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段大虎才知道了背叛的滋味。曾幾何時，蕭寒衣是他最親近的兄弟，往昔的那些歡聲笑語，都在此刻浮上心頭。
“這是爲了天下公義，並非是我有意這麼做的。我也一直把你當兄弟的……”蕭寒衣慢慢道。
“那麼，玄鐵令也是你拿的？”段大虎渾身無力，顯然是中了毒，此刻反而平靜了下來。
“它不是我拿的，我本來要借你的手拿回來，沒想到卻被人搶先了一步。至今我都百思不得其解，誰有能耐從鉅子手中拿走玄鐵令，還如此熟悉機關城後山的機關。”
“你看到玄鐵令丟失，才送我們到後山逃走的吧？”
“不錯，雖然丟了玄鐵令，但你依然有屠龍刀，況且還有雪兒在，一樣能掌管這天下黃巾軍。”蕭寒衣點點頭。道：“可惜，你對黃巾軍並無興趣，最後這些黃巾軍也只能被殺的被殺，投降的投降。現在全天下的諸侯，哪一個沒有當初黃巾軍的舊部！這天下形勢亂的太快，大錯既成，現在唯有盡力挽回了。”
“哎，那你到底想怎樣啊？”
“段兄，今日之天下難道你還看不透嗎？漢朝氣數已盡，新一任帝王就在這些諸侯中產生。論天下英雄，當下就是曹操和袁紹勢力最大，也最有雄心。可曹操殺戮百姓，不是仁君。唯有袁紹，纔是天下共主啊！你反正無心爭霸，不如跟我一起投靠袁紹吧。到時候，你得你的榮華富貴，我爲墨家死而後已。如何？”
段大虎聽他說的頭頭是道，好像也是有那麼些道理。略一思索便道：“現在軍情緊急，你小子是不是給我下毒了，快給我解了毒，我先把劉備兄弟和呂布救回來再商量不遲啊。”
蕭寒衣搖搖頭道：“劉備和呂布均是當世英雄，也都非池中之物，讓他們投靠袁紹，實在是難如登天。我本就是借曹操的手殺了他們，又怎能真的讓你去救？”
“你……你也忒狠毒了！怎麼會這樣？你是我兄弟，他們也都是我的兄啊弟！”段大虎勸他道，“你讓我出兵去救了他們，我答應你，這些兵馬我都不要，青、徐二州都拱手送給袁紹！”
“已經遲了，青州我已經拱手送給了袁紹。你道他爲何能打的公孫瓚沒有還手之力？這都是因爲有青州兵啊！”
“混蛋！你……你個不忠不義的小人，枉我和你兄弟一場，那些詩書都看到狗身上了！不論你出於什麼樣的目的，怎麼能這麼卑鄙狠毒，置朋友于死地？光明磊落做個漢子，又有什麼不好？”
段大虎嘴笨，原也不知道怎麼去罵他，但總覺得他這樣做實在大大的不妥。
“段兄，諸子百家之中，法家的申不害提倡政治權術，兵家的‘上交伐謀’，縱橫家的‘合縱連橫’，不都是以術爲謀嗎？大爭之世，卻也不能婦人之仁。犧牲幾人便能換天下太平，聖人也不過如此啊！”
“你看書看秀逗了吧！不仁不義的事我是絕對不會做的，你要想殺了他們，先殺了我吧！”
“我不會殺你的，你這幾天好好想一想吧。男兒立足亂世之中，不爲天下社稷着想，與行屍走肉何異？”
段大虎不再說話，蕭寒衣揮一揮手，示意士卒把他帶下去。段大虎狠狠瞪着他，罵道：“蕭寒衣你個不仁不義的小人……”
蹲在這徐州城的大牢之內，一抹月光穿過氣孔，照射了進來，這些年的往事歷歷在目。段大虎和蕭寒衣一路逃脫四大天王的追殺，離開墨家機關城，又去洛陽合力殺張讓……蕭寒衣一直都是一個書生。可誰料到，一個書生竟然也會在亂世之中，改變的如此徹底？
怪只怪段大虎竟從不懷疑於他，把一切軍中大事都交給他，甚至是那爲帥者看得比性命還要重要的虎符。但如果連自己的兄弟都要提防，那這人生豈非活的太無趣了！
這可能是蕭寒衣的“道”，但絕不是段大虎的“道”。段大虎就是一個來闖蕩江湖的江湖人，俠講究的是“仁”、“義”二字，這是他認的死理。況且，劉備和呂布身陷重圍，還等着段大虎去救他們！
一念至此，段大虎便運功逼起毒來，這毒煞是難解，段大虎一運功便丹田生疼，真氣難以凝聚，頭上黃豆般大的汗滴滴了下來。段大虎強運起長生訣，在空蕩蕩的體內尋找一股真氣，並以此真氣爲媒，引導全身真氣匯入丹田。如果真氣可以匯聚，那這毒想是應該可以逼出來的。
