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萬萬沒想到,會在這深更半夜的碰上劉蘭芝,還是在她自殺的水池邊上,這是老天有眼啊!
林喜出望外,這不正是天賜良機要我給錦瑟報仇嗎?還能拿回那金釵留給子雯!
林就像個幽靈一般,一下子從暗處竄了出來!上前一把,就薅起蘭兮的脖領,輕鬆地就把人從馬上拽了下來,直接拎着就扔進了水池。
他恨不得劉蘭芝一眨眼就嗆死,甚至掉水裡就沒影了更好。沒想到,那水也太淺了,都沒到蘭芝的腰深,那劉蘭芝豈會等着受死?
林有點兒慌了,本來在廬江這地盤上他就惡人膽虛。他急了,就使勁地往水裡按蘭兮。
現在已經過了豐水期,加上前段時間刺史派人打撈金釵,水池裡的水被放掉不少。後來王爺來了就立即停工了,再沒有人敢到水池這兒做任何動作,放掉的水也沒及時補充上。
蘭兮本能地大聲喊救命。
可這大半夜的,哪裡就會有人來呢?
她心裡也明白,怕是就這麼死在林管家之手了。哎!劉蘭芝跳水池自殺沒死成,自己來當她的替身。剛來時就是從這水池裡狼狽“出場”,沒想到,這回替身真要死了,還是從這水池悲慘“退場”!
林一聽蘭芝喊叫,就本能地心慌,上來就要捂她的嘴。但很快他就笑了:“劉蘭芝,別做夢了,這大半夜的,你喊破嗓子也沒人來救你,你就乖乖受死吧!你這個殺人兇手,早該償命了!”
蘭兮和林都沒想到,那麼快就真有人來了。
焦仲卿就在水池附近失魂落魄地散着步,順着聲音就飛奔過來了。他一個箭步,就衝上來抱蘭兮出水,再飛起一腳,林就被踹了個趔趄。
林一眼就認出是焦仲卿了,自己的武功廢了,再也沒本事和任何有武功的人硬磕了。那焦仲卿的功夫出自自己所教,如今面對他,一點兒僥倖的可能都沒有。
本來剛纔劉蘭芝就喊了半天了,還會不會有人來了?殺人的事,一旦被人撞見,只有一條出路,那就是快跑。
林撒開腿就拼命地往小樹林裡跑,焦仲卿就在後邊追。林心裡又恨又怕,他了解焦仲卿的輕功,此刻追上他太容易了。管不了那麼多了,先傷了他容自己跑遠再說吧。他就掏出匕首,朝焦仲卿擲了出去。
匕首正奔焦仲卿的前胸而來,焦仲卿向旁邊一躲,又本能地伸手一擋,胳膊上被劃了條口子,匕首落在地上。
蘭兮也認出是焦仲卿了,連忙跟上來問他傷得怎樣。焦仲卿用另一隻手捂住傷口,獻血從指縫裡流了出來。那匕首太鋒利了,上次林去劉府鬧事前才磨的。
蘭兮說:“得趕快找個地方包紮,流這麼多血,不及時處理會有危險!這兒離哪兒近?”
焦仲卿說,沒事,離我家不遠,你忘了嗎?蘭兮心想,我就去過你家門口一次,還是金釵導航去的,我怎麼會記得?他還是把我當蘭芝了。
畢竟是爲救自己受傷,蘭兮說,我陪你去吧,這大半夜的,驚動別人不好。焦仲卿當然願意,兩個人就走着回了焦府。蘭兮沒忘撿起地上的匕首,但卻把小紅忘在了一邊。
小紅就一路跟着他倆。蘭兮只顧緊張,竟然絲毫沒有察覺。焦仲卿也沒注意到蘭兮有馬,連興奮帶緊張加上傷口疼,誰都忽略了被小紅跟着。
蘭兮也是一路的後怕。真後悔,不該跟五哥制氣,大半夜的跑出來,沒想到會遇上生命危險。剛纔差一點兒就被林管家殺死了,要是焦仲卿不及時趕到,那林管家看她淹不死,也得掐死她。真是太驚險了!焦仲卿怎麼那麼巧就趕來了?他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出來幹嘛?
蘭兮一路上也沒說話,想着心事。她還想到,今晚出來比預期好的是騎馬夠順利,看來自己已經可以獨立駕馭了。蘭兮是被驚得有點兒腦袋不好使了,都想到騎馬順利了,還都沒讓她想起來小紅。
她出來前其實也猶豫過,自己在廬江郡只有一個仇人,那就是林管家。不過五哥都親眼見到他和秦羅敷在合肥了,料他也不敢再回廬江了。再說大半夜的,哪有人會出來?就算被人看到了,憑她堂堂的劉府千金小姐、太守府少奶奶,她怕什麼?所以就鼓足勇氣出來了。
林匆匆逃向樹林,懊惱極了。就快得手了,焦仲卿那臭小子卻那麼快就出現了,他難道是一直就在水池邊上待着嗎?這個蠢東西,娶秦羅敷人家逃婚了,還忘不了劉蘭芝那個喪門星,大半夜的跑水池來思念她嗎?
