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薊縣城牆之上,一排排火把,配合着微弱的新月月光,使得守城的將領,勉強能看到城門前一段距離內的景象。
守將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顯是有些疲倦。
“哎,這有立功之時,主公就總想着自己那幾個從渤海帶來的親信將領,我等公孫瓚將軍麾下的降將,都被他晾在了城中。”
旁邊另一個武將也嘆了口氣:“哎,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我,還有嚴綱三人,能保住性命和俸祿,已算難得了,就別奢求太多了。”
先前那人卻依舊憤憤不平:“渤海諸將,個個在我等面前都趾高氣昂,彷彿高人一等,此番再讓他們立了功去,回來還不要將我等踩在腳下?這等惡氣,我可咽不下。”
“便是不服氣,又能如何?哎,還是看開些吧。”
兩人正說着,又一個武將走上了城樓。
“你們兩人可是對主公有所怨言?哼,你們好大的膽子。”
來人一陣怒斥,讓兩人渾身一震。
“啊……尤將軍,您誤會了,我和單經將軍是……”
“不必解釋,方纔的話,尤某都聽到了,待主公凱旋班師之後,定會向他如實奏報。”
那尤將軍下巴高高擡起,雖然身高與兩人相差無幾,卻擺出了一副俯視二人的樣子。
一聽他要去告狀,即便是之前那個十分不甘願的將領也慌了起來。
“這……單某隻不過是一時糊塗,這才說了胡話,還請尤將軍高擡貴手。”
他走到尤將軍身邊,悄悄往他手中塞了一錠馬蹄金,臉上堆滿了笑容。
“將軍若肯放我一馬,日後還有重謝。”
尤將軍環顧四周,趕忙將馬蹄金收了起來,隨後臉上也瞬間展現了笑容。
“哈哈,二位將軍太客氣啦,你我都是主公賬下武將,理應相互提攜纔是。”
三人轉眼之間,就變得一團和氣,笑面相迎。
城下忽然傳來一陣嘈雜之聲,三人一起扭頭望去,便見到了大隊兵馬正在夜色之中匆匆趕來。
“站住,來者何人?”尤將軍厲聲質問着。
嚴綱向前幾步,抱拳道:“三位將軍,我乃嚴綱,與田楷將軍奉命追殺雁門與中山敗兵,如今敵軍已被盡數剿滅,特此回來繳令。”
“哦?是嚴老弟回來了?快,快開城門。”單經十分欣喜,嚴綱和自己一樣,都是公孫瓚麾下投降過來的降將,平日關係也是不錯,如今他在外立功回來,對自己幾人也是與有榮焉。
“慢着。”尤將軍卻阻止了他。
他看着嚴綱:“怎麼只有你自己回來了,田楷將軍何在?”
嚴綱喊道:“我等追上之後,敵軍血戰不退,最終經過廝殺,其主力雖已被滅,但終究還是有小股部隊率部投降,田將軍命我先行回城,他受了降卒,清繳了所有器械戰馬之後再回來。”
他這番話,聽得單經和他身邊那武將臉色有些不爽,不過渤海武將一直如此,但凡有少許一點好處,他們都要獨佔,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尤將軍微微點頭,對此也沒有絲毫意外。
“既如此,那便開城門吧。”
嚴綱嘴角一揚,策馬走入城中,在他身後,常晟三人刻意壓低了頭顱,緊隨其後進入城內。
城樓上三位將軍也走了下來,單經和另一位將軍主動迎了上來。
“嚴將軍此番立功不小,主公定然有所封賞,我等提前祝賀了。”
嚴綱一臉喜意:“哈哈,諸位將軍擡愛了,嚴某……”
他話沒說完,那尤將軍忽然臉色一變。
“嗯?你身後這三人是誰?我怎得沒有見過?而且他們爲何身着漢軍制式鎧甲?”
