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知府大人府上,池裡的荷花已經露出了尖尖角,幾隻蜻蜓停落,翅膀如冰紗,很是好看。
雨公公盤腿坐在池邊的大石頭上,吃着甜瓜,楊端午和倪重陽走了過來。
“你來了,端午姑娘。”雨公公臉上露出小孩子一樣的無邪的笑,“知府大人剛剛送來了幾個冰鎮甜瓜,我吃了一個,剩下兩個給你夫妻兩。”
楊端午笑了一笑,“這樣的天氣是吃冰鎮的了,那七月八月豈不是要吃冰了?”
倪重陽說:“這若是井水冰鎮過的,倒也是很有營養。就是女子還是少吃冰的爲妙。”
雨公公不服氣地說:“知府大人孤家寡人一個,哪裡來這麼多時間拿井水冰鎮,就是交給奴婢,哪個奴婢會花這上面的心思?這湖水鎮過的,和井水鎮過的,吃的時候還不是一個樣子。端午姑娘,你別聽他的,他呀,書讀的多,都信書上了。女子雖吃冰的不好,可又不是天天吃,偶爾吃一個,解個饞,也是好的。”
楊端午笑着接過甜瓜,“雨伯伯說的是,既然是雨伯伯給我留下的,我當然是要吃了。”
倪重陽笑着搖搖頭,雨公公拍拍倪重陽的肩膀說:“你呀,對人是真心實意的好,人品也沒的說,就是太羅嗦,吃個冰鎮甜瓜都說這個不能吃,哪個不能吃,敢情這天下的美味,都有它的缺處,都不能吃的了。那這還有什麼樂趣呢。”
倪重陽很謙虛的點頭:“雨伯伯所言極是。”
然後三個人一同坐下來,吃甜瓜。
甜瓜鎮過後再吃,可以甜而不膩,冰而不冷,肥而不澀,好吃到心尖上去。
“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謝策已經中了我的計策,他把我爹爹的冤案真相,四處宣揚開來,如今,幾乎是整個金陵城的百姓,都在談論這件事。”楊端午欣慰的說,“等到這一天,終於來了。”
“對,這一天,終於快來了。”雨公公眼睛紅了,“謝家如今也是不得已要這樣做了,這樣就表示,他和廣大百姓站在一起的,都是支持楊康將軍的。那麼就把百姓的鋒頭,直直的對準皇上了。”
楊端午點點頭,“我就是要用謝家的力量,先幹掉皇上,然後,謝家一定也會自取滅亡。如此,我們楊家的仇恨,就報了。”
倪重陽嘆了口氣說:“可是,這樣要牽涉到多少人,只怕到時候掀起的腥風血雨,比當年那場冤案都要大了。”
楊端午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們楊家死的這麼慘,總是要平反的。難道要一代代都揹負着壞名聲不成麼?”
倪重陽說:“要平反沒有錯,就是可以不必牽扯這麼多人。不過,目前看來,也只有這個計策可行的了。”
而次日,謝策在太醫院,向楊端午討要《藥草大典》下半部。
“少世子殿下何必這麼急呢。”楊端午很鎮定,謝策遲早會找她要下半部的。沒什麼好奇怪的。這就是謝策一直還留着她的性命的最直接的目的。
“不急怎麼行呢。我已經等了這麼久了。”謝策說,“端午姑娘,你遲早都是要拿出來的。尤其是到了這個時候了,我們謝家要和皇上翻臉了,當然要拿出點好的醫學書籍,來積點口德。”
“看你這麼着急,我可以給你,不過,你之前答應讓我見見周貴妃的,可是你卻騙我,如今,我想見一次,這次,如果你再欺騙我,我就把醫書給撕了,再也不給你了。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給了。”楊端午說着,做了個“撕”的手勢。
謝策想了想,笑道:“周貴妃不過是昨日黃花罷了,你若是想見,隨時都是可以的。就算你要帶她出宮,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這可是你說的。”楊端午立馬抓住了謝策的話柄:“你說的可算話?我真的會帶周貴妃走的。”
“可以。”謝策說,“只要你把醫書交給我,你可以帶她走。她留下來,我還嫌麻煩呢。”
楊端午點點頭:“那這個交易我可以答應,不過,我要先帶周貴妃走了,周貴妃安全了,我才答應把醫書交給你。”
謝策也答應了。
周貴妃如果被謝策帶走了,那麼,深愛周貴妃的皇上一定會找謝太傅麻煩,如此,謝太傅就會真的下定決心要對付皇上了。
謝太傅再怎麼想忍,也是等不了了。
而謝策想要的也很簡單,當今皇上既然不同意冊封他爲王,那麼,留着還有何用,還不如早點廢了他,再冊立一個聽話的新君。
而謝策一個人是對付不了皇上的,只有依靠整個謝家的力量。所以關鍵是要讓謝太傅下定決心。
對於謝太傅而言,他已經是位極人臣了,手握兵權和經濟大權,並且還兒孫滿堂,就算遲幾年再造反,也是沒關係的。
可是,遲則生變,皇上是不喜歡謝策,若是皇上答應讓謝家別的叔父做王,從而拉攏謝太傅呢?
