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主上的意思是,回到長安之後便不必再返回此地了?”
“這些日子弟兄們已經爲大人所謀之事出了不少力,回到長安之後便好生修養,不必再多做勞累了。”
莫越澤聽到荊綏吩咐之事,臉上的意外極爲明顯,就連他也萬萬未曾想到,自己幼時被父母賣到蔡氏宗族之中當做死士訓練,今日竟然還能有如此好運。
當初在荊襄蔡氏手中,莫越澤便早已知道自己此生怕怕是都難以逃脫死士的命運,恐怕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因爲族中一個命令而去刺殺或是爲別人頂罪而死,日子可謂是過得毫無任何希冀可言。
但他的人生,就因爲那日荊州城外與一人的會面就此改變。
許都城外的一場埋伏,讓莫越澤失去了不少同行之中的相熟之人,雖說有些人他連名姓都未曾記得,可他們死時悽慘的面孔卻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後來聽聞,自己今後要效忠的新主子,竟是當着許都相府上上下下的大人物們,與這北方最有權勢之人當衆叫板,只爲了給他們一個公道之時,莫越澤此生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大人物的事情,莫越澤自知自己難以瞭解,不過僅憑這位新主子的一番話,他在那場酒樓之中的勸離一事之中選擇了留下,只求報效。
日後那非人的訓練,許多人皆是撐不住主動提出背離了成爲他人手中武器的想法,但憑着自己心中的一腔熱血,他終是咬牙死撐了過來。
蒲阪一戰,自己殲敵四人,渭南一戰,莫越澤與自己的同袍以不曾折損一人的代價將關中聯軍的後方擾的雞犬不寧,徹徹底底的奠定了此戰勝機!
雖然莫越澤從未希冀過自己暗自宣誓效忠的主上能記得自己的名姓,可這輾轉千里來到這苦寒的涼州,卻因爲這一道軍令能夠讓自己脫身,顯然讓他有些不可置信。
“荊綏大人,這是什麼道理?”
“主上在涼州大事未定,便讓我等返回長安,難道是覺得我等不配與主上同生共死不成?”
在其他幾人都暗自慶幸自己即將脫身險地之時,莫越澤那顯得有些激動的神情無異於是讓他成爲了衆矢之的!
這世道,活下來就已經頗爲不易,如今好不容易能夠換來一條不必在血海之中打滾的機會,怎麼還有人會主動留下?
“你們幾人在軍中最爲年少,並非是大人不願讓你等留下,而是交予你們的任務更爲重要!”
“大人如今在涼州人手不夠,若無長安兵馬馳援,僅靠涼州當地兵力決然無法與馬超對敵,所以,爾等務必前往通知夏侯將軍!”
在秦川跟前,荊綏大可輕鬆寫意些許,可當着自己手下兵士,荊綏稍有仁慈就可能會有傾覆之險!
因此,平日裡荊綏那張可怖的面容,在這些人眼中就如同惡鬼一般恐怖!
話一說完,荊綏便也不再廢話,隨即讓身旁一老兵給每人分發盤纏,讓莫越澤等人自行擇機離開冀城。
“你這小子,什麼時候了還這般固執,簡直是死腦筋!”
“碰上這麼一個懂的體恤我們這些小角色的主上,那是我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年紀輕輕的非要與我們這些人一道送死,這不是傻嗎!”
接過了那老兵手中遞來的包裹與盤纏,莫越澤的臉上仍是沒有半分喜色。
“王大哥,我已不是稚童,當年被父母賣到蔡氏宗族之中我便知道!”
看着這個執拗的小子,那老兵臉上也罕見的生出了些許怒意,可最終仍是揉了莫越澤的腦袋一把。
“跟老子比,你就是個孩子!”
“現在老老實實聽主上之命,滾去長安!”
……
回憶着剛剛纔在食肆之中發生的事情,莫越澤形如機械一般的跟在出城的隊列之中,對身旁的百姓的嘈雜置若罔聞。
雖說心中知曉這些人皆是爲了自己好,他們過得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雖然如今混入了軍中,但也仍不改腦袋別再褲腰帶之上,說不定什麼時候便會戰死沙場。
可在莫越澤眼中,寧可爲護佑主上而死,也好過先於主上脫離險地。
“小子,往哪去啊?”
莫越澤心亂如麻,連排查近在眼前都未曾提前預知,看到那一臉蠻橫的西涼兵登時換上了一副賠笑模樣。
“軍爺,家中老母病了,我這乃是打算出城去請大夫,這病情十萬火急……”
能夠效力於秦川手底下的,皆是先由校士府訓練過後,再經由荊綏調教而出,無論是滲透還是上陣搏殺皆是無一不可。
雖然莫越澤此刻心緒不定,但瞬息之間面色的轉換可謂是沒有絲毫滯澀之感,加上他本就年少,無疑讓人生不出什麼惡感。
但莫越澤卻是忘了,他這手段在中原或許尚且有幾分把握,可這西涼邊陲之地,僅靠一副少年容貌便想矇混過關,其難度可是多了不止一層!
在這等茹毛飲血之地,你越是兇惡,西涼兵就越不敢攔!
“十萬火急也不行,徵西將軍近日嚴查冀城出入百姓,就算你今日是爲老母奔喪,不盤查一番也不能放你出城!”
“老老實實將包裹打開,放於一旁桌案之上檢查!”
這西涼兵看似義正言辭,可若是在秦川眼中此人正是藉着盤查一事想要行那敲竹槓之舉,而馬超本就不是漢人,對這等事歷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無形之中也方便了這些人中飽私囊。
可這話落到莫越澤耳中,卻令的他暗自叫糟!
剛剛出了食肆之後,自己尚未檢查行囊,至於送去的書信尚且封裝於竹筒之中!
而那竹筒老死不死的並未被他貼身攜帶,而是塞在了這背囊之中!
“嗯?”
“你這小子還愣着作甚,本大爺的話你聽不懂嗎?”
見莫越澤患得患失的模樣,不少周遭在城門旁盤查的兵士紛紛覺得有些不對,一時間注意力紛紛集中在了此處。
自知如今難以脫身的莫越澤,眼角抽搐之餘,終是換上了一張笑臉。
但在這笑臉背後,其衣袖之間卻早已滑下了一道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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