段大虎正運功打坐，忽然一陣喊殺聲響起，似乎有一女子的聲音。段大虎側耳傾聽，心神一亂，這本是運功大忌，真氣重新疏散開來，段大虎一下子癱軟在地，心中正暗自懊悔，卻聽得一女子叫道：“段哥哥，你受傷了嗎？”
段大虎擡頭一看正是許千雪。她雙手拿着自己的獨家兵刃峨眉刺，淡黃色衣衫上滿是鮮血，頭髮凌亂，想是殺了不少人才進來的。
“雪兒，我沒事，你快走。”段大虎勉強笑了笑，說了這句話，卻已經扯的他丹田劇痛。
“你……你傷到哪裡了？”她焦急地問道。
“可能是中了類似於十香軟筋散之類的毒，全身沒有力氣，真氣也無法匯聚。”段大虎說道。“十香軟筋散”是江湖上常用的下三濫迷藥，用了之後全身無力，只能任人宰割。聽說很多人家的黃花閨女便是中了這種毒，被人壞了身子的。幸好段大虎內力深厚，雖然中了毒，但依然可以勉強行動，只是要想逃出這個地牢，卻是無計可施了。
許千雪更不答話，一峨眉刺就砸向牢門的銅鎖，可惜她的峨眉刺畢竟幹不了這個粗活，不如段大虎的大刀管用。劈砍了幾下仍是無能無力。
“摸下老頭身上看看有沒有鑰匙。”段大虎提醒道。
許千雪便回身去尋牢頭的屍體，總算摸到了鑰匙，剛剛打開牢門，卻見蕭寒衣已經帶人進了地牢。
許千雪一隻手扶着段大虎，一隻手拿着峨眉刺，怒目道：“蕭寒衣，你真要爲難段哥哥嗎？”
蕭寒衣道：“我並不爲難他，可現在也不能放了他。”
“我偏要帶段哥哥走，你敢攔我？”許千雪道。
“雪兒，在你心中，我難道就永遠也比不上這隻老虎嗎？和我在一起又有什麼不好，我對你是怎樣你難道不知道？”蕭寒衣懇求的看着許千雪。
“你就是不如他！他做事光明磊落，哪像你這麼卑鄙無恥！在我心中也只有段哥哥一人！”
蕭寒衣面色慘白，道：“如果我今日非要留下他呢……”
“那你就先殺了我！”許千雪一橫峨眉刺。蕭寒衣手下的士卒們團團圍了上來，將段大虎們圍在中央。
“你拼死也要護着他嗎？”蕭寒衣苦笑道。
“段哥哥幾次三番救我性命，今日他中了毒，就由我來守護！”許千雪慢慢放下段大虎，讓他坐在地上。
她一峨眉刺就朝最近的士兵刺去，那士卒猝不及防，就被刺中倒地。餘人一聲大喊，朝她拼殺過去。
“住手！”蕭寒衣大聲命令道。
他一瞬間已經恢復了常態，道：“雪兒，我這輩子從第一眼開始就……就愛上你了，我知道你喜歡大虎，只是心中一直不願承認罷了。今時今日，我做這些事都是爲了國家社稷，並無一絲一毫個人感情在其中。但天下雖然重要，我卻也不能傷了你。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最重要的。這番苦心，終有一天你會明白。現在，你們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許千雪見他說的情意綿綿，也自心軟，道：“蕭公子，你對我好我也是感激，可我心中已經有了段哥哥了，你就再好千倍萬倍，我都不會放在心上。只願你能實現心中抱負，但卻不要掛念我了。”
蕭寒衣點點頭。段大虎丹田疼痛，此時早已經大汗淋漓，也不說話，便任由許千雪扶着走了出去。
“慢着！”蕭寒衣從手中拿出一個瓷瓶道：“這是解藥，你……你喂段……段兄服下吧，一日三次，餘毒便都清了。”
許千雪收起解藥，將段大虎扶出地牢，又怕城中不安全，直出城走了幾里路方纔停歇下來。當時月影星稀，整個世界彷彿都在一片黑暗之中。
許千雪喂他服下了解藥，段大虎氣力略復。她問道：“段哥哥，我們現下可要去哪啊？”
“去救劉備和呂布。便是我一人一刀，我也要去的！”段大虎不假思索道。
“好，你說去哪我們便去哪，天下海角也隨你去。”她吐氣如蘭，本是豪氣干雲的話在她嘴中卻說的溫情無比。段大虎心中感激，將她輕輕抱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