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的府衛趕到北院,開始向黑衣刺客們發起反擊。
黑衣刺客人數始終有限,漸漸的有所力不能及。尤其是現場有諸多各縣推薦上來的豪傑人物,以一敵衆,不在話下。更兼有文丑這樣勇猛近乎兇殘般的人物,許多剛殺到露臺上的黑衣刺客轉眼又被逼退到院牆牆角。
至於還蹲伏在院牆上的持弓刺客,因爲同伴與府衛糾纏不清,也不敢貿然放箭。
最終只有那黑箭少女,藝高人膽大,即便同伴跟敵人貼得再近,她仍然能精準而不誤傷。
很快,後續增員而來的府兵也有攜帶弓箭者,儘管他們位居下方,在地勢上不佔任何優勢,但好就好在院牆上的賊人一目瞭然,完全就淪爲了活脫脫的靶子。可是這些刺客依然沒有任何退縮之意,不懼生死的繼續進行着頑抗。
祖昭折斷肩頭的箭,見北院的局勢差不多得到控制,旋即轉身向南邊的石亭跑去。雖說府衛的出現擊退大部分黑衣刺客,消除了北院危機,但既然是太守囑託,他無論如何還是要去石亭看上一眼。三步並作兩步,一躍跳上通往石亭的走廊,一路疾奔。
走廊上東倒西歪着三、五身影,鮮血四濺,有人是中箭還在抽搐動彈,有人則倒在血泊之中紋絲不動。這些傷亡者大多是太守府的侍從,男女皆有,甚至還有之前陪侍太守千金左右的幾名侍女。他越往前走,心中越覺得情況不太妙,適才自己只顧着在北院中接敵,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有刺客繞到石亭這邊。
沿着石亭前的臺階飛快奔上,掀開已經坍塌的帷幔,祖昭看見石亭石桌後方倒着一人,他顧不上其他,連忙上前去查看,卻見那人果然是之前彈琴的少女。
糟了!他暗暗嘆了一口氣,急忙去查看傷勢。
少女被刺中後背,一身輕薄柔軟的綾羅從背後切開一道口子,除了傷口不斷溢出的鮮血之外,也能看到白皙粉嫩如同白雪一般的肌膚。
他探手試探了一下少女的鼻息,氣若游絲,不過好在還有呼吸。
“姑娘,姑娘。”祖昭急忙喚了兩聲。
少女微微顫動了一下,長長的眼睫毛有所睜動。
祖昭隨手將一旁的帷幔撤掉一片,幫少女綁紮了一下傷口,這等傷勢換作是自己,或許還能撐過來,但對方畢竟只是一個柔弱女子,眼下只能儘快送往安全的地方進行救治。他調整了一下少女的身體位置,雙臂發力,直接將其抱了起來。爲了不碰觸到背後的傷口,他只能儘可能將少女的正面摟在懷裡,無意間便與少女嫩嫩的酥胸貼在了一塊。
剛要轉身往石亭下方走去,哪裡知道事情尚未結束,北院方向傳來一陣府衛的大呼小叫:
“快,抓住那刺客!”
“她,她會飛!她居然會飛!”
“蠢貨,那是袖箭綁上繩套。快追,別讓她跑了。”
鬨鬧的聲音非但沒有遠去,反而卻是向石亭這邊越來越近。
祖昭不由一怔,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赫然發現從北院院內正飛出一個黑影。那黑影手中抓着一根繩索,繩索的另外一端由一根箭頭嵌入向南院牆的一處檐樑,就這樣飛蕩着跳上了這堵牆壁上。石亭與院牆相差只有十來步,相距甚近,來者卻是那個黑箭少女。
黑箭少女佇立於院牆上,她並沒有理會身後院內的府衛,竟怒氣衝衝的瞪向祖昭。
祖昭眉宇緊蹙,心中疑慮不已,這女賊不思逃跑,居然還敢深入到石亭這邊,究竟是要作甚,莫不是還是要繼續去追殺劉太守?
然而,不料那黑箭少女嬌聲衝祖昭斥道:“你這娃娃賊,淨壞我好事,今日便要給你一個教訓,看你還敢不敢多管閒事。”
祖昭一驚,原來對方不是要去追殺劉太守,倒是矛頭直指自己!
