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舒通往舒縣的大道上,一隊人馬正在浩浩蕩蕩的疾馳。
“將軍,荊州大軍就綴在我軍身後三十里外。”
聽到帳下小將的聲音,端坐在馬背上的孫策眉頭微蹙,隨後帶着一抹輕佻看向自己身旁的儒雅青年,“公瑾,你說我等中途設計埋伏,讓這荊州軍隊,有來無回如何?”
周瑜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伯符,可以設法阻一阻這文仲業的腳步,但切不可剿滅了這支荊州隊伍。如今荊州勢大,我等剿滅了這支隊伍並不是太難,可劉子瑾要是以大義威逼,到時候,以袁公路的秉性,未必不會將伯符送出去。”
“莫非就任由小兒猖狂?”
孫策滿是不甘的怒喝了一聲。
“伯符,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不反對你報仇。可是……”
周瑜目光犀利的盯着孫策,“伯符,你要記住!小不忍,則亂大謀!如今劉子瑾雄冠荊、益二州,想要報仇,你就要忍人之所不能忍,積蓄實力,方纔有機會翻盤。
現在你滅了這支隊伍,心頭是爽快了不少,可要是顯露了獠牙,劉子瑾會不會放過你?”
“呼……”
孫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怒火,拳頭緊握,銀牙緊咬這說道,“好,公瑾,就聽你的!我等就迅速前往舒縣,到時候留下一隊人馬斷後就是。”
衆人走了不到十里,前軍就傳來一陣騷動,孫策打馬縱身向前,周瑜稍稍猶豫片刻,也拍馬跟了上去,看到緊緊防禦的士卒,孫策朗聲問道,“發生了何事?”
作爲孫策前鋒的老將黃蓋皺着眉頭說道,“伯符,這地兒,怕是有伏兵。”
匆匆休整一夜,起了個早還沒擺脫文聘,可正如周瑜所說,劉奇,還不是現在的孫策膽敢撩撥了,孫策心中怒火早已熾盛,聽到黃蓋的話,孫策擡頭四周環視一眼,隨後將目光投向了黃蓋。
“公覆,這地兒雖有密林,可地勢平坦,飛鳥如常,大抵不會有伏兵吧!”
黃蓋無奈,只得招呼着親兵,將橫在大路上的大樹給露了出來,那被剝的白淨的樹幹上龍飛飛舞的寫着一行大字:孫策死於此處。
“呀喝!”
孫策面目猙獰,手中長qiāng一qiāng刺向身前的大樹,直到整個qiāng頭刺入樹幹中,攻勢才頓了下來。
孫策仰天暴喝一聲,“啊!荊州賊子,欺人太甚,我孫伯符,誓報此仇!”
周瑜似乎想起了什麼,面色大變,驚呼一聲,“伯符,不好,廬江有變!這荊州賊子,顯然是想用這手段,來拖延我大軍進度!”
孫策被周瑜的一聲驚呼驚動,壓下胸中的怒火,開口問道,“公瑾,到底怎麼回事,速速說來。”
周瑜臉上多了一抹緊迫之色,“若是我沒猜錯,敵軍將主意打到那些新丁身上了,看來,如今我軍正在全力攻城,若是我等不能速速支援,到時候軍中怕是會暴動,到時候,君理先生和程將軍可就危險了,我等對廬江數月的攻勢,恐怕就自動瓦解了。”
孫策自幼跟隨父親左右,耳濡目染之下,對於領兵打仗之事自然精通,聽到周瑜說暴動,自然明白周瑜話中的意思,自己就那麼一點軍隊,圍困廬江,逼走文聘,靠的都是在廬江收攏的壯丁充數,現在那些壯丁定然是被人煽動起來了,要是一個處理不好,那自己,可就算是栽了。
孫策咬了咬牙,開口說道,“傳令,給韓當分兩千精銳人馬,命韓當與我軍相隔十里行軍,等本將軍令到,就率軍斷後,定要將荊州兵擋住。”
心急火燎之下,孫策也不要黃蓋當先鋒了,自率着一彪人馬開路,大軍迅速向舒縣廬江城靠近。
行了十里左右,大道上又是橫躺着一棵大樹,樹幹上同樣寫着一行大字,“孫策死於此處。”
孫策稍稍停駐片刻,端坐在馬背上,挽起長弓,往左右林中各射了一支長箭,直到長箭的翕動聲驚得兩側山林中的鳥雀驚慌失措的飛舞,孫策這才命人搬開大樹,大軍繼續向前進發。
這一路,孫策已經麻木了,每隔十里左右,就有一棵大樹橫倒在路上,樹幹上寫着的還是那句萬年不變的話語,“孫策死於此處。”
直到晌午時分,大軍距離廬江城還有近五十里的距離,孫策當下下令,命令韓當率領兩千兵馬斷後,自己則率着大隊人馬,加快速度,以迅雷不宜掩耳之勢,向廬江城撲去。
半個時辰後,一隊人馬悄無聲息的掩藏在了不遠處的樹林中,一棵大樹之上,張遼看着在大道上放置着拒馬,以期阻擋荊州大軍的隊伍,不禁對法正刮目相看。
張遼射出手指戳了戳閉目養神的法正,“孝直,你說,我等還需要等多久。”
法正撇了撇嘴說道,“此處距離舒縣還有五十里左右,看這孫策的打算,若是文將軍尾隨的話,大軍距離此處也就二十里左右,最多不過一個半時辰,文將軍的大軍就會到來。”
隨後法正匝了匝嘴說道,“張將軍放心,要是孫策那傢伙給力的話,我等今夜就能進入廬江城,明日就能率領大軍撤退了。”
張遼斜眼看了法正一眼,“孝直,話別說的那麼滿,要是這羣傢伙拼死阻擋我等又該如何?”
