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嫺一笑,道:“如此纔好,人人念着她的好,你越不過她去,她名聲起來了,於你行事,也有很多的方便。”
若不然只會拖貂嬋後腿了。
貂嬋便笑,道:“女公子行事,事事全無旁算。這心思靈巧,便是妾身也遠遠不及。”
“只是投機取巧罷了。”呂嫺道:“我是說破嘴,底下的人跑斷腿。最終辛苦的還是你們。”
貂嬋卻笑,道:“人爲己時,終日忙碌,還不知圖個什麼,然而現在有了主心骨,便是再忙,也是甘心的。有了目標,總歸不算辛苦。”
呂嫺到她這兒也能稍放鬆一些,貂嬋懂她的心累。她是真的心累。
然而,她再累,也是不及貂嬋累的,她雖在後宅,然而要處理好所有的關係,與呂布的,與嚴氏的,以及呂布與嚴氏的,內外一把抓,更是要哄着呂布,捧着嚴氏,還更有許多的事情,繁瑣到爆炸……
若是呂嫺,得能被煩死。然而貂嬋似乎舉重若輕。她總歸是這個時代的人,很多的事情做起來是得心應手的。
而呂嫺,不管再怎麼投入,她至少有一半是跳出這個世界去看整個三國的。
她拍了拍貂嬋的手,示意自己知道她。
貂嬋心中溫暖,道:“好不容易閒一時半刻,且眯上眼睛小憩一會吧。”
呂嫺坐到了自己畫的圖,貂嬋尋匠人做出來的搖椅上去,剛眯上眼搖了搖,就有婢女進來道:“許太守派人來說華神醫已至府衙了……”
呂嫺長長的嘆了一聲,睜開了眼睛,道:“得,又有事來了……”
貂嬋看她這樣累,便道:“非得現在就見嗎?!不若休整一會半刻,即便是再重要的人,現在也還有許太守陪着,何須非要女公子現在就去?!”
“舉家來奔,豈可怠慢?!”呂嫺道:“他是我垂涎已久的人,我非去不可。只能慢待美人了……”
貂嬋忍俊不禁,然而又心疼她,便只好看她起了身,出了後院去了。
貂嬋送出二門外,看着她從馬糟裡牽出馬走了,這纔回轉。
嚴氏笑道:“嫺兒在外行事自有主張,你不放心作甚?!你竟比我這個生了她的還像個母親,操心的命。”
貂嬋笑道:“只是心疼女公子事情多,況又在人精子堆裡,只恐傷神。”
嚴氏聽了若有所思,道:“這倒是,在那人精子堆裡,算計來算計去的,行事,說話都錯不得,還不能算錯。給嫺兒配些安神湯喝吧,也叫她晚上好睡。”
“是,夫人,妾身知道了。”貂嬋笑應道。
嚴氏便又去與女繡工看針法了。她本性是個簡單的人,有了事情做,精神有了寄託,倒也自在。如今衣被所安置了許多婦女的生計問題,哪個不念及她的好,嚴氏便如菩薩一般的人。慈仁寬下,是徐州府人人唸叨的好主母。
亂世之中,便是男子存活也極爲艱難,更何況是女子,多數爲依附男子而生存,但總有更多失去了丈夫或兒子,或家人的可憐女子。
倘若不是衣被所安置了她們,給飯吃,給薪錢,又給地方住,她們只能被迫去賣身爲奴,或是去坊巷之間生活了。
嚴氏所爲之事,看着微小,然而她看透了這些以後,才知她所做的是真正的大事,倒是激發了很多的慈悲之心,越發認了真。
嚴氏是個簡單的人,說簡單點,不是七竅玲瓏心的人,就是單細胞生物,一心不能二用,或多用,她與貂嬋等人是完全不同的人,某種意義上來說,她與呂布卻是真正般配的,差不多的人。
所以,投在這件事上的精力多了,便對呂嫺的事管的少了。呂嫺倒是樂得自在,若不然常年面對一個嘮叨的母親,她只怕都不樂意回溫侯府上住。
呂嫺這些天一直在想,諸侯爭霸中原真正拼的是什麼?!
