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橋聽了一會,心中暗笑,孫紹這隻曲子優雅從容,分明是姊姊度的新曲,讓孫紹來露臉的,卻說是什麼野調。.com有這麼典雅的野調嗎?她瞟了大橋一眼,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轉向了周循和周玉。這兩人都是聰明敏慧而又心高氣傲之人,他們肯定和自己一樣能猜出大橋的心思,好勝之心肯定又會作祟。
周循的心思正如小橋所想,他稍微聽了幾句,便起了疑心,再也不信孫紹說什麼野調的託言,但他卻不認爲是大橋所度,而認爲是孫紹來考驗他的見聞。他繼承了父親周瑜的雅度,見多識廣,又有超強的記憶力,只要是有名的曲子,他大多知曉,而現在孫紹吹奏的曲子他卻是聞所未聞的,那顆剛剛壓下去的好勝心不可抑制的又升了起來。
在自己的強項上被孫紹這個粗人給考問住,讓周循很不是滋味,雖然他性格大度,但是畢竟還是少年人,不可避免的好勝心一時之間還是佔了上風。
一曲奏罷,孫紹貌似忐忑不安的回到了席位上,小橋看着神色各異的三個兒女,哭笑不得,再看看神色從容的大橋,越發肯定了這是大橋所爲,覺得又好氣又好笑,覺得大橋未免有些不厚道,只是想想姊姊這些年受的委屈,倒也不想較真。
“好曲。”小橋首先撫掌而嘆,打破了沉寂。周循等人一驚,也連忙跟着讚歎。
酒宴完畢,辭別了小橋一家,回到車上,大橋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陪在車側的橋英心情也不錯,笑盈盈的說道:“夫人,少主這次總算在他們幾個面前佔了上風。”
大橋點了點頭,沉思了片刻,又嘆了口氣:“阿循要去建鄴領兵,他們一家都要走,按理我們要給他們送個行的。只是……”
橋英聞言,也皺起了眉頭,過了片刻說:“回去再查點查點,盡力而爲吧,府中的實力終究是不能和周府相比的,想必他們也能諒解。”
大橋無奈的點點頭,剛纔的一點得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孫紹得意洋洋的坐在車上,一想起剛纔周循等人的表情就覺得好笑,他也年少輕狂過,當然知道周循現在的感覺是什麼,雖然這點勝負說起來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意義,但對於一向佔上風的周循來說,絕對是一個短時間內很難釋懷的事情。
“少主……”陪在他車側的橋月指了指後面大橋的方向,輕輕叫了一聲。孫紹回頭一看,見大橋雖然看不見面容,但是橋英卻面露愁容,顯然是遇到了什麼難事。他不免有些奇怪,剛剛出門的時候,她們還笑容滿面的,怎麼一轉眼就變了臉?
回府之後,聽了大橋的擔憂,孫紹這才明白過來,感情是錢緊。
孫府現在沒有收入,孫權按千戶侯的標準每年撥付錢糧,聽起來不少,但是實際上根本不夠。普通的侯只享賦稅,每年收入大概在二十萬錢左右,府中幾十口人的吃喝用度全部在這上面,光是最基本的糧食消耗就要耗去一大半,再加上服裝添置,僕人的月錢,算下來根本就不夠用。算下來,千戶侯的租賦收入還不如一個兩千石的官員俸祿來得實在——因爲官員還有權力帶來的灰色收入。要想置辦與周府同等規格的酒席,縱使人不多,那也得幾萬錢,對於孫府來說,這幾萬錢並不是一筆小數目。倒也不是拿不出來,但是要精心籌措一下才行。
孫紹感嘆了一下貧富差距,本想說有什麼吃什麼的,可是轉念一想,又把那句話嚥了回去。
“要不就到市上買些牛肉吧,有了牛,這規格也算是夠了。”橋英見孫紹有些爲難,開口說道:“扣器還是別買了,這一次用了,下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用得上,放着也怪可惜的。不如省下這錢,買些好酒。”
大橋默默的點了點頭,雖然覺得這樣有些掉份,可是孫府眼下的情況也只能這麼辦了。
“我倒有些想法。”孫紹擡起頭看看大橋,又看看橋英,緩緩的開了口:“既然在貴重上不能和周府相比,不如整治出一些新花樣來,也不至於落了面子。”
“新花樣?”橋英看了孫紹一眼,有些意外:“辦法倒是個辦法,但是府裡那些廚子還能整治出什麼周府沒見過的花樣?”
“既然這個辦法可行,那你就不用操心了,交給我辦吧,到時候一定讓你們吃一些新鮮菜式就是了。”孫紹胸有成竹的一笑,站起身來行了一禮,轉身要走。剛走到門口,大橋叫了一聲:
“阿滿,你等等。”
孫紹站住,轉身向大橋看去,只見大橋指着旁邊的一個梳奩,橋英會意的走過去,從裡面取出一個繡囊,塞到孫紹手裡:“這些錢你先拿去用。”
孫紹看了看手裡的繡囊,繡囊雖然精緻,卻有些陳舊,看樣子有年頭了,雖然不大,卻沉甸甸的,他打開一看,是兩塊馬蹄金,一斤左右大小,按現在的市值換算,大概在兩萬五千錢左右。大漢的金價通常在一斤一萬錢左右擺動,這幾十年天下動盪,金價略有上漲,大概是一金一萬兩千錢的樣子。
孫紹本待不要,可是一想自己荷包裡只有兩千錢左右,要整治這些菜餚確實有些困難,但應了一聲,順手連繡囊一起揣到懷裡,轉身走了。
“也不知道少主能不能辦成?”橋英有些不放心的說道。
“由他去辦也好,東廚那些人,反正你也指揮不動的。”大橋淡淡的一笑,坐到琴案前,橋英連忙過來取掉上面的覆物,大橋攏了攏袖子,雙手按在琴絃上,卻沒有彈,眼睛盯着琴絃出神了片刻,自言自語道:“如果他能安心過日子,倒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橋英有些意外的看了大橋一眼,想了想,也點頭說道:“是啊,這府裡沒有個男子撐着,終究是不行的。少主既然不可能去領兵了,不如學些文書,就算以後不能當官掙俸祿,修心養性也是好的。”
大橋沒有接她的話,輕輕撥動了琴絃。
快要出後院的孫紹聽到舒緩的琴聲,停住了腳步,若有所思的回過頭看了小樓一眼,微微的點了點頭,嘴角輕輕的一挑,露出了些許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