法正笑呵呵地說到,“張將軍,忘了告訴你,我可沒打算直接從這地兒衝出去,等到文將軍和這敵軍斷後之人短兵相交,我等從林中後退兩裡,然後繞到大道上,沿着大道殺向敵軍。”
法正招呼着楊齡,笑眯眯的說道,“楊將軍,別忘了我交給你的那顆人頭,到時候你長qiāng就搠着那顆人頭,放聲大喊‘孫策已死,投降不殺’,能有多大聲音就喊多大聲音,到時候,定然少不了你的功勞。”
楊齡帶着幾分迷糊摸了摸腦袋,“法參軍,你說的,俺都記下了,放心就是,這事情,我保證出不了差錯。”
已是申時初起時分,一陣浩浩蕩蕩的奔騰聲從遠處傳來,法正微微眯着眼睛說道,“來了。”
楊齡躍躍欲試,“法參軍,我們是不是該行動了。”
法正鎮定自若的擺了擺手說道,“莫急,莫急!”
龍舒通往舒縣的大路之上,作爲先鋒的高翔匆匆的行軍步伐立止,本來急速行軍的隊伍立刻整裝待發,就等着一聲令下,似乎就能衝破前方的阻礙。
兵是精兵,可高翔清楚,誰纔是這支隊伍的主將,當下朝着身旁的親兵吩咐,“給文將軍傳令,就說我等已經與敵軍的斷後隊伍遭遇。”
文聘也不猶豫,當下命令中軍壓上,將大纛推移到前線,看到道路上兩千人馬利用鉅鹿將道路阻了個嚴嚴實實,文聘眉頭微蹙,大手一揮道,“全軍壓上,半個時辰給我把路開出來。”
“殺!”
高翔也不猶豫,身先士卒,率着人馬齊刷刷的壓上,若是有人仔細看,會發現這些士卒三人一組,手中武器配合有序的在進攻。
韓當跟隨孫堅南征北戰,見過不少精銳,可像眼前這樣動作整齊劃一的精銳還真沒有見過,可南征北戰數年,也讓韓當面對這數千人馬無所畏懼,當下沉聲下令。
“長qiāng兵在前!盾兵掩護!”
“弓兵拋射!勾鑲兵待命!”
…………
“殺!”
雙方終於短兵相接,韓當也不怯戰,持qiāng站在了隊伍中央,時刻準備着,要是對方用鋒矢陣進攻,那自己就頂上去。
一方是用盡全力去阻止,一方是心急火燎的想要打通道路,戰場上自然是慘烈無比,一個個都鼓足了勁兒去攻擊,一方兵甲銳利,自然是大漢精銳,攻勢如火,一方拼命死守,調度有防,雖然落於下風,可不動如山,這攻勢一時半會也難以被打破。
“孫策已死,投降不殺!”
正在兩軍大戰如火如荼之際,一彪人馬從韓當隊伍的後方衝了出來,爲首一人面目崢嶸,一杆長qiāng上掛着一顆披頭散髮的腦袋,持qiāng者正在意氣風發的放聲大喊。
“孫策已死,投降不殺!”
…………
隨着大軍的臨近,混跡在隊伍中的法正含笑說道,“張將軍,該你出面了!”
張遼揮動着手中青龍戟,招呼着親兵就朝着韓當那兩千人馬殺去,張遼對自己率領的這八百人馬還是很有信心的,要是自己能夠衝陣打開局面,那自己帶領的這些人馬士氣最少增加三成。
“雁門張文遠在此,賊人還不授首?”
