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上,禰淵等人藉機對苗家一行人,冷嘲熱諷,明面上是叱責他們不知輕重,連累皇子受難,實際上卻一直在陰陽怪氣諷刺劉正,而周圍的需要商販,百姓等,看苗家等人一個個面色通紅,被說得啞口無言,一直試圖逃避,便理所當然地認爲禰淵等人所說都是真的了。
一時間,不少人都開始轉變了之前對劉正的看法。
禰淵步步緊逼:“世人皆知,大殿下原本天資聰穎,在陛下與皇后娘娘調教下,自由勤學,習武不輟,堪稱文武雙全,智勇兼備,聖明承光武雄志,仁德有高祖遺風。”
他緊跟着話鋒一轉:“可爲何虎牢關一戰後,在爾等家中避難之後,便成了這般莽撞粗魯,違逆聖旨,不尊父命,上不守國法,下不明軍紀,不忠不孝,濫殺無辜,莫不是爾等給殿下使了什麼妖法,迷亂其心智,妄圖攀龍附鳳,成就自身榮華?”
他說話時,一直盯着苗娟,語氣咄咄逼人,那目光更是兇光畢露,好似要吃人一般,苗娟一個鄉野少女,何時見過這等陣勢,立時被嚇得面色蒼白,直往父親身後躲去。
可即便是如此害怕之時,她也哆嗦着嘴脣,說道:“你……你胡說……大殿下才不是那樣的人……他……他是好人!”
那被苗父稱爲秦大哥的商戶,此時還幫着他們說話。
“我看苗老弟,還有他們一家子,絕不是這等齷齪小人。你們看,這丫頭如此害怕,卻沒有爲自己辯解半句,一心只是爲殿下澄清,足見是個良善女子,此間……”
他似乎也有些猶豫起來,支吾着道:“此間……許是有些誤會吧?”
“誤會?”禰淵滿臉嘲弄:“你看他們這般心虛模樣,何來誤會?更何況殿下乃是當今大皇子,深受陛下寵愛,若是沒有確鑿消息,我一介草民,怎敢在這大庭廣衆之下,非議於他,這豈非是自尋死路?”
“不錯不錯……”
周圍的其他士子也紛紛出言附和。
在也就是在不知不覺中,周圍的人羣之間,多出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這些人也是一副尋常路人的裝扮,卻是比其他百姓們,顯得要亢奮激動得多。
他們一個個高舉雙臂,大聲呼喝着,幫着那些士子們鼓動聲勢。
其中一人高聲問道:“這位先生,你如此刁難皇子,就不怕他借用權勢,責難,乃至暗害於你麼?”
禰淵聞言,將頭高高昂起,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
“苟利社稷,不避斧鉞,禰某讀聖賢書,自然明白,身爲大漢子民,理當以忠孝爲立身之本。大皇子既爲皇室嫡親血脈,自當以江山社稷,蒼生萬民爲重,秉持聖人教誨,克己奉公,忠勇報國,倘若有失德行之處,則人人皆有匡正其得失之責。縱是殿下要施以報復,學生問心無愧,雖死亦可名垂竹帛也。”
這禰淵本就長得有幾分俊朗,氣質儒雅,頗有幾分正義模樣,加上他向來能言善辯,眼下這番話,說得義正嚴詞,讓不少人都有些欽佩起來。
“說得好!禰公子真乃國士也!”
“公子放心,大殿下果真悖逆聖旨,違抗軍紀,擅自殺人,陛下聖明燭照,定會公事公辦。”
“不錯不錯,即便陛下有心徇私,我等聯名去廷尉府前請奏,陛下一日不答應嚴懲大皇子,我等便一日不離去!”
“誓死捍衛國法軍紀!”
“誓死捍衛國法軍紀!”
那些暗藏在圍觀百姓中的探子們,齊聲高呼,氣氛越來越熱烈,許多百姓和商販們,也不由自主地開始跟着呼喝起來。
禰淵嘴角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隨後他振臂高呼:“禰某願身先士卒,與諸位一同前往廷尉府!若朝廷要加以怪罪,則罪在我禰淵一人!”
“禰公子當真高義!”
“禰公子堪稱大漢士子之楷模,萬民之表率也!”
那些暗探們你一句,我一句,將禰淵捧得如同聖人再世一般,百姓們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尊崇和敬仰。
苗家幾人看着羣情激奮的衆人,頓時急成一團,苗母雖是火爆脾氣,此刻也全然沒了主意。
“啊呀呀……這……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這若讓陛下知曉了,還不得活剮了咱們?完了……這下可全完了啊……沒法活了……”
苗娟滿眼淚光,擡頭看着父親:“爹,你想想辦法,幫幫大皇子吧……他……他是好人啊……嗚嗚嗚……”
苗父看着浩浩蕩蕩朝廷尉府走去的衆人,隨即咬了咬牙。
“罷了,今日豁出去了,陛下聖明天子,大皇子仁德無比,對咱百姓多有恩澤,今日是咱們連累了大皇子,哪怕是舍了這條賤命不要,也得幫大皇子脫困。”
說完,他一拽自己的媳婦,對着一雙兒女,斬釘截鐵道:“走,咱們也去廷尉府!”
廷尉府,鍾繇和盧植,從內府的某處,並肩走了出來,兩個人不約而同地伸了個懶腰。
“呼……終究是老了啊,這等事着實要了老朽半條性命。”
鍾繇活動着筋骨感慨着。
盧植笑道:“你啊你,平日裡也是腰佩長劍,府內養馬,卻是沉迷書畫之道,疏懶武藝,分明比老夫年輕幾歲,身體卻反不如也。”
鍾繇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老朽如何比得上你?你可是武將出身。”
盧植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隨後目光看向不遠處時隱時現的皇宮某座宮殿的飛檐。
“陛下實在是英明睿智,似這般長遠謀劃,卓絕計謀,無雙見地,實在是古今罕有啊。”
鍾繇也正色道:“不錯,當初抓捕這些人時,我原以爲責罰一番便也放了,不想陛下竟有如此深遠之用意。”
盧植忽然嘆息一聲:“唉……看來陛下早就有意要對付他們了,此番太原王氏和諸多士族,怕是又要遭殃了。”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冷哼:“哼,這些大族,霸佔書院,稱雄地方,壟斷紙質書籍,本就是罪大惡極,如今更是妄圖操控民意,污衊皇子,意圖掌控皇儲,圖謀不軌,這等艱險小人,不忠之輩,理當以國法嚴懲。”
二人回頭看去,無奈一笑:“滿伯寧啊滿伯寧,陛下常說你,嫉惡如仇,執法如山,乃大漢國法之護衛,天下官員之垂範。假若當真所有官員都如你一般……”
二人話沒說完,便苦笑了一聲,滿寵面色不改,義正嚴詞地接了一句:“真能如此,則四海清平,漢祚永存。”
兩人也沒打算反駁他,剛要往外走去時,一名衙役匆匆跑來。
“報……”
鍾繇喝斥道:“有盧院長在此,你這般驚慌,成何體統?”
那衙役喘着粗氣道:“報廷尉……外面……外面有許多……許多學子,百姓,前來……前來鬧事……”
三人臉色一變,對視一眼後,急忙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