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皇宮之中,只剩下的獻帝劉協,以及一個侍奉他的宦官。
那宦官看着佝僂在龍椅之上,渾身顫抖的獻帝,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陛下……陛下……”
獻帝被他從驚恐之中喚醒,擡頭看了看這位宦官,隨後這小孩子的委屈和恐懼之情,再也壓抑不住,眼淚直接就奪眶而出。
“朕……朕錯了,朕居然會相信了陳紀這幫壞蛋,害死了朕的皇叔……嗚哇哇……朕錯了啊……”
這宦官心有不忍,上前跪到了獻帝的面前。
“唉,後悔又有何用呢?陛下還是要想些辦法,如何借用大將軍遺留之勢力,藉以自保啊。大將軍對陛下一向恭謹有禮,只是平日管教陛下嚴苛了一些,其並無謀反之心,想來其麾下衆將,也是忠義之士,若能加以聯絡,或許還可保陛下性命,也不至使江山落入外姓之手啊。”
獻帝一邊抽泣着,一邊說道:“朕……朕怕了,朕真的怕了,若是大將軍能夠……能夠復生,朕情願將帝位讓於他,朕不要……不要做皇帝了……嗚嗚……”
宦官還想說些寬慰的話,忽然察覺到一旁好像有什麼動靜,警覺地護在了獻帝的面前。
“誰?誰在那邊,休要傷害陛下!”
“啪啪啪……”
只聽得鼓掌的聲音傳了過來。
“不錯,十常侍之亂後,宮中還能有你這樣一個忠心耿耿的宦官,憑這一點,我當留你性命。”
“大哥,何必跟這老太監廢話,今日事急矣,你我還是趕緊辦正事要緊。”
伴隨着這兩道聲音的傳出,兩個人影緊隨其後,從大殿角落的黑暗之中走了出來。
“你們是……”
這宦官跟獻帝看着眼前兩個黑衣蒙面的男子,又是驚異,又是恐懼。
陳紀一行人,押着楊彪等人,一路來到了南宮前面的一處明堂之上。
“踏踏踏踏……”
有些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一隊又一隊兵馬朝着他們跑了過來。人數雖然不少,可是這軍容實在是亂七八糟,跟劉赫的那些軍隊相比,這些所謂的軍隊,簡直比山賊強不到哪兒去。
不過陳紀這些人顯然對此並沒有什麼覺悟。
“陳公,看來南門也已攻下啊,想來西北二門也差不多了,只是不知道劉赫他們是否有從南門逃走。”
鄭泰這一問,陳紀才從得意的心情之中醒轉過來,他對一名士兵問起了張勇、朱燁跟劉赫的情況。
那士兵低頭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表示並未見過。
陳紀倒也沒有當回事:“北門之外背靠邙山,想來他們定是認爲那邊最容易逃出宮去,所以走了北門吧。”
他捋着鬍子,對自己的這個推測十分滿意。
鄭泰問道:“陳公,那我等是否現在就出發前往城門處?”
鄭泰問道。
陳紀不無得意地看着眼前一片大好的形勢,隨後扭過頭,對着楊彪等人,哂然一笑。
“楊公及諸位以爲如何?”
楊彪等人都被堵住了嘴,哪裡能回答他?不過他們還是以憎惡的眼神做了回敬。
陳紀此刻心情大好,也沒有與他們計較。
“好,就有勞伯儒與諸位臣工,帶四千軍士,前往西北二門統帥諸軍,儘快佔領皇宮各處。我與鄭公業率領此處兵士,往洛陽城東門而去,只要打開了這一處城門,大軍涌入,則局勢便徹底掌控在我等手中,屆時再抓住劉赫,將其斬首示衆,則其黨羽便再難掀起什麼風浪了。”
衛覬領命:“在下這便去。”
他對着身後數十名大臣揮了揮手,衆人一起往西門跑去。
陳紀對着眼前數千名士兵振臂高呼。
“將士們,奪取洛陽城,榮華富貴,盡在眼前,隨老夫一道,打開城門!”
