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城頭上,周瑜氣定神閒,看着城內的戰況,指揮若定,大有天下盡在掌握之勢。
關羽幾番突圍,雖然擊敗了黃蓋等人的圍堵,可在被周瑜特地加固過的城門面前,缺乏攻城器械的紫金龍騎,一時之間也難以衝出城去。
而登上城樓的階梯,也被周瑜用各種輜重之物堵得嚴嚴實實,再以強弓勁弩配合,縱然關羽勇猛非常,也無法衝上去施行擒賊先擒王之策。
不少紫金龍騎士兵都已出現傷亡,有些人雖無礙,可戰馬卻已葬身在熊熊烈火之中,騎兵失了戰馬,戰鬥力自然大打折扣。
眼看着紫金龍騎覆滅在即,關羽這位名震天下近二十年的猛將,也要敗於自己手中,周瑜這位一向儒雅的大將,也不免露出幾分自得之色。
他扭過頭,帶着三分調侃意味地對魯肅說道:“子敬以爲,如今戰局如何?”
魯肅不假思索道:“不出三個時辰,天亮時分,火勢便能蔓延全城,那時任憑關羽等人如何勇猛,也將葬身火海之中。而張勇與朱燁大軍,又爲主公親自率軍抵擋,定然難以及時趕來,如今戰局盡在我軍手中,可謂勝券在握。”
不料,周瑜卻是微微搖頭,笑道:“非也,子敬此言差矣。”
“哦?何解?”魯肅不明所以。
周瑜耐心解釋道:“如今洛陽軍中諸位大將,程良已死,關羽,張勇,朱燁,俱在此地。徐晃與劉備三兄弟尚在徐州,牽招坐鎮兗州,此兩處來豫州必經之路,都有我所佈之伏兵,諒他們短時日內難以趕來馳援。”
“此外,趙雲前往涼州,鎮壓西域幾處不願臣服之小國叛亂,葉祥日前率神機營發兵入蜀。”
聽到這裡,魯肅就有些明白了過來。
“公瑾是擔心,高順領兵在後,不日趕來,我軍難以抵擋?”
周瑜點頭道:“不錯。高順陷陣營,最擅攻城,縱然我軍在此殲滅紫金龍騎,暫時擋住張勇與朱燁,然待高順趕到之後,勢必陷入一場苦戰。屆時徐州、兗州兩地敵軍,也將突破我所設伏兵,馳援而至,豫州之地,我軍依舊難以守住。”
魯肅聞言,頓時眉頭緊鎖,不過很快便再次舒展開來。
“呵呵,公瑾既然早有預料,自是已有應對之法了,莫要與我賣關子了。”
“哈哈哈……”周瑜朗聲大笑:“非是某賣關子,只是以子敬智謀,此等小事,定然難不住你纔是,不妨一猜?”
“這……”魯肅露出幾分難色,隨後笑道:“既然公瑾有心考校,那肅不妨一猜,只是公瑾莫要笑話我纔是。”
隨後,他眉目低順,思量片刻,便似乎有了主意。
“陷陣營乃重甲騎兵,行軍自然慢了不少,所需糧草也較金刀營更多。高順意欲引兵來奪豫州,其糧草只有兩路供應。一處由冀州運糧,經兗州而至。另一處由司隸地區,走潁川至此。”
“我軍若能截斷此兩處糧道,則高順大軍不戰自退,屆時我軍士氣大振,荊州士族諸多反對之聲,亦可由此彈壓,如此一來,主公可在半年內,再徵兵數萬,糧草百餘萬,在豫州枕戈待旦,廣修堡壘,深挖戰壕,果能如此,豫州之地,我軍當可堅守無誤。”
“哈哈哈……”
周瑜十分開懷:“人言子敬雖爲人寬厚有德望,卻不通兵略,以我觀之,此言大謬也。”
魯肅面有愧色:“公瑾過譽了,肅也只能想到此處。只是以我軍兵力,要同時伏擊兩處糧道,委實不易,某亦束手無策也。”
周瑜大手一揮:“我早有預料,高順大軍之糧草,定由洛陽供應。而冀州之糧,當與青州合至一處,供給徐州劉備軍中。徐州連年戰亂,彭城、下邳、東海等富庶之地,屢遭曹孟德攻略,如今劉備督軍十餘萬,所需糧草甚巨,絕難自給。”
魯肅如開茅塞:“不錯不錯,公瑾思慮果然周全,如此,則我軍只需派一勁旅,伏擊洛陽至此之糧道,便可無憂矣。待敵軍重新籌措糧草,運至此處,快則兩三月,慢則半年,此間我軍便可在豫州穩定人心,連攜士族,修築高城,當能高枕無憂。”
他忽然猛拍雙手:“啊,是了是了,無怪乎此戰不曾見到黃漢升老將軍,老將軍勇冠三軍,射術之精,更是僅次於呂布一人而已,若去伏擊敵軍糧車輜重,自是最合適不過了。”
