。
這就尷尬了！嚴鶴林輕咳一聲：“那肯定是窮秀才了對不對？畢竟是讀書人，腦子裡主意多。略施小計，那些武將就不願再離開流民隊伍，專心在這裡帶隊伍、練新兵，最後徹徹底底成爲隊伍中的一份子。而首領因此信任窮秀才，以他爲軍師展開一系列的改革。最終將流民隊伍打造成一個新的勢力，流民也都成爲最忠心、最有戰鬥力的私人軍隊！你覺得怎麼樣？”
唐兵聽完之後，看着嚴鶴林沉默片刻，隨後說道：“我覺得，你可有去寫網絡小說！以你的想象力，應該可以寫出一部很多人愛看的穿越爭霸文。”
“那是，我都寫了好幾本了……”嚴鶴林話到一半，忍不住笑道，“喂！能不要跑題嗎？我這都說完了，你聽完有什麼感想？”
“感想？”唐兵眨眨眼睛，“我剛纔不是說了嗎？小說寫的不錯。”
“我去！”嚴鶴林無奈看着他，“說真的，你難道不想留下吳疆他們幾個？那都是部隊裡出來的精兵。”
唐兵看他幾眼，隨後低下頭沉思。
嚴鶴林雖然用古古怪怪的例子來說明，但卻準確無誤地點中了自己的心思。難道這個老同學，真有那麼聰明？但看他的模樣，卻又生不出信任之心，總覺得是個不靠譜的人。
唐兵是想留下吳疆等幾名軍人，卻知道呂傳曉那邊不會同意。而且嚴鶴林看上去不怎麼靠譜，他臉長得就不像謀士，反而像那種沒什麼用的小配角。
但不管嚴鶴林是真的猜中了唐兵的心思，還是碰運氣。至少這件事情確實是他心裡所想。如果可以把吳疆等人留下來，讓他們將這些倖存者訓練成戰鬥力很強的軍隊。絕對比自己在家用軍訓那一套更有效率。
而且，就算嚴鶴林沒能成功，自己也沒有什麼損失！最多就是把吳疆等人還給呂傳曉而已。
想來想去，面對等待自己答覆的嚴鶴林，唐兵心中不斷權衡利弊，最終點頭：“好！只要你真有能耐把吳疆等人留下，又能讓呂傳曉不找我麻煩。我就滿足你，讓你可以名正言順地偷懶，替我管理一些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