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母的喪事剛辦完,龐刺史就招焦仲卿到他辦公室去。
新來的刺史大人長了一張英俊而有親和力的臉,難怪很多人私下議論:這新來的刺史和趙太守不但工作上喜歡競爭,顏值上也有一拼呢。
見焦仲卿進來,龐刺史熱情地招呼他坐下,先是很關切地說:“小焦啊,你母親的事,我也很同情,全當是個意外吧。節哀順變,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身體啊!”
焦仲卿謙遜而規矩地站起來施禮表示感謝。龐刺史接着話入正題:
“按說,你可以休假服喪。不過,你家在本地,也不必完全離開工作崗位,是吧?我剛到任,身邊正缺得力的幫手。你工作認真負責,又謙虛勤勉,正是我欣賞的年輕人。你府中的管家也託朋友來說過你的能力了,以後你就跟着我幹吧。機會有很多,只要你肯努力。我看好你哦!”
焦仲卿連聲感謝並立即表決心,說了很多刺史大人想要聽到的話。但心裡卻憤慨不已:林管家,你真是欺我太甚,全然都不顧及我母親的情分,連我的工作你都要插一手!
沒過幾日,龐刺史就再次招見焦仲卿,這次果真是給他機會:
“郡屬三個縣鄉受災嚴重,我派你去最遠的西川鄉處理賑災事宜。雖然任務辛苦了些,但是容易出業績。有了這番經歷,以後再提拔重用,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龐刺史態度溫和地說。
這的確是件好差事。在衙門久了都明白箇中規則,用辛苦換功名,同時還有利益跟着。這可是多少人都羨慕嚮往的美差呢。
焦仲卿當然也明白。林管家啊,你在這位刺史大人跟前還真是說話管用呢!你們之間到底在做些什麼交易?我在你的棋盤上,又充當的哪顆棋子?
焦仲卿急忙站直了回答:“請大人放心,仲卿絕不辜負您的信任,保證完成好任務!今後,我也要緊緊跟着您的領導,做好您交辦我的每件事。”
爲了弄清林管家在焦府幾十年的真正秘密,爲了解開心中那些關於親人生死的謎團,焦仲卿已經逐漸學會了先保護好自己。
都說“經一事,長一智”,自從蘭芝被母親逼走後,焦仲卿就一個接着一個地經歷磨難。他不再是那個凡事沒主意、只會聽母親話、不思進取、不愛動腦的那個單純公子哥了。
焦仲卿想,要先取得刺史的信任,甚至通過刺史先掌握必要的便利條件,從而纔能有實力和林管家較量,最終實現自己的目的。
見焦仲卿如此識相,龐刺史就勢進一步實施拉攏挑撥,反正他家的林管家已經把話說得很透徹了,焦仲卿是太守兒子的情敵,俗話說“奪妻之恨”堪比殺父之仇,如今他前妻又殺死了他的親媽,他正是用來攻擊太守的好人選。
“小焦啊,你母親死得冤枉,我心裡是有數的。但是辦案要講證據。此案的重要物證全在那枚金釵,找不到物證,就不能判定劉蘭芝有罪。那劉蘭芝一口咬定她跳水時丟了金釵,她又是趙太守公子的新少奶奶,我再抓住不放,倒好像是有意爲難同僚了。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吧?”龐刺史做出一副同情的樣子說。
焦仲卿明白,這纔是刺史拉攏他的本質目的。利用太守公子是他情敵的矛盾,把他當槍使,來打壓太守,幹倒政敵。
焦仲卿就假裝信服地一個勁地點頭。
龐刺史於是繼續說:“不過,你也別太絕望,此案到此並不算完。劉蘭芝跳的水池是封閉的,只要金釵真的掉在裡面了,就肯定能找到,只是時間的問題。如果在水池裡找不到,就一定在別的地方能找到,到時候找到物證,她就不能逃脫制裁了。”
焦仲卿的心又提了起來,他們還是沒有放過蘭芝啊,那可可怎麼辦?但表面上,他還是掩飾着自己的真實情緒。
龐刺史又進一步向他透露:
“本案的證人現在對你家很不利,在場的只有劉蘭芝的母親和兄嫂,他們一口咬定是你母親撞到牆上的釘子。勘察現場,真就有那麼一根尺寸高矮都差不多的釘子,就釘在牆上,沒有拔掉過的痕跡,證明劉蘭芝不是拔掉釘子當兇器向你母親行兇的。
你府上的林管家說是金釵刺的,可是他和你家三個女傭案發當時都不在裡間,不足以證實。所以,必須要找到金釵,和傷口吻合上,纔可以定論。
你放心,你母親的傷口已經提取標本存檔了,現在差的就是找到真正的兇器。”
原來,龐刺史和林管家他們就是一心要治蘭芝於死地啊!得想個辦法救蘭芝,蘭芝不能死!可是,眼下還得先去執行公務,蘭芝怕是指望不上自己幫她了。
焦仲卿和另外一個同事向西川鄉出發了。同事就是和他要好的那個李樹。他和李樹同年進衙門,李樹家條件貧困,母親重病多年,焦仲卿曾好幾次花錢幫他請大夫給母親看病。後來他母親病逝,焦仲卿又出錢幫他給母親好好地安葬。
所以,李樹對焦仲卿非常感激,把他當成好兄弟。上次給他報信說他家出事的,就是李樹,他是被分配到刺史這邊當差的。
西川鄉的災情真是嚴重。從去年就乾旱,收穫只有常年的兩成。今年從開春就幾乎沒下過一場像樣的雨,土地幹得開裂,作物都枯萎在地裡了。
老百姓的生活真叫慘啊,一路上,他倆挨家挨戶地走訪瞭解,已經有的家庭開始餓死人了,他倆的心情很是沉重。
這天,他倆走在乾巴巴的鄉村小路上,感覺口渴難耐,就想找戶人家要點兒水喝。正好一個小男孩坐在路邊,他倆就問:“小弟弟,我們想上你家喝口水行嗎?”