他這帶着幾分警戒和叱責的聲音,讓另外兩名武將也都緊張了起來,紛紛看向了嚴綱。
嚴綱卻是無比從容:“哦,尤將軍怎得連他們也不認得了?這是我麾下的李康、張澈、欒遠三人啊。他們每人都擊殺了一名敵將,見敵軍將領所穿鎧甲十分精緻,比我軍甲冑強出不少,因此便給自己換上。”
尤將軍皺了皺眉:“哦?是他們三人?我怎麼看着不像啊……”
他從一旁士兵手上接過一支火把,朝那三人走了過去。
那三人握着兵器的手,都不由得握緊了幾分,而嚴綱的額頭上,也冒出了冷汗。
尤將軍來到了三人的面前,舉着火把,先朝着易洛臉上照了過去。
那易洛原本低着頭,這時忽然擡了起來,咧着嘴,衝他一笑。
“原來你姓尤啊,昨夜戕害我部弟兄的,便屬你最是起勁。”
尤將軍很快便認出了這三人,他雖然不知道這三人的名姓,可也見過他們的容貌,再加上這樣一句話,如何還能猜不到他們的身份?
“你們……你們是……”
“受死!”
三人同時拔劍,尤將軍只來得及說出這幾個字,就被三柄劍貫穿了胸膛,他雙眼瞪得老大,死死盯着三人,伸出手想要去抓易洛,然而三人將劍身在他體內一轉,隨後迅速拔出。
“哇……”
尤將軍慘呼一聲,到底身亡。
“啊……有刺客,快來人……”
“不要動!”
已經進城來的士兵早有準備,一把把兵器,架在了城門一代守城士兵,以及單經等幾人的脖子上。
單經渾身顫抖不已:“嚴……嚴兄弟,你我二人向來沒……沒有過節,你可不能害我啊……這姓尤的向來囂張跋扈,本就該死,我等絕對不會向主公高密……”
嚴綱走到幾人面前,笑道:“諸位放心,我所圖者,不過是要誅滅惡賊公孫範,爲主公報仇,爲朝廷盡忠,幾位只要宣誓,從此聽命於我,歸降朝廷,我自然不會危難你們。”
單經等幾人雖然對他的話大爲震驚,但轉念一想,也是情理之中,而他們幾人也對公孫範多有不滿,因此幾乎沒有什麼猶豫,很快便紛紛起誓了。
“哈哈,好!”嚴綱揮了揮手,命人撤去了架在單經等人脖子上的兵器。
隨後,他走上城樓,看了看城中留守的兩萬大軍,這些軍隊,多半都是當初公孫瓚的兵馬,只有區區三四千人,是隨尤將軍留守城內,監視單經等人言行的,因此絕大多數都認識嚴綱。
“將士們,公孫範倒行逆施,不忠不孝,處事不公,已是大失人心。朝廷天威赫赫,又有關羽親自統領大軍駐紮冀州,不日定將來攻,關羽何等威名,我等如何抵擋?”
這一番話,讓絕大多數士兵都不由自主地點起了頭,關羽稱得上是如今洛陽朝廷中的第一武將,十多年來,從無敗績,麾下兩萬重騎兵,足以令人聞風喪膽。再加上公孫範處事不公,也確實是事實,不少士卒將領都對他早有怨言。
嚴綱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趕緊趁熱打鐵。
“如今公孫範出征在外,正是我等起兵重新歸順朝廷之機,一來可保性命,二來可全忠義,豈不兩全其美?爾等若肯從者,便站到嚴某右手一側,若不肯從者,便站左側。從者一切如故,不從者,放出城去,絕不爲難。”
士兵們聞言,一個個面面相覷,隨後很快便紛紛站到了嚴綱的右手邊。
“好,既然如此,我等從今日起,便都是同生共死的弟兄,今夜諸位好生歇息,堅守城池,明日舉兵討伐公孫範!”
“嚴將軍威武!嚴將軍威武!”一陣陣歡呼的聲浪,讓嚴綱只覺自己是飄飄欲仙,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稱霸一方的景象。
常晟三人這時也走了過來,來到嚴綱的身邊,嚴綱當即指了指他們。
“諸位將士,這三位分別是常將軍、易將軍、成將軍,他們乃是朝廷精英,也是本將軍的生死兄弟,從今往後,他們的話,便如同本將軍的話,一般無二,都明白了麼?”
“明白了,見過三位將軍!”
成洋湊到了他的耳邊:“將軍,該去公孫範府邸,執行我等計劃第二步了。徐、牽二人不死,我等一切計劃盡要落空。”
嚴綱這才從美夢之中驚醒過來:“啊……對,對對,走,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