人,總是笑話別人蠢,卻對自己的類似行爲不以爲然。林自己不也是嗎?大半夜的從幾百裡之外來見心上人,其實就是一個死人的墓。剛纔勉強脫身,他都還沒放棄自己此番冒險回來的目的,於是,他趁着夜色急忙向山上去了。
林跌跌撞撞地上了山,與其說是登山,不如說是爬山,他就是連滾帶爬來的。撲通跌倒在墓前,他迫不及待地向他的心上人傾訴:
“錦瑟啊,我來看你了!這麼長時間沒來了,你想我了吧?別怪我啊!我受傷了,功夫全沒了。如今,好不容易基本實現理想了,就來看你。這次沒給你帶吃的,連夜趕路,實在太不方便了。下次,下次一定給你多帶點,補上。”
林撫摸着錦瑟的墓碑,泣不成聲。哭了半天,他又繼續說道:
“本來就想來看看你,跟你說說話,沒想到老天有眼,讓我在路上碰到了劉蘭芝,差一點兒就給你報仇了,還能帶來金釵告慰你的在天之靈。哪成想,被你那死鬼老二給撞上,救走了劉蘭芝,還差點兒讓他追上。”
林抱怨了一氣焦仲卿,就開始向心上人彙報重要的事情了:
“錦瑟啊,我是想和你商量,如今咱是超於尋常地順利,只用了一個多月時間,就成功教導出一個女弟子。拿她當敲門磚,已經攀上了曹超的世子曹沛!可我現在卻沒了主意,我是繼續跟着曹家好好大幹一場呢,還是服老收手?”
林擦了一把眼淚,繼續問他心愛的女人。
“錦瑟啊,要是你還在,這把年紀了,我肯定是不幹了,也幹不動了,武功又廢了,人家曹超還比我年輕幾歲呢,也未必願意用我了。咱倆就享受榮華富貴,一起逍遙自在。將來,給我們的女兒子雯看看孩子,多美啊!”
林彷彿眼前浮現出他和張錦瑟白髮牽手,恩愛和睦的甜蜜畫面。
“錦瑟啊,你要是能回來該多好!唉,可是你不在了,我自己可怎麼辦呢?”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在夜幕的墳地裡哭得悽悽慘慘,着實讓人可憐。
“錦瑟啊,沒有人能告訴我該怎麼辦?教導出一個秦羅敷,我好有成就感!然後她就那麼快、那麼快,釣上了那麼一條大魚!我都沒想到啊,我還計劃怎麼也得個三兩年的光景呢。這突然就成功了,我還都沒心理準備啊!”
林繼續在黑暗中對錦瑟說着,這裡陰森淒涼,他卻覺得心裡踏實,因爲,這裡有他心愛的女人。
“以前吧,靠着一口氣撐着,很累,但是總有勁頭。現在一下子成功了,我倒茫然了。是我們成功了嗎?幾十年攢下的那麼多財產,都便宜了焦仲卿那小子,換來的是曹沛賞賜的另一所大宅子,就這麼簡單嗎?還是我辛苦教導出來的徒弟成功了,嫁給了她嚮往的高枝兒?”
林是真的茫然了。想想,和秦羅敷認識才幾天?說是她救了自己的命,可憑什麼自己和錦瑟幾十年的努力,最後卻換成了她飛上枝頭變鳳凰!一個才十幾歲的小丫頭,憑什麼?所有的富貴榮華,應該屬於我的子雯才配!
林的心理再次失衡了。
他突然明白過來,自己這些年,全都白爭、白鬥了。殺了那麼多人,還搭上了最心愛的女人。自己幾十年的武功也毀於一旦,唯一的親生女兒還沒有相認。他太失敗了!
“錦瑟,你別怪我,我明白了。你等我啊,我這就去找我們的女兒子雯。我要去找回她來,告訴她,我纔是她的親爹!我的武功廢了,可我還能教她!我要把我會的東西全都給她,我要培養出一個更優秀的小錦瑟!”
林打定主意,曹沛給的大宅子算什麼?徒弟好壞與自己一點點關係都沒有。要去找回女兒,要教她本事,要帶她回來住進豪宅,要給她找個比曹沛更有前途的青年才俊!
“錦瑟,我先走了啊,去找子雯,下次帶她來一起看你。等着我啊,這次你保佑我一定真正地成功!我一定要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給我們的女兒!你一定等我啊!”
林似乎終於有了最有意義的目標,他的勁頭又上來了。再次擁抱了一下冰冷的墓碑,輕輕撫摸、親吻墓碑上張錦瑟那三個字。“哼,總有一天,我會給你重新寫一塊碑文,除去‘焦氏妻’這三個討厭的字!
天快要亮了,林必須趁殘存的暮色趕緊離開這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