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調縣縣府之中,劉赫拿着一份公函,正眉頭緊鎖。
崔鈞看着劉赫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
“主公,不知刺史府忽然來函,具體有何吩咐?”
劉赫將公函放下。
“這吩咐有些奇怪。張刺史越過太守大人,直接來函,說他同意我的請求,會向朝廷表奏軍師爲盂縣縣令,雲長爲縣丞,公毅爲縣尉。”
如今一聽刺史府已經同意按照這名單去向朝廷推薦,崔鈞也鬆了一口氣。
“如此是好事啊,這樣一來,盂縣便名正言順掌控在主公的手上了!”
劉赫擺了擺手。
“哪兒有這麼簡單,這信函中還有一項命令。刺史大人褒獎我等智勇雙全,爲國盡忠,說逆賊張角攻打洛陽失敗,此時已往我幷州上黨郡而來,準備到上黨境內抄略一番,隨後轉道回冀州進入魏郡,重新整備軍馬再戰。”
崔鈞似乎也聽出了一些異樣。
“怎麼?莫非刺史要求我軍前往上黨郡境內攔截黃巾軍?”
劉赫有些沉重得點了點頭。
“不錯,正是此令。”
“嘶……”崔鈞忍不住臉色有些發白。
“此事如何能成?那張角攻洛陽雖敗,但依然保有六七萬之衆,而負責追擊他的那位皇甫嵩將軍,也不過才率軍六萬而已,所以他也不敢對黃巾軍逼近太狠,否則激怒對方回馬死戰,朝廷軍隊亦難保必勝,故而只能慢慢拖延,以圖依靠朝廷軍隊牢固的後勤保障,生生將對方耗死。而我安民軍不過數千人馬,面對如此大軍,如何能攖其鋒芒?”
“唉,軍師所言,赫亦知之,這纔在此皺眉不展,我與這位張刺史素未謀面,不曾得罪於他,爲何如此刁難我?”
劉赫的話,把崔鈞也問住了。
崔鈞站起身,來回踱步,忽然想到了什麼。
“鈞素聞這位張刺史喜好武勇之士,平日慣好蒐羅豪傑,爲此沒少往邊境之地跑,就因爲他認爲與胡虜交界之地,勇武之人越多。所以以鈞看來,他應當是看上了主公和諸位將軍的武勇,想借此機會驗證一番,若主公大敗身死,那他便不再理會。若主公表現不凡,這位張刺史定會想辦法將主公直接招至其麾下效命。”
劉赫還是不明白。
“只是雙方軍力如此懸殊,一旦落敗,我等頃刻之間便有滅亡之危,談何效命?”
崔鈞笑道:“此事易解,他要試探我們,我們自然也可以試探他。”
劉赫滿臉殷切:“如何試探?”
崔鈞走到了劉赫身邊,說道:“主公可以休書一封,言明自己兵少糧盡,雖有報國之心,卻恐無力爲國分憂,請這位張刺史,支援一隻兵馬,萬石糧草,一同前往平叛。只要能夠擁有兩萬的總兵力,再加上皇甫將軍率六萬兵馬,兩頭夾擊,縱然不得勝,自保當無虞。”
“若是這點要求,刺史大人也不答應,那顯而易見,他是想要藉機除掉主公,那咱們再做計較。”
劉赫一拍腦門:“妙啊!此事若成,那這位大賢良師便會成爲我安民軍的一個超大經驗包啊!爽翻了!”
崔鈞被說懵了:“經驗包?這是何物?”
“哈哈,沒什麼,軍師不必介意,我馬上就寫公函。”
刺史府中,張懿拿着劉赫送來的這份公函,一臉猶豫的模樣。
“大人,王晨大人來了。”
張毅這才擡起頭:“哦,讓他進來吧。”
府中下人,帶着一位身着華服的青年走了進來。
“晨拜見刺史大人!”
“賢侄來的正好,那狼調縣的劉赫回信了,你且一起看看,該如何處置。”
王晨一聽,頓時來了興趣。
“哦?如此小侄便僭越了。”
他接過張懿遞過來的公函,仔細讀了一遍。
就這看完之後,王晨登時大怒。
“豈有此理,這劉赫小兒,分明是獅子大開口!竟然膽敢索要糧草兩萬石,兵馬兩萬五千人,他以爲自己是什麼,就算給得了他,他有何職權能統領如此衆多兵馬,分明是有不軌之心!大人當速速將其拿下押往洛陽處置!”
