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高懸,月光給茫茫的山林,裹上了一層銀光。
這片山林,地處幷州雁門郡,幽州代郡,冀州中山郡和常山郡四郡的交界處,山道狹窄,四周盜匪叢生,一向少有人敢從這裡經過。
然而這天夜裡,在這條山道上,卻出現了足足上百兩牛車和馬車,一大羣人,或坐車,或騎馬,朝着西方行色匆匆地趕去。
“大人,久聞這一帶山賊極多,尤其在那張燕收服衆多盜匪組成黑山軍之後,這一帶便愈加危險了,咱們走這裡,會不會……”
說話之人正是張定,他騎着馬追上了最前面的兩個黑衣人,有些擔心地問着。
其中一個黑衣人聞言,卻是大笑起來。
“哈哈,諸位放心就是,你們沒看到咱們豎立起來的那面‘劉’字大旗麼?只要有這面旗在,那張燕就算再借來八個膽子,也不敢對咱們怎麼樣。”
張定和蘇雙對雁門的戰事所知並沒有那麼詳細,不過看這黑衣人如此胸有成竹,心中也多多少少放心了幾分。
果不其然,衆人一路行來,走了足有數十里山路,確實沒有見到任何山賊前來劫道。
“看來劉大人在雁門一帶的威名之盛,還要超過你我的想象啊。”
張定對蘇雙說道。
“劉大人當真非同凡響,實在是一代豪傑啊!”
二人正感嘆着,忽然聽到後方傳來一陣呼喊。
“前方車隊速速停下,我等乃是中山太守府的人,有要事對張、蘇兩位先生說明!”
張定、蘇雙,還有兩家的一大羣家眷,聽到這聲音,頓時嚇得臉色蒼白。
“大……大人……”
張定有些結巴地對那黑衣人說着。
“終於還是被他們追上來了,該死!”
他一把拔出佩刀:“弟兄們,劉大人和遊家兄弟待咱們不薄,我等混跡江湖草莽,最重一個義字,今日既然受了劉大人所託,那便是豁出性命,也要護送這些人到達雁門!大家隨我一起攔住追兵!”
數十名黑衣人從這車隊中跑了出來,一齊朝後方堵了過去。
“父親,孩兒帶人前去助他們!”
張定和蘇雙的幾個兒子,帶上一批護衛,也緊隨這些黑衣人而去。
張蘇兩家乃是一方巨賈,每一家都養着護衛和門客數千人,只不過這次行動爲了確保安全,只挑選了其中一部分品性可靠之人,其餘都遣散了,所以如今兩家只剩下兩三千護衛了。
然而,從後面而來的追兵,雖然夜色之中看不清有多少人,可隱隱約約可見的人頭攢動,以及浩蕩的喊殺聲,也足見人數倍於己方。
不過張定和蘇雙眼見自己的孩子帶人毫不猶豫地衝了出去,不但沒有半點擔憂之色,反而顯得十分欣慰。
“你我的幾個兒女,總還算有些出息啊,想必去了雁門之後,也不至於拖累劉大人和咱們的賢婿。”
後面雙方終於短兵相接起來。
“張蘇兩家果然有謀逆之心,大家隨我將他們全部斬殺,拿人頭回去領賞!”
“哼,就看你們有沒有這本事了!”
一時間,兵器擊打的聲音,頓時傳遍了這個原本十分寧靜的山谷之中。
而就在這一條山道之上,往西去數裡遠的地方,同樣也有一羣人陷入了爭鬥之中。
一個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收執長劍,將一個懷抱小童的年輕女子,還有一個小男孩,都護在了身後,而在他們周圍,一羣穿着統一服飾的護衛,正在和另一羣衣着混亂不一的人激烈交戰着。
“夫君,咱們這可怎麼辦吶,這麼多山賊。”
那年輕女子一臉驚慌,早已亂了方寸。
“唉,終究是我年輕氣盛,害了夫人和我的孩子啊。旁人都說這條山道危機四伏,我卻偏要仗着百名護衛和自己的武藝來闖上一闖,沒想到……唉,夫人放心,稍後爲夫去殺出一條血路,夫人帶着兩個孩兒速速逃走!”
年輕男子一臉堅決。
“不行啊,甄家如今只有夫君在支撐,夫君若死在此地,我等孤兒寡母又如何能夠苟活?”
“哎呀,夫人,如今……”
年輕男子還想勸上幾句,忽然一支暗箭飛來,他一個躲閃不及,肩頭被劃出一道傷口。
“主人!”
幾名護衛見狀趕緊圍了過來,把他們護在了中間。
“哈哈,這車隊看着就是有錢的主,大夥搶了他們,只怕夠吃好一段日子的了,上啊!”
山賊們湊到了近前,看見牛車上一口口大箱子,雖然沒看見裡面裝的是什麼,但是出於多年打家劫舍的經驗,對這種大箱子本能得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從兩側的山上涌出了一羣又一羣的山賊,粗略望去,足有約千人之多。
“夫君……”
“父親,我怕……”
年輕女子和身邊的那個小男孩,不由得往年輕男子身邊靠得緊了一些,只有那看起來不過一兩歲的孩童,卻不爲外界巨大的動靜所擾,依然在熟睡之中。
這時,年輕男子身邊的一名護衛,忽然聽到了什麼。
“主人,快聽,那邊有什麼聲音,好像也有人在打鬥!”
年輕男子大喜。
“快,大家且戰且退,朝南邊退去!”
這一百多人,步伐整齊,山賊雖然人多勢衆,可終究是烏合之衆,一時之間竟也奈何不得他們,讓他們得以緩緩向後退去。
不過兩三里路程,這批人很快就趕到了張定蘇雙等人所在的位置。
“主人,看,果然有一羣人馬,看起來比咱們陣仗可大得多了!”
年輕男子往前看去,雖然天色昏暗,可是前方的人都點着火把,因此倒也能看得清。
張定蘇雙也看到了他們。
“文重兄,你看,那邊來了一隊人馬,莫非是來包抄咱們的?”
蘇雙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不像,你看他們明顯也是在被追殺之中,看他們身後的人,倒像是附近的山賊,而這幾人衣着光鮮,又有不少護衛,看起來倒是有身份的人,估計和咱們一樣吧。”
張定點了點頭道:“嗯,既然都是同病相憐,咱們就不要拉他們下水了,畢竟咱們的麻煩可比他們大多了。”
說完,張定招手高呼道:“前面的朋友,我等被官府追殺,諸位還是速速躲避,以免惹禍上身啊!”
誰料,對面那年輕男子,在聽到他的話之後,不但沒有離開,反而有些欣喜起來。
“莫非……前方莫非是張世平、蘇文重兩位先生?”
張定蘇雙一看來人竟然認識自己,頓時有些驚奇,兩人年過四旬,有些老眼昏花,不禁往前湊了湊。
“你是……你是甄家的甄逸,甄伯安賢弟?”
“正是小弟,二位兄長速速救我啊!”
蘇雙嘆了一口氣:“唉,還以爲是誰呢,原來都是做賤業的商人,你我之間若再不互相幫助,還能指望誰去?看來如今也躲不過了,只能聯手對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