那男孩稚氣地答應:“行,我娘在家,你們跟我來吧。”
李樹看看那小男孩,對焦仲卿說:“仲卿,你看這小孩怎麼這麼眼熟啊,像誰呢?咦?好像像你呀!”
焦仲卿一看,果真是像,不是像自己,而是特別像他死去的大哥焦伯君!
焦仲卿心裡疑惑,就和李樹跟着小男孩往他家走。快到門口時,小男孩喊道:“娘,有兩個叔叔來咱家喝水了!”
從屋子裡走出來一位中年村婦,還領着一個比小男孩小一點兒的小女孩。焦仲卿定睛一看愣住了:
“嫂子?怎麼是你!”雖然變化很大,昔日的大家閨秀如今變成一個地道的鄉野村婦,滿臉皺紋,又黑又黃,穿着帶補丁的衣服,手上也全是老繭,焦仲卿還是一眼就認出,那就是他的親嫂子。
嫂子也很驚訝:“二弟,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李樹也很意外。就說:“仲卿,你陪嫂子說說話吧,還剩下不多了,我自己去就行。辦完事我再回來找你,你彆着急啊。”
喝完水,李樹就先走了。
嫂子打發那小男孩帶着小女孩出去玩,然後把焦仲卿讓進屋裡,關上了門。緊接着,嫂子就哭了:
“二弟啊,老天垂憐,讓我還能見到你,有機會給你哥哥報仇伸冤!”
“嫂子,你說什麼?我哥哥他是怎麼死的?”焦仲卿既感到吃驚而又有些在意料之中。他知道,一定都是林管家搞的鬼!他狠狠地咬了咬牙。
“嫂子,那男孩,一定就是我哥的骨肉吧?同事都說長得和我很像。你走時,爲什麼不說你懷了焦家的後代,林管家就不敢逼你嫁到鄉下了。”焦仲卿焦急地說。
“不說,是爲了保住我們娘倆的命;說了,當時就和你哥哥一起去了,林管家怎麼能不斬草除根呢!我不是沒想過隨你哥哥一起死了,但是爲了給他留條血脈,將來給他報仇,我才忍辱苟活到現在!”嫂子哭成了淚人。
焦仲卿的嫂子雖不如蘭芝家出身高貴,卻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也是讀過書識字而懂禮的貌美閨秀。當初哥哥死了,嫂子就算改嫁,在城裡找個條件相當的也很容易。
焦仲卿當時不懂事,只記得母親給了嫂子一些錢和一些東西,然後跟人們說,林管家幫着她找了好人家,改嫁了。後來,就再沒有了嫂子的任何音訊。
萬萬都想不到,嫂子在鄉下,還過得這麼慘!人老了那麼多,穿得破破爛爛,全然沒有當年的樣子了。那個小女孩,估計就是和她後夫生的了?
“嫂子,那小女孩是你和後來的大哥的孩子吧?你丈夫呢?”焦仲卿問。
“死了。林管家硬把我塞給一個鄉下的酒鬼、賭棍。從來不幹活,地全靠我種,他就整天喝酒賭錢,沒錢就打我,還罵小君是野種。最後終於欠了一屁股賭債,讓要債的活活給打死了。”嫂子憤怒地說。
原來是這樣!可憐的嫂子,可憐的侄兒!焦仲卿一陣心酸,也流下了眼淚。
嫂子就開始詳細地給焦仲卿講起當年在焦府的秘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