這一聲暴喝,壓過了場中數百人的呼喊,一時間,鐵甲大戟,似乎成爲了整個戰場上的焦點,數千人馬的刀qiāng劍戟都被這身披鐵甲手持青龍戟的大漢風采所壓倒。
看着雙方距離不過五六步,張遼迅速朝前奔走,嘴裡毫不猶豫的大喝道,“兄弟們,還不隨某殺敵!”
“喝啊!”
隨着張遼一聲暴喝,距離張遼最近的四名敵軍已經被張遼大戟擊中,手中長qiāng折斷,兩人被這巨力給掃飛,一人被摜倒在地,還有一人,心肝啤肺腎腸肚混作一團,被張遼掛在戟稍,花花綠綠的一團液體沾染在戟鋒上,讓張遼本就堅毅的面龐上更多了一抹冷酷。
“殺!”
韓當不敢猶豫,命令副將守住鉅鹿組成的防禦帶,自己親率着一干親兵向張遼殺來。
二人大戟對長qiāng,雖說張遼實力更強兩分,可架不住韓當有駿馬襄助,招式老練更勝張遼三分,一時間兵對兵,將對將,登時打的熱火朝天,沒有季思招分不出勝負來。
“楊齡,速去爲文將軍開道。”
聽到法正的吩咐,楊齡高舉着手中長qiāng,放聲大呼道,“兄弟們,隨我殺……”
看到敵軍阻擋,楊齡手中長qiāng用力一抖,暴喝一聲,“就連孫策那小兒也死在本將手中,爾等焉敢放肆?上天有好生之德,投降不殺!爾等還不速速棄械!”
楊齡長的本就猙獰,此刻將這人頭甩了出去,更顯霸氣風采,藉着敵軍愣神的功夫,楊齡就殺到了敵軍中,長qiāng如靈蛇吐息,瞬間就刺穿了兩名敵軍士卒的咽喉,震懾住了比自己隊伍多一倍的叛軍。
隨着隔着有些遠,可這區區兩千人的隊伍,一半在和己方隊伍鏖戰,另一半現在突然亂了起來,文聘也知道,定然是發生了旁的事情。
捏着手中的千里眼,往前方看去,雖然沒看到旗幟,可看到這些人馬的作戰方式和身上的衣甲,文聘就明白過來,是自己人,來接應自己了。
“兄弟們,侯爺派人來接應我等了,還不隨我殺出一條血路來!莫非要在友軍面前丟臉麼?”
文聘一聲高呼,手持長qiāng,率着人馬親自往戰團中殺去,將身上那份沉穩瞬間化成勇猛,士卒臉上的憊懶一掃而空,跟着文聘化身猛獸,朝着敵軍衝去。
“殺!”
經過一番廝殺,文聘的隊伍終於突破了封鎖,文聘拎着長qiāng,朝着韓當同張遼交手的地方衝去,看到韓當藉着駿馬的力量將張遼壓制,文聘當下呼喝一聲,“文遠,我來助你!”
聽到這呼喝聲,韓當縱馬繞開兩步,看到文聘的隊伍已經tū pò fēng suǒ,而自己身後來的隊伍已經截斷了自己的退路,韓當登時面色大變。
稍稍沉吟片刻,韓當調轉馬頭,朝着北方山林中奔去,逃離的同時放聲大喊起來,“兄弟們,隨我撤!”
“殺!”
韓當的逃跑讓這殘餘的士卒士氣瞬間頹喪了大半,在文聘和法正的指揮下,除卻跟隨韓當逃跑的數百人,剩下一千多人,被大軍絞殺殆盡,就連投降的那兩百多士卒,在法正的示意下,也被楊齡帶人給處理乾淨了。
文聘看着淡然的張遼,輕輕頷首道,“有勞文遠了。”
花花轎子人擡人,張遼也不是那等不通人情世故之人,當下含笑說道,“文將軍說的哪裡話,倒是文將軍受苦了。”
法正匝了匝嘴,看着二人客套完畢以後,擡手指了指天,含笑說道,“文將軍,張將軍,我等該速速去舒縣了,要是廬江城被孫策攻下了,我等這趟來可就沒有什麼功勞可講了。”
文聘帶着疑惑的目光看向法正,張遼笑着說道,“仲業,這是主公給大軍指派的參軍法正法孝直。”
文聘沒有多問,他清楚,主公能留在身邊的人絕非等閒,指派此人來廬江,那此人定然有獨到之處,這傢伙既然開口了,自己也不好拂了他人好意,當下頷首到,“那就依孝直所言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