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波說的這番話,連他自己都不信,要是平日裡只是忙裡偷閒去玩,何至於等到大人來了,連這些勞什子玩意兒都收拾不好?
誰料秦川只不過打量了這棋子片刻,這才緩緩的搖了搖頭,繼而說道。
“這種小事兒我就不提了,我不過是有些失望,堂堂校士府,你們是要追蹤各種情報,連隱匿的功夫都做的稀爛!”
“剛剛你們既然在此玩了六博棋,想要怕人怪罪我自然能夠理解,可既然都收了,爲何在這犄角旮旯裡還剩了這麼一顆?你們這是怎麼辦事兒的!”
李凌波不留痕跡的擦去了自己額頭的冷汗,雖然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收拾的東西,但如今罪證確鑿,李凌波自然也沒有抵賴的想法。
而秦川此刻也重新將目光放在了這跪在地上的人,看着李凌波繼續說道。
“你自己說,你們這官是怎麼當的。院內紀律鬆弛,本事荒廢我都可以理解,畢竟多年未曾動用過你們,你這統領也做的辛苦……”
“至於這平常玩些六博,說白了也是閒的沒事,總得有個玩樂消遣的法子。”
李凌波聽得秦川所說心思微動,心中對秦川的態度更是感恩戴德,畢竟這麼開明的一個上司在這個年頭可是並不多見。
就連當初郭嘉執掌校士府之時,他本就恃才放曠,而且頗好飲酒,也未曾將這校士府的規矩弄得這般寬鬆。
正當李凌波心想這些事情都不是大罪,心思稍安之餘,忽聽得咚的一聲爆響從他面前傳來!
這爆響自是秦川在這身旁桌案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此刻秦川一臉冰寒,對着那不明所以的李凌波劈頭蓋臉的便罵了起來。
“剛剛那貢銀,我不問還尚且不知,原來都是你們這幫雜碎從朝中各司部收受的好處,你們還要不要命了?!”
“此時若是傳到丞相耳中,知道校士府敢暗中受賄,矇蔽丞相耳目,丞相要是不令滿府君把你們這幫廢物剮了,我便把這隻手剁給你!”
李凌波如今連頭都不敢擡,儘管這世道貪些錢財乃是理所應當之時,但當着秦川一時盛怒,嘴裡囁嚅了半天卻一個字兒也蹦不出來,生怕衝了秦川此刻的怒氣。
雖然表面上不敢多說,但李凌波心中着實是有些委屈,這朝中說句不好聽的人人都貪,他們校士府所貪的不過是九牛一毛,根本壞不了什麼大事。
秦川餘怒未消,縱然一身文弱的模樣,但發起怒來反倒更加讓人畏懼:
“你心中是不是想着幾包碎銀不算什麼事兒?但你莫要忘了校士府是幹什麼吃的!”
“校士府平常監察朝中官員,藏匿於士族之中,爲丞相耳目,在軍中之時探聽營中風聲,以防戰時生變,你現如今帶頭與那些朝臣玩兄弟情深,將來要是真有人犯了事,證據確鑿之下丞相讓你抓人,你抓還是不抓!”
秦川雖計策毒辣,但性子之中卻仍是多了幾分柔和,但往往性子柔和之人一旦發怒,輔以秦川在曹操身邊一向話語權頗大,那言語之中無意間吐露的寒意與軍中的肅殺之氣撲面而來,那攝人心魄的壓迫感自是讓李凌波心頭一陣駭然。
校士府爲曹操麾下暗諜,本就是爲了替曹操在朝廷之中埋下耳目,監督百官行事,不光是爲了震懾朝臣,更是爲了提早控制朝堂之上官員叛亂、行賄之舉。
可要是校士府都被人上下買通,曹操於許都之內情報來源便徹徹底底的廢了大半,要是再有人效仿當年衣帶詔一時妄圖刺殺,怕是曹操有十條命都不夠死的!
隱匿在暗處的賊子膽子要是小,只爲買通校士府中人可以更爲方便的通報消息,但誰都不知道曹操在許都之中有多少眼線,若是一旦受賄之時敗露,校士府上下通通都要獲罪,至於像李凌波這等主事之人,第一個就要被送到屠刀之下!
秦川看着面前俯跪的李凌波,心中難免多了幾分失望與憂慮,不光是對自己即將執掌的校士府,更是單單對自己面前這人頗感失望!
“爬起來!”
秦川本意也並非想着將這校士府上下級之間的規矩弄得這般森嚴板正,畢竟校士府對外便是能讓百官忌憚,若是對內一樣如此,一旦人人自危,誰還願意認真做事?
不過李凌波也並非蠢人,從秦川言語之中也聽出這新來的大人並非像看上去那般年輕氣盛,自然知道此刻態度理當擺的端正一些,等秦川主動開了口之後這纔敢直起身來。
“我曾在軍中發跡,自然知道這在軍中校士府有何等本事,也利用過職務之便讓一些校士爲我做過一些髒活……”
“這世道雖然人心喪亂,但我也是個知恩圖報之人,如今既然我已經知道了校士府的窘迫,自然也會想方設法的將那些當初所得的好處報答回來。”
秦川看着他那張黝黑的臉,也大概能猜到此人怕是入了校士府之後便一直從底層幹起,否則僅僅靠着關係,曹操也斷然不會將暫領之任交到此人手上。
當初在荊襄之時,正是有着隨軍校士,秦川纔敢大張旗鼓的讓校士前去伏殺了劉琮與劉表的夫人蔡氏,這才讓蔡瑁名正言順的坐上了荊襄蔡氏的頭把交椅。
“不過今時今日,我在校士府之中的所見所聞,也只有四字足以形容……”
秦川雙目微眯,眉宇之中盡是冷意的開口繼續道:
“失望透頂!”
這四個字,讓李凌波對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爲更是失望,當初郭嘉執掌校士府,可卻並未領了校士府指揮一職,仍是軍中職位,爲的就是方便隨曹操出征。
但現如今校士府從上到下敗壞成這副模樣,讓李凌波更是頗有些愧對當初郭嘉對自己的栽培。
隨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中對之前的所作所爲再無絲毫的辯解之意,只是將身子一躬,低頭沉聲道。
“還請大人等着下官今後的表現。”
稱呼從卑職變成了下官,眼中再無剛剛那份阿諛之意,秦川看向他的表情也不禁多了幾分讚賞。
聰明人不過一時走錯了路,只要稍加扶正之後,仍然是個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