在謝太傅那裡,謝策得不到應有的安全感。
所以,謝策纔想試着拉攏楊端午,畢竟,楊端午聰明機智,看起來並不象是他的敵人。
謝策也的確需要一個聰明人幫他,助他完成大業。
“既然你都答應了,那我走了,等你安排好我再來。”楊端午說着就要走。
“等等。”謝策攔住了她。
“還有什麼事呢?”楊端午笑了,笑的很鎮定。
“你一定是想不到,爲何我會答應的如此爽快。”謝策也笑了,謝策笑的很深意。
“爲何呢?”楊端午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
“因爲我想讓你成爲我的心腹。”謝策正色說道。“哦,你就這樣相信我?”楊端午還是一樣的笑。
“我不管你抱着什麼樣的目的,我都很欣賞你,希望你成爲我的幫手。不然,你以爲,爲何每次你都可以順利走出我的地盤?”謝策冷冷而高傲的一笑:“因爲,我是在欲擒故縱。”
“既然這是你設置的遊戲,如果你說出來了,就不好玩了。”楊端午搖搖頭,“不好意思,我不想捲入你們朝廷間的事。我只不過是想有口飯吃而已。”
“你竟敢拒絕我。”謝策怒視着她,“你就不怕我毀了你?”
“如果少世子覺得,我活着對少世子是個威脅,那麼,少世子當然可以殺了我。可是我建議不要。因爲。我活着,或許還能給少世子一些幫助,對少世子一點損失都沒有。可是死了,少世子在這個世界上,只怕找不到醫書了。”楊端午總是很鎮定的說着,好像謝策於她,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
“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是這天下沒有本少世子得不到的東西。”謝策說着,放開了她,“你現在可以走,可不代表,你可以走的出我的手掌心。”
楊端午笑着行完禮,就走了。
謝策凝視着她的背影,笑道:“這丫頭,我怎麼感覺有點喜歡她了。”
天下的女孩子很多,比楊端午好看的也多,可只有楊端午,就好像天邊的雲,雖然美好,可總是忽遠忽近,得也得不到。
清河縣大墳腳村。
“錦兒,來,給爹抱抱。”楊宗瑞滿臉笑意的將楊錦高高舉過頭頂,惹得楊錦嘎嘎大笑。
“小心點,孩子還那麼小。”林安靜雖然臉上也掛着笑意,可嘴上免不了提醒幾句,生怕楊宗瑞玩過了頭。
“好的,好的。”楊宗瑞見林安靜提醒的對,便也收斂了下,將楊錦穩穩地抱回在手裡。
自從楊錦來到了這個家庭,幾乎每一天都是充滿歡聲笑語的。
而林安靜,更是變得溫柔了許多。處處散發着爲人母的慈愛。爲了讓楊錦有更好的奶水,林安靜也努力讓自己每天能多吃些東西,身體,也比以前顯得更豐滿了些。
六月暑夏,空氣中已經有了揮之不去的悶熱,剛出身不久的楊錦身上,出現了點點紅疹,溼癢難耐,夜不能安眠。
聽着楊錦夜夜揪心的啼哭,楊宗瑞更是愁上眉間。
“許是天氣太熱,悶出來的。”林安靜有些自責,便每日兩次的給楊錦擦洗換衣,如有便溺污染了衣裳,一日更是三五次的換洗。
可即便如此,楊錦身上的紅疹依舊沒有消退的跡象。
楊宗瑞到處尋醫打聽,得知松花粉可以用來去疹止癢。無奈松花粉每年清明期間纔有,這六月夏天,怕是有錢也是難買了。
爲了讓楊錦能及早痊癒,楊宗瑞便親自去了城裡,遍尋各家藥館,才終於從一戶人家裡買得松花粉半斤。
終於,在松花粉和麻油的外敷調理下,楊錦身上的紅疹日漸消退,七日後便痊癒了。
過了兩日,謝策來太醫院通知楊端午,可以去帶走周貴妃了。
“我已經設計,讓她鑽進宮裡的水缸,從而出宮。”謝策說着不懷好意的倪着楊端午,“我這可是冒着天大的死罪幫你啊。你可是要領這個情啊。”
楊端午笑道:“你的情我只有一本醫書可以還。別的自然是還不了的。”
“你說的倒是斬釘截鐵。不過,凡事不可說的太絕對。”謝策說完,靠近幾步,神黑的眼珠子好像玉石一樣閃耀在她面前,“你記住了,我不會放棄的。”
楊端午在皇宮外十里的涼亭裡,看到了已經打扮成布衣草民的周貴妃周琳琳。