不等有所反應,那黑箭少女快速開弓上箭,幾乎未曾瞄準,照着祖昭直接疾射一箭。
雙方相聚如此之近,祖昭懷裡還摟着另外一個少女,別說能迅速規避,就連扭動一下身子都不能輕易。黑箭轉瞬即至,他只能儘可能放低身姿,以免懷中少女被誤傷。深知黑箭少女每一箭都只會射向致命要害,怕就怕這次真的要在劫難逃了。
肩窩鑽心一痛,整個身子幾乎有半晌麻痹。
祖昭硬生生的被這一箭衝擊之勢帶後退幾步,左臂原本就中了一箭,這會兒同樣又是左肩中箭,不可不謂是傷上加傷。手臂一軟,懷中少女頓時要墜地。他只能把全身之力集中在右手,直接滑到少女腰部,將其兜住。
雖說是中了這一箭,但他心中反而感到吃驚,以黑箭少女的箭法,如此之近的距離一箭取自己性命幾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爲何只是射中肩窩?
院牆上,那黑箭少女再次開口,聲如夜鶯,流暢而又充滿冰冷:“見你年少,今日只給你一個教訓,若是再助紂爲虐,我必殺你。”
說完,她拽起手中一直握着的繩索,嫺熟的綁在一支羽箭上,向西北方向射去。
待到羽箭嵌入西北處一座角樓牆壁之後,少女縱身一躍,身輕如燕,就這樣輕易的飛向西院方向。西院如今火勢依舊,她那如幻影一般的嬌軀很快便消失在濃煙之後。
祖昭強忍着肩頭劇痛,額頭汗珠如豆,他看着那黑箭少女消失的地方,一時間真是百感交集。他能想象得到,假如這黑箭少女與那晚討賊的黑箭賊是同一樣,對方顯然是沒認出自己,畢竟自己一開始也沒能認出那臉頰帶傷的雜役少女,否則豈會箭下留情?
不過,黑箭少女沒有射殺自己,也讓祖昭改變了一些對方的印象。
可以理解,對方只是對某一些特定的人羣深惡痛絕。這一類人羣正是社會的上層人物。
祖昭雖然同是世家子弟,但同樣不待見那樣迂腐無能、貪污腐敗、魚肉百姓的特權階級,不光是官府,包括那些壟斷農業、商業,惡意剝削剋扣勞動者的大地主大財主等等。即便祖家莊或多或少也有諸如此類的性質,可一旦由他繼承家業,一定會加以改善。
“唉,真是,有性格的,女賊。”
祖昭喃喃自語,隨後嘗試着繼續抱起懷中少女,但肩窩實一時半會兒實在使不上力氣。
只等了片刻,後方走廊上傳來一陣腳步聲。沒過多久,也傳來李信的呼喊:“祖兄弟?祖兄弟在那邊,快去看看。”
李信帶着兩個府衛跨上臺階,來到祖昭身旁,看到祖昭身上的箭傷,也看到其懷中的少女,頓時猜出了適才發生了什麼狀況。他連忙先從對方手中接過少女,切聲問道:“祖兄弟,傷勢如何,可還好?”
祖昭之前爲了不讓少女墜地,強憋着一股元氣,這會兒如釋重負,長長舒展了一口氣。他緩緩點了點頭,無奈道:“不幸又被那女賊射了一箭,不過還好,撐得住。這位是劉太守的千金,李大哥務必先將其送往安全之處救治。”
李信忙回身招呼府衛送走少女,繼而有又問道:“文都尉正在召集人手去追捕刺客餘黨,我與田兄他們會同去協助。”
祖昭想了想,也跟着說道:“那我同去。”
李信汗顏不止,看了看祖昭左手手臂上除了肩窩的一箭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箭頭沒有拔出,問道:“這,你這傷勢怕是要……”
祖昭一咬牙,把左肩肩窩的羽箭折斷,正色說道:“堂堂七尺男兒,連這點小傷都撐不住,傳出去豈不是叫人笑話。都是皮肉之傷,筋骨無礙。”
李信不是婆婆媽媽之人,聽到祖昭這麼說,也沒多勸什麼,爽快道:“那好。同去。”
說罷,扶起祖昭,二人同往北院院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