軍事能力爲前鋒,爲後盾,這個當然是最重要的。然而要立足長遠,還要有穩固的民心,以及穩定的經濟實力爲基礎,如此,才能真正紮根,起萬丈高樓。
所以呂嫺一直覺得,兩手都要抓,一個都不能放鬆。
而管仲並無多少的軍事才能,然而他能助齊桓公稱霸,憑藉的不是國力又是什麼呢?!而經濟基礎,就是實力。它重要到可以小到一塊糧草,一塊布片,一匹戰馬,一塊肉食,以及一根武器……支撐着軍隊的供給。
而這一塊,呂布的根基太淺了。
所以她讓他做豆腐,推廣豆腐,收取民心,爭取人心,也搞活經濟,同時,也爲軍隊的供糧提供了一種可能,甚至還能以豆子迷惑住很多人……
呂嫺知道,只怕現在,也就只有陳宮和徐庶看出了她所佈的局。
便是連高叔父如此通透的人,有時候也看不清她所佈的全局。她始終堅信,國強兵強,則綜合實力強,這樣子,就輸得起。
這天下真正能輸得起之人,唯有一個曹操。
袁紹看似勢大,然而一旦大敗,所有根基全毀於一旦,而孫策,只要大軍過了江水,孫策,一旦大敗,也輸不起。
可曹操不一樣,便是一戰敗了,可他有天子,有數不清的政策,人才,資源……等做後盾。
這就是曹操真正的實力。
中原是必要爭霸的,而呂嫺真正要徐州成爲的,便是王佐之地,成爲第二個曹操,就算手上沒有天子,也可以假借天子之名成勢。
縱然城池,土地,人才,資源,政策……各種各樣的都沒有許都多,然而,她終究要建立一支真正的輸得起的軍隊,輸得起的領導班底,輸得起的人民,輸得起的實力。
有朝一日,便是諸葛出世,也許依舊可能還是跟着劉備,她縱然一時在戰場上拼不過諸葛的鬼域之才,然而,只要輸得起,就能拼經濟實力……
她在建立根基。
而根基,需要人才和各種資源。
醫者,更是緊缺一項。
若論士人高人,也許史上有很多的明珠。亂世之中,與之相對的,卻是骸骨累累。
當今天下,百姓不安。呂嫺信任與敵交戰,在戰場之上論輸贏。然而,治世也好,或是備戰也好,或是輔墊實力也好,都是枯燥的。
每一件要緊的事,都是一點一滴的靠着經世治能而以小吏慢慢的治出來的,她不信一蹴而就,她只信積累的力量。
所以,她需要華佗。
所以,她更需要小吏。無數的終不會在史上留下任何姓名的人,然而他們是這徐州的每一塊磚,終有一日,萬丈高樓之上,每一片瓦,每一塊磚,每一項戰功,每一項政績,都有着他們的鮮血和汗水……
這世間所有的文明,都是一個字,人,頂天立地。是爲人。
抓住了這最最重要的一點,她更深信的是集團的力量。
衆志成城,沒有不破的智謀。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是一力降十會。
縱然徐州現在渺小的不行,但呂嫺一直在往這方面努力。
呂嫺往府衙去了。
而司馬徽卻看到了徐州府更多的可能。
最近王楷和曹豹等衆官員也被累的夠嗆。原本曹豹是負責軍中敦促糧草事宜的,如今與王楷被調來管吏治,可謂是真的心累。
這事上的事,管起來還真沒那麼累。真正累的恰恰是管人。
琢磨人的脾性,品行,考察着他的工作政績等等。
甚至還要重排表格啊,寫各人的履歷啊之類的,這些都是以前沒有的,甚至每一個人都有建了卡,所謂的卡就是檔案,細到以前不曾有過的細緻。
以往舉孝廉升任的官職,也沒這般的繁瑣過,一開始可把王楷和曹豹給累的夠嗆,兩人還抱怨過。
然而工作過一段時間,理順了以後兩人就覺出味兒來了。
首先,整理這些的過程,就是他們將各人的才能瞭然於心的一個過程,其次,當一切都理順以後,這條理性和方便性就出來了。他們這時候才感受到這個的魅力所在。新進了人才,只需查閱一回檔案,建了卡以後,便能將功績按表格排列寫進去,而考察人的功績,就有了一個極爲直觀的一目瞭然的考覈制度。
而他們二人也終於明白,呂嫺想要建立的就是這種制度。
按表建表,記檔,並且建立這種考覈升級制度,而這考覈,又同時涉及到專業的考試,以及薪奉的發放,更有官職的升遷等諸多細明的方便。
一開始呂嫺並未言明好處,只是讓他們就往這個方向做,等做出了大概來後,他們二人才明白到了真正的厲害之處,歎服的不得了。
因此,春季,也是大型人才交流會的開始。
府衙的筆試開始,選拔官吏的一種手段,恰好又是諸多人涌進徐州府的關鍵時期,一時之間,引起了巨大的轟動般爆炸似的效應。
這是前所未有的一種開局。在長期以舉薦人才爲基制的,幾乎官吏都被世家把持在手裡的那種格局完全被打破,甚至舉吏,不論出身,也就是說,便是身爲奴,只要能考得上,也是可以爲小吏的……
無論你操持着何種賤業,都無所妨礙。
這是對整個社會的一種推動,而且還是逆向推動,當它發生的時候,世家不以爲然,等到被它輾壓着前行之時,那時,大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