張懿有些不悅:“老夫如何行事,還不需要賢侄來教吧?”
王晨頓時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賠罪。
“晨也是一時氣急,這才失了方寸,多有得罪,大人海涵。”
張懿臉色緩和:“罷了,小事而已。不過這劉赫所說,不無道理。那張角畢竟是太平道首腦,勢力龐大,此次雖敗,卻仍有數萬之衆,連皇甫義真尚且不敢正面交戰,讓劉赫區區三五千人去阻攔他回撤冀州的去路,實在是螳臂當車,也違背了老夫想要將其收服的初衷。”
王晨一聽,似乎有些着急起來。
“難道大人要答應他?”
張懿揮了揮手:“自然是不可能完全答應。不過,幾日之前是你建議老夫,派他去對付太平教逆賊,說只要讓他陷入危難之際,然後老夫出手相救,必然可以讓他死心塌地追隨於我。如今此事,以賢侄之見,又該當如何?”
張懿雙目如電,直視着王晨,讓王晨本能地將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以小侄愚見,這兵馬糧草自然是要給,否則他會以爲大人故意害他,自然沒有收其心的可能。不過卻不能給太多。”
“哦?這是爲何?以此子表現出來的能力,果若給足他兵馬,或許他真能立下不世奇功亦未可知,到時候我幷州豈不是大大長臉?”
王晨眼珠直轉,似乎在琢磨着什麼。
“正如大人所說,此人一旦擁有足夠實力,或許真能定鼎乾坤,只是您想,如果真到了那一天,這份天大的功勞,還能有您的份麼?”
張懿聞言,雙目微閉,捋了捋山羊鬍。
“賢侄的意思是……”
王晨往張懿身邊靠近了一步。
“一旦如此,此子便等於羽翼已豐,拿着平定黃巾如此大的功勞,屆時扶搖直上,平步青雲,不在話下,何必再倚靠大人您的扶持呢?這樣一來,您豈不是空歡喜一場?”
張懿微微頷首:“此言有理。那以賢侄之見,老夫該當如何處置?”
王晨說道:“他一切所求,盡皆應允,只是數量上打個折扣。就說如今盜賊肆起,又有胡虜入侵,刺史府也要留下足夠兵力應對。就給他兵力八千,糧草五千石。那張角的主力都用來防備皇甫將軍,不會太過於注意這劉赫,有這樣的兵力,以他的能力,自保應當沒有問題,等他立下些許不大不小的功勞之後,大人您再率大軍前往接應,既能借機攬下平賊大功,又能收服其心,一舉兩得!”
張懿聞言,雙目閃過一道精芒。
“好!賢侄不愧是子師兄親手調教出來的,堪稱國士無雙啊!就這麼辦,老夫即刻下令!”
“大人且慢,還有一點也需注意,便是此次派去作爲援軍的統帥之人。”
張懿不解:“這有何難?隨便派一個無能之輩前去也就是了。”
王晨搖了搖頭:“果若如此,則八千大軍,很可能會就此被劉赫吞併,真正成爲他的軍隊,不復爲大人手下矣。”
“這是爲何?”
“大人您忘了?這劉赫一向巧舌如簧,憑藉一張嘴,說動了多少人爲其效命,那關羽、程良之輩不過江湖草莽,也就罷了,連崔廷尉幼子,也被其說動,離家而去,前往追隨,若真是派一個無能之輩前去,極有可能此人也會被劉赫說服,率軍徹底歸降於他,如此一來,大人想掌控他就更難了。”
“再者,若是領軍之人能力弱小,心志不堅,就算不被劉赫說服招降,這平定張角的天大的功勞,也勢必被那劉赫搶去,那皇甫將軍的奏章上,只怕連刺史大人您的名字都不會提一句,豈不是鳩佔鵲巢?到時候用不了多久,這劉赫還是否會是您麾下之將,猶未可知了。”
張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賢侄不說,我倒當真想不到此節。此子智勇雙全,誠爲朝廷棟樑,只是這等人才若不能爲我所用,卻也多有不便。嗯……容老夫思量一番……老夫帳下,雖有將領數十員,不過大多或是庸才,或心志不堅,不堪此任。唯有二人,可作爲人選。”
王晨趕緊追問道:“哦?不知是哪兩位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