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
荊州的治所,現在最大的城市之一。
然而現在,卻有一股不安的氣氛,籠罩在這座城市之上。
之前蔡瑁出兵的時候,沒有這樣的氣氛。
可是在五天前,蔡瑁慘敗,全軍覆滅的消息,已經傳過來了。
整整十二萬大軍,一個月都沒到,就被劉備軍盡數剿滅,俘虜就有七八萬人,三名主將中,王威黃祖被擒,蔡瑁逃走,現在還不知道下落,其他的將校裡,張允黃射等人被擒,蔡勳蔡勇蔡猛張虎等人戰死,說全軍覆沒,那是一點都沒錯。
幾乎是整個荊州四成的兵力,歷年以來耗費無數錢糧的兵馬,就這麼沒了。
這消息一傳出來,很多人都要崩潰了,尤其是長期圍繞在蔡蒯兩家身邊的那些士子、大儒們。
他們都不是傻子。
以前荊州能夠穩定,是因爲各勢力達成了某種平衡。
劉表是荊州之主,他手中也有近十萬的兵力,所以位置坐得很穩。
蒯家把持了荊州的上層,治政方面,基本都是蒯家的親朋故舊。
軍方則是蔡家的天下,襄陽最精銳的常備軍就是被他掌握的,幾個軍頭裡,他的勢力最大,位置也最重要,其次就是江夏的黃祖。
黃祖雖然也是軍頭,不過和劉表關係較好,只是不聽調動罷了,和蔡瑁之間的關係一般。
而新野的文聘,則是個中立派的軍人,再加上長沙的劉磐是劉表從子,絕對忠心於劉表的。
這麼一來,幾大軍方勢力互相糾葛,反而能夠形成穩定的態勢。
現在最大的那個垮了,荊州還想穩定?
只有最天真的人才會認爲州牧大人不會乘機授權吧!
蒯良當然不是天真的人,蒯越也不是。
所以當蔡瑁慘敗的消息傳來之後,他們就知道,接下來的事兒不妙了。
“諸葛孔明誤我!”蒯越在府邸裡頓足道。
“這個年輕人……沒想到我六十了,還會被這樣的年輕人所矇騙,這個世道,年輕人真的是了不得啊。”蒯良則是發出一陣嘆息之聲。
“矇騙?”蒯越一愣。
他不如他哥的地方就在這裡了,聽到蔡瑁全軍覆沒的消息之後,他想到的只是劉表接下來肯定會反撲,沒有蔡家軍事力量撐腰,他蒯家在政治方面的力量一點用處都沒有--沒有槍桿子,光靠筆桿子有什麼用?
可是他也只是覺得,諸葛亮那條計策,固然很不錯,卻將他們兩家,置於了危險之中啊。
“州牧大人想要收攏權力,忌憚的,無非就是蔡家在軍中的力量罷了!荊州不想分裂,就不會在內部出現衝突!可是如果是外敵消滅了蔡瑁的力量的話,州牧大人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整合所有的力量了!這個年輕人,真是把我們兩家害得不輕!”蒯良嘆息道。
“可是他 ……是龐德公的弟子啊!劉表可是一直忌憚龐德公的,他爲什麼要這麼做?”蒯越有點崩潰地說。
“以此爲晉升之資,還不夠嗎?只要州牧大人掌握了整個荊州的權力,那麼孔明,必定是他最信任的人!劉備雖然消滅了我們的大軍,可是荊州還有二十萬人,其他方向也有曹操和袁紹的壓力,荊州會輸,但是不會亡,只要州牧大人還在,荊州,就會穩定下來。可是那和我們兩家,已經沒什麼關係了啊。”蒯良嘆息道。
“那我們應該怎麼做,大兄?”蒯越倒沒有罵諸葛亮爲了一己之私如何如何,因爲在亂世,大家都是同樣的人啊。
“閉門謝客吧,另U掙扎了,不管怎麼說,以州牧大人的爲人,也不會對我們蒯家趕盡殺絕的,除非我們垂死掙扎,真的惹怒了他。我們蒯家想要博萬世的富貴,現在輸了,還能保住性命和家產,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蒯良嘆息道。
蒯越跌坐了下來,他是有些不甘心,可是他也清楚地知道,大兄的話,纔是正道。
他蒯家從漢高祖定鼎開始就是世家,能綿延到現在,還能繼續綿延下去,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那蔡瑁呢?”蒯越問。
“看他自己想不想找死了。”蒯良道:“一個沒有了兵權的將軍,會比我們這些執政的人更危險。不過有蔡夫人那一層關係在,蔡瑁老實一點,也不會有什麼問題。我們州牧大人不介意殺人,可是對我們這些親戚,還是可以的。”
蒯越點點頭,這一點倒是,整個荊州基本上都是盤根錯節的親戚關係,蒯家和蔡家,只不過是聯手起來,吃了最大的一塊份額罷了。
他們兩家,之前也是招人恨的。
畢竟這兩家一個在政界,一個在軍方,把能撈的好處基本都撈了,其他的家族都撈不到什麼好處。
這實際上也是劉表打壓其他家族的一種舉措,蒯家蔡家都是他入荊州時候的重要功臣,黃家又是他的姻親,所以重用這三家,壓制荊州其他的家族,是一個分化荊州士族關係的好手段,只不過後來有些玩脫了,這三家勢力膨脹得太快,聯起手來,反而讓他這個州牧都不敢輕舉妄動。
而現在,就是劉表的機會了。
其他一直被這三家壓制着的家族,也開始蠢蠢欲動。
這幾乎都是可以想到的。
劉表也不會介意用其他家族的力量,來把這三家先給打壓了。
所以在這個時候,老老實實的聽話,閉門不出,交出權力,還可以保全家族,不然的話,身死族滅就在眼前。
放棄權力固然困難,可是和整個家族滅亡比起來,就要好得多了!
“州牧大人會什麼時候發動?”蒯越最後問了一句。
“看蔡瑁什麼時候回來了。他什麼時候回來,就是州牧大人發動的時候。我們
兩兄弟,現在也成了聾子和瞎子,想再多又有什麼用呢?還是靜待州牧大人的審判吧。我們之前有多風光,接下來就有可能有多落魄。只有保住性命,纔可能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啊。接下來不管是州牧大人奪回荊州,還是將來曹司空佔據荊州,他們都不會忘記我們曾經的功勞,我們有什麼好着急的呢。”蒯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