周瑜滿臉笑意:“知我者,子敬也,哈哈哈……”
汝南郡西北角,與潁川郡相接之處,有三座城池:定潁、召陵、西華。
此三城皆尚未被東吳軍戰火波及,三處縣令,各領縣兵,日夜巡守城門,更是彼此往來通訊,隨時準備以掎角之勢,對付來犯之敵。
而昨日,關羽率領紫金龍騎,從定潁縣城中經過,趕往前線,讓三位縣令都鬆了一口氣。
而就在幾個時辰之前,由高順將軍麾下一位校尉,親自押送的八十萬石糧草與輜重,也剛剛從召陵縣城穿過,連夜行軍,準備趕往平輿城。
在得知高順領大軍就在後方不足一百里處時,這三人便徹底放下心來了。
有關、高二位將軍同心協力,世間絕無敵手,自己這三座縣城,也當可免於戰火了,有了這份堅守之功,想必自己仕途,也可有所升遷。
天色矇矇亮時,召陵縣城外二十餘里的平坦官道之上,大隊糧車和輜重隊,正在緩緩前行。
爲首之人,姓海名洛,二十六七歲模樣,生得頗爲勇武,也是跟隨高順多年的老卒,依仗軍功,升至校尉之職,如今奉命押運糧草,也不敢有絲毫怠慢。
他打了個哈欠,揉了揉雙眼,舉目遠望,隨後叫來了嚮導官。
“前方何地?距離平輿城尚有多少路途?”
嚮導官忙回道:“回稟將軍,前方有一河,乃汝水支流,名曰前溪,此溪之左,乃是官道,道路平坦,約三十里可抵平輿。只是此路需要過河,而木橋狹窄,且年久失修,不便行軍。右側有一小路,無需過河,只需經過一片杏林,行軍約四十餘里,便到平輿縣城。”
海洛微微皺眉,說道:“將軍命我明日天明之前,趕到平輿城。若是要過河,如此輜重隊,待通過此木橋,只怕便需大半日光景,豈不誤了軍令?傳我命令,全軍至前方杏林之前,取水休整一個時辰,隨後走小路前往平輿。”
“遵命。”
杏林距此,不過三四里路程,糧車隊很快便來趕到此地,至此春季,杏花綻放,在朝陽之下,隨風搖曳,花瓣如雪般飛落,當真是一處美景。
“呵呵,將軍倒是有些雅緻,選在此地休整,果是個好去處啊。”
一名趕着驢車的車伕笑着調侃道。
海洛微微一笑:“我一個粗魯之人,哪兒有什麼雅趣,只爲方便罷了。”
他從馬背上的一個布包裡,取出了一些乾糧,剛遞到嘴邊,忽然神色一凜,就地向旁邊滾去。
旁邊民夫與士兵還不明所以時,只聽得“嗖”一聲,一支利箭射中了那驢車的車轅之上。
“啊……有……有敵襲……”
那些民夫們大驚失色,急急忙忙跳下車,向後逃去。
“敵襲,全軍戒備!”海洛高呼一聲,三千名護衛士兵,在幾個呼吸之間,便全部取過了自己的兵器,列好隊形,躲在掩體之後,警覺地看着前方。
只見那杏林之中,一隊人馬緩緩出現在衆人視線之中,爲首一人,鬚髮有些灰白,卻是精神矍鑠,手中一張長弓,顯然方纔那一箭便是出自他手。
海洛看到此人,隨即臉色微變。
“黃忠!”
“呵呵……”黃忠收起長弓,握住鳳嘴刀,笑道:“想不到足下也認得黃某,如此便是最好。你若能繳械歸降,獻上糧草,黃某不但饒你不死,還可在主公面前,保你富貴。否則,我這鳳嘴刀下,可不留性命。”
海洛卻是很快恢復了鎮定,反有些輕蔑地說道:“老賊休要猖狂,我看你也不過七八千人馬,雖有埋伏,我陷陣營又有何懼?”
黃忠聞言,倒也不惱:“好好好,久聞洛陽軍中,人人皆是英豪,你一個小小校尉,也有如此膽色,倒是黃某小覷了。也好,似你這等人物,殺你,也不算辱沒某家的刀,受死吧……”
說罷,他大刀向前一揮,身先士卒,率軍身後七千多江東兵馬,發起了衝鋒。
就在此時,另一個聲音驟然響起:“黃老將軍,你這般以大欺小,豈不壞了英明?陛下時常提及,江東諸將,不足爲慮,唯有黃老將軍,赤膽忠心,武藝不凡,張某不過河北微末之士,今日特請老將軍賜教。”
與這聲音同時出現的,還有三支羽箭,先後射向黃忠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