“娘娘。”楊端午跑過去,“終於見到你了。”
周琳琳很奇怪的看着楊端午身後的謝策,吃驚的張大嘴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娘娘,你不要奇怪,其實這次,要不是因爲少世子殿下的幫忙,娘娘只怕還出不來。”楊端午說,“娘娘沒事就好。”
周琳琳聽楊端午簡單講述了一遍事情經過,對謝策行禮致謝。
謝策搖搖頭:“你不必謝我,我救你出來,不是爲了你。”
周琳琳大方答道:“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可是,得到好處的終歸是我。倫理,這是應該的,請少世子殿下,受我一拜。”
謝策說:“既然如此,也好。也讓你心安。”
然後楊端午要帶着周琳琳走。
謝策問:“如果你是想把周貴妃帶到知府大人府上去,那你就大錯特錯了。皇上知道了,一定會遷怒於知府大人,會連累知府大人的。”
“我沒這樣想過。”楊端午眼中帶着深意,“周貴妃不見了,皇上一定會派人搜查,天下都是王土,還能藏到哪裡呢。我想,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想讓娘娘去謝府上住段日子。”
“什麼?”謝策一怔,“不好,這不好。”
這樣若是被發現了,謝策可就慘了。
“你放心,你不會被發現的。”楊端午說,“我自有打算。只要少世子都按照我所說的去做,一定可以保護住娘娘,對自己也沒有害處。”
“你就這樣自信,我一定會聽你的麼?”謝策冷笑道,“周琳琳的死活,我並不如何關心。我憑什麼要送她來我家裡,冒着被發現的危險呢?”
“因爲少世子殿下是個明白人,這次的事件,其實要想查出是少世子您做的,很簡單。可是大家都不敢對你怎麼樣。而娘娘若是留在少世子身邊,除了皇上是沒有人敢動娘娘一下的。我們只需要瞞住皇上一個人就可以。可若是娘娘被置於別處,從而被抓住了,那查起來就慘了,這件事,不查就沒有人敢懷疑到少世子您頭上來,可若是查了,就也不能不懲罰您以立軍威。所以,這件事您想撇開都不行了,只有保護好娘娘,您才能最大可能的沒事。”
楊端午的這番分析,簡直是頭頭是道,謝策甚至連反駁的能力都沒有了。
“你不去做狀師,真是委屈你了。”謝策最後感概道,“那麼周琳琳,你可以跟我來,不過,你要留在我身邊,做個丫鬟。從貴妃娘娘降級爲丫鬟,你先問問你可不可以勝任?”
周琳琳聽楊端午和謝策兩個人剛纔一來一去的對話,基本上也是聽明白了。
可是,她剛剛是什麼也不知道,如今雖然是知道了,可還是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楊端午說:“娘娘,您要爲了大局着想啊。”
周琳琳看着楊端午,握緊了她的手,說:“既然是端午希望我去,那我就去吧。橫豎,在冷宮裡的日子,還不如一個丫鬟呢。我想,謝府上的丫鬟,總不會太難做吧。”
楊端午對謝策說:“娘娘畢竟是第一次做丫鬟,你有什麼事就多擔待一點,少讓她做點事。免得露出破綻。”
謝策說:“你就放心吧。若是我接過了這事,這事就是必然成的。”
然後,楊端午拉周琳琳到一邊,和她單獨說話。
“娘娘,我已經找到雨公公了,他現在很好。”楊端午和周琳琳講了下雨公公的情況。
周琳琳大喜:“他總算是還活着。我們都還活着。這真的好。”
楊端午低頭說:“也不算太好。如果事情進行的順利,需要雨公公出來作證。這是我之前找到雨公公的目的。可現在。我卻不忍了。”
“雨公公是當年事發的最直接證人,再沒有誰比他更適合做證的了。你不是一直都希望爲你父親的冤案平反嗎?那爲何——”周琳琳無法理解了。
楊端午眼中露出幾絲眷戀來,“我和雨公公相處個把月,發現他是一個非常單純的好人。如果他去做證,就算是成功了,他也會遭到仇人的追殺。如果事敗了,他也會跟着連累。我若是真的爲他好,又怎麼會希望他來作證呢?”