他這時心中正是興奮難耐的時候,也敢豁出了一把老骨頭,取過一柄長劍,親自率領着數千人馬,氣勢洶洶地朝東門殺去。
衛覬和那數十名大臣,一路小跑,很快就來都了這座巨大威嚴的宮殿的西門。
說是西門,實則分爲三處,由北往南,分別是上西門,雍門,還有廣陽門。
“你們幾位,在此處協助攻打廣陽門,你們幾位則去上西門,老夫親自帶兵攻打居中的雍門,務必要儘快佔領皇宮全境。”
這些官員雖然多數都是文官,不過其中也有不少曾經擔任過武職,儘管武藝並不算精湛,但勉強還是可以增加一些戰鬥力。
四千大軍,兩門分別去了一千,衛覬則親自帶着兩千兵馬,直奔雍門而去。
這雍門是皇宮西側三門之中最爲重要的一門,在這附近,常備六百御林軍守衛着,大戰一起,宮中巡邏的一批御林軍增援了兩百人過來,這八百人戰鬥至今,也只剩下了不足五百之數。
不少御林軍的屍首上,都插着不止一把兵器,其他留下的傷口,更是不計其數。
衛覬剛剛趕來,見到的第一個御林軍士兵的屍體,就已經被砍掉了一條手臂,左腿也只剩下了半截,他這只是隨意瞄了一眼,就看到他身上插着兩把劍,肩膀上還有一把大刀,深深地砍了進去,連刀背都沒入其中。
即便是他,看到這樣的情景,心中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士兵勇烈至此,無怪乎劉赫多年來屢戰屢勝,所向披靡。若非今日得以事成的話,單憑諸侯的數十萬聯軍,想要強攻擊退劉赫,只怕是難如登天。”
想到這裡,他又忍不住慶幸起來。
“好在劉赫將死,洛陽將要攻下,足見天意在我,而不在彼。”
他低頭看了看那御林軍的屍體,忍不住上去踢了一腳。
“不識時務,助紂爲虐,竟敢與我士族爲敵,便宜你了。”
這時,身邊的一名大臣指了指前方百步之外的地方。
“衛公,這雍門守得甚爲嚴密,您看,宮外咱們的人馬,至今都極少能衝入雍門之內的。”
衛覬看了一眼那戰局,果然,雍門之內,主要還是黑盔黑甲的御林軍身影居多。
“這御林軍到底是劉赫一手調教出來的,守門之時,似乎有一些戰陣的配合,區區數百人,威力卻是極強,只可惜老夫與陣法一道並不熟悉,因此看不出端倪。”
那大臣有些焦急起來:“衛公莫要再感慨了,再這樣戰鬥下去,只怕等咱們的人馬耗光了,也未必能拿下雍門啊。”
衛覬不屑地笑了起來:“怕什麼?有我等這兩千兵士從後方攻來,什麼戰陣也該破了。他們沒有什麼高明的大將在統帥,又有何懼?大家與我衝上去!”
他振臂一呼,兩千兵馬嗚嗚嚷嚷就殺了過去。
他們饒過了一座宮殿,很快就出現在了雍門進來以後的一條極爲寬闊的宮道上。
御林軍見狀大驚。
“糟糕,叛賊又有援軍來了!這可如何是好?”
一些御林軍這時終於開始驚慌了起來。
“喊什麼喊?我等受大將軍厚恩,今日無非以死報之而已。”
“不錯,這些賊臣,毫無廉恥,以卑鄙手段謀害大將軍,妄圖竊據朝綱,實乃國賊也,我等今日殺得一個便是一個。”
“這些世家,代代高官厚祿,從不將咱們百姓放在眼中,世間唯有大將軍有如此胸懷,我等縱是死,也要追隨大將軍於地下,絕不做屈膝投降之徒,馬上變陣,殺!”
這大約四百八九十,轉眼便分成了兩撥,大約二百人縮小了陣型,繼續守在雍門,另外兩百八九十人,則忽然調轉了槍頭,列隊整齊,將槍頭齊刷刷地對準了衝過來的兩千叛軍。
“殺呀!”
兩千人與兩百八九十人,轉眼間便廝殺到了一處。
衛覬跟那些大臣,就站在數十步之外的一處臺階上,看着這一切。
“衛公,御林軍戰鬥力果然不同凡響,我等三萬大軍攻打皇宮六千御林軍,雖然能勝,可只怕最後也剩不下多少人馬了。”
“是啊,皇宮無險可守,尚且如此。城門如此高大堅實,即便有陳公等人以爲內應,只怕完全攻下四門,也要損失慘重啊。”
這些大臣個個臉上不無憂慮地說道。
不料衛覬卻是忽然冷笑了起來。
“爾等眼界未免太窄了一些。”
大家被他這一說,頓生疑惑之意。
“衛公這是何意?”
衛覬揹負雙手,冷漠地看着前方。
“死多少人並不重要,這次百餘家族拼湊而成的八萬大軍,即便盡數死絕了,也無傷大雅,只要能攻下洛陽,那一切都是值得的。些許賤民罷了,死就死了,等安定了天下,大不了再招就是了。何況老夫與陳公、鄭公曾許諾給他們,戰勝之後,每人賞一千錢,殺死一名敵軍,再賞五百錢,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啊。”
他這話說得是輕描淡寫,可是落到衆人的耳中,卻是引起了驚濤駭浪。
“衛公的意思是……若是他們也都死絕了,反而可以省下大筆錢糧?難道不該將這筆錢交給他們的父母或遺孀麼?”
衛覬也沒有回答,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