周琳琳說:“我明白。這樣的事,誰都不希望發生。可如果發生了,就需要有人挺身而出。讓雨公公堅持活下來這麼久的,只怕就是這種挺身而出的精神支柱了。若是你不讓他做他喜歡的事,他會更加失落的。”
楊端午是不明白,她不明白難道這世上,還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嗎?
雨公公寧可死,也要去做這樣的事。
雨公公後來的回答是,爲了“義”。
難怪楊端午無法理解,因爲,在她穿越之前的二十一世紀,是不存在這個“義”字的。
“那麼我聽娘娘的。”楊端午說。
“娘娘不要擔心跟着謝策,謝策爲人雖然看起來滿身邪氣,可他做的每件事,都有他自己的原則。所以,這樣的人,是不會無緣無故傷害一個弱女子的。”
周琳琳點點頭:“我之前什麼都經歷過了,難道還怕做丫鬟不成?若是餘生可以一輩子做丫鬟,過平靜的日子,我覺得這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
“你們說好了沒,本公子等了很久了。”謝策垛着腳,上前幾步皺着眉毛催道。
楊端午說:“好了,剛剛還在娘娘面前誇你,你就露出馬腳了。你可真經不起誇呢。”
謝策聽見楊端午剛纔誇他了,不由的高興起來,“哦,你誇我?你誇我什麼呢?”
“你可別嚇着娘娘。不然娘娘若是有什麼事,你也知道結果。”
謝策又生氣了,剛剛高興起來馬上就又生氣了。
好吧,又讓她威脅一次了。謝策不敢惹楊端午,就狠狠瞪了周琳琳一眼。
“你這樣看着娘娘做什麼,你這樣我還不讓娘娘跟你走,任憑官府來找送官府算了。”楊端午繼續威脅着謝策。
謝策咬咬牙,說:“你敢。”
“你敢我也敢,大不了就來個魚死網破,玉石俱焚。可是謝公子,你是塊玉,和我這泥灰一起死,不覺得太可惜了嗎?”
謝策知道他是說不過楊端午的,就說:“都是一起做事的朋友了,還爲了小事置氣做什麼?”
周琳琳最後叮囑楊端午:“我已經不是娘娘了,你就不要再叫我娘娘了。你也沒有進我們周家的門,所以,你就叫我琳琳姐好了。”
楊端午叫了聲“琳琳姐”。
周琳琳於是就跟着謝策過去了。
楊端午回到家,把這事只說給了倪重陽聽。並沒有和雨公公提起,免得雨公公說漏嘴說出去了。
六月的太陽,已經顯得火熱。清河縣內,大大小小的河流裡,都有人頭攢動,其中更多的是孩子,天真無邪,常常是脫的全身光溜溜的,如泥鰍般在水裡嬉戲,孩童的長輩倒也心大,基本是不聞不問,只等飯點的時候等孩童們自行回家。
街市巷子口,各種水果攤多了起來,西瓜常常是賣的最快的,許是口感甜又多汁吧。可還是有不少老者認爲瓜果太寒傷陽氣,而喜歡喝茶解暑。
炎熱的天氣,最難受的恐怕是婦人了。男子們大可光着膀子,奈何婦人不可,爲了避暑,也常常將濯衣等事挪到清晨或傍晚去做。
林家染坊內,工匠們依舊井然有序的忙着。因爲林家染坊的生意好,能在裡面找到份差事,那都是令街坊鄰居羨慕的事,因此,在裡面出工的人,也都兢兢業業的,非常愛惜這份工作。
故此,林家染坊裡出來的貨品,在市場上也有極好的口碑,更是常常脫銷。
這一切,離不開林安靜的努力,還有林安夜的用心經營。
“大家都過來,少爺請大家吃西瓜了。”張叔一聲喊,工人們便一個個從位置上彙集到了院子中間的一個亭子裡。
“最近天氣炎熱,辛苦各位了。”林安夜親手端了一塊西瓜,遞給一個掛布的工人。
工人受寵若驚,連忙雙手相迎,接了過來,嘴裡不住的稱謝道:“謝謝少爺,少爺有心了。”
“我今日來,是有件事跟大家商量。”林安夜緩緩的說,“最近染坊裡不算太忙,我想給大家放個假,也趁這時間多陪陪你們家孩子。”
“使不得,我家人還等着我的工錢開鍋呢,我可不能休息,要不然他們吃啥。”一個瘦高個說道。
林安夜微笑道:“這個不用擔心,休息期間,你們的工錢,我照給。”
衆人一聽,頓時感動的連聲稱謝。
這樣,林安夜將每道工序上的工人都分成兩班,實行輪班制,輪休的一班人,可以連休一旬。
這消息很快傳遍了清河縣的大街小巷,大家紛紛給林家染坊和林安夜稱讚。
大墳腳村,田間的稻穀在太陽的烘烤下,顯得有些發焉。倒是村裡的那口池塘,荷花爭相開放,引來數只蜻蜓留戀不已。
通往山頂的山路上,各種雜草幾乎將路都燕麥了,各種蟲子歡快的叫着,小小的螞蟻卻一聲不坑的幹着大事,竟全體動員,擡着一隻死掉的蝗蟲往蟻穴裡運。
傍晚,村口的大樹下是人最多的地方,村裡的大人小孩都喜歡來這裡納涼。一壺茶,一碟瓜果便能聊很久,看看天上的星星月亮,講講美麗的傳說故事。
可大家似乎更喜歡這種自由自在的輕鬆氛圍,一旦倪里正過來了,大家便都安靜了。
“聊什麼呢,老遠就聽見你們的聲音了。”倪里正的衣服敞着肚子,手裡拿着一把大紙扇。
被看得不好意思的一箇中年男子這才接了話茬,慢慢的說:“給娃兒講故事呢,這天太熱,屋內受不住。”
“這兩日的確熱,”倪里正點點頭,說道:“你們也不要光給孩子講故事,偶爾也要教他們數數,這數數,以後更重要。”
“好的,好的!”男子馬上點頭應和道,生怕動作慢了,會讓倪里正覺得不尊重他。
往日裡,大家發生個什麼事,都是想到找倪里正評個理解決事情,可自從他民聲不好後,大家對他,也都是敬而遠之了。
“怎麼纔回來,這都什麼時辰了。”倪里正一臉不滿的對賀麗君喊着,“不就買個菜的事情,整天連個人影都沒有。”
賀麗君不敢回話,站在一旁默默的聽着倪里正發脾氣。
其實賀麗君出去沒一會兒,買了菜也是半刻不敢休息的往家趕,可倪里正就是習慣了要開口罵兩句,似乎不罵不舒服似的。
“今日兒子可要過來,你也要收斂下你那臭脾氣了。”賀麗君提醒了一句,便進屋做飯去了。
很快,屋內便傳出陣陣米香。
倪里正就這麼一個兒子,奈何兒子不住在一起,倪里正常常感覺失落,得知倪雞鳴會來,倪里正趕緊整了整袖口,提着杆煙槍走到了村口去接。
好一會兒,倪里正終於看到了倪雞鳴,便開心的把煙槍朝鞋底上狠狠敲了兩下,別在腰間便迎了過去。
“雞鳴,怎麼樣,當差都還順利不。”倪里正笑着臉問倪雞鳴。
“就那樣,一個破地方,能有多大的事。”倪雞鳴一臉不屑的樣子。
“沒事就好,當差也就拿幾個錢,”倪里正自言自語的說道。
很快,兩個人便進了屋。
“雞鳴,回來啦。”賀麗君聽到門響,提着嗓子說話。語氣中,滿是期待的喜悅。
“嗯,娘,我回來了。”倪里正似乎跟賀麗君的關係要好一些,也更親近些。
很快,在賀麗君的招呼下,三人圍着桌子坐了下來。家裡難得有第三個人一起吃飯,賀麗君雖然忙裡忙外,可臉上卻是笑的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