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徐庶的計謀之後,劉赫驚喜交加,連連叫好。
“好好好,元直此計,正中羌人要害,大漢左近諸多外邦異族,實力最強者,當屬西羌各部,以及高句麗。只要滅了此二族,當可保大漢數百年安定,元直功不可沒,足克名垂史帛矣。”
徐庶謙遜道:“微臣尺寸之勞,不敢居功。”
從豫州回到洛陽至今,劉赫一直心情陰沉,滿腹心事,可是得了徐庶的計謀之後,他心中陰雲散盡,大感快慰。
可是荀彧擡頭看了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引起了劉赫的注意。
“文若有事要奏?”
荀彧上前一步:“臣看陛下難得心情愉悅,本不忍心再惹陛下不快,只是……”
劉赫回收道:“誒,既有國事,理當處置,朕豈是那等昏君?”
“遵旨。”荀彧這纔開口。
“陛下可還記得,多日前,在洛陽城中聽到的中傷陛下謠言?”
劉赫一愣,說道:“不是文若提醒,朕倒險些忘了此事。”
荀彧說道:“雖有朝廷發榜澄清,然而謠言非但沒有止歇,反而愈演愈烈。據各地官員回奏,不但洛陽一帶有此謠傳,甚至在並、冀、涼、兗、幽等地,乃至青州、徐州,也有傳言。其中便以兗州最是厲害。”
劉赫臉色一黑:“哼哼,果然是曹操的手筆。”
“只怕不止如此。”荀彧搖着頭道:“以曹操能力,尚不能掀起如此波瀾,其背後定還有其他人、家族,推波助瀾,助紂爲虐。”
“哼,一羣跳樑小醜,朕有何懼?”
劉赫不屑道,隨後他看向荀彧:“這些謠傳都說些什麼?”
“這……”荀彧似乎有些遲疑。
“文若,你我君臣之間,還有何顧忌?但說無妨。”
有了劉赫這話,荀彧這才大膽說了出來。
“說陛下重商輕士者有之,偏聽偏信,讒害忠臣者有之,任人唯親,遠離賢士者有之。還有,說我軍如今兵鋒盛極,兵士日漸驕橫,欺男霸女,諸位將軍廣置田產屋舍,美嬌娘無數,夜夜笙歌,早已不復當年鬥志。”
“胡言亂語!”劉赫怒斥一聲。
“正是如此。”荀彧說道:“這些謠言,都被他們編成一段段事蹟,諸如關將軍軍中某位司馬,某年某月強佔了何處哪戶人家的女子。高將軍麾下哪位軍侯,又搶奪了何人的良田,說得有模有樣。”
劉赫大手一揮:“傳旨各地,加強巡查,每遇此等傳聞,即刻將傳播者緝拿歸案。”
“不可。”荀彧急忙阻攔。
“這些謠傳散開之後,每每有一些人,在街頭巷陌談及此事之後,便不知所蹤,坊間都在傳聞,是陛下命人將他們捉拿歸案,好封住悠悠衆口。”
劉赫聞言,久久沒有說話,臉色卻異常難看。
“好哇,這是要坐實了朕的罪名了。”
“陛下所言不差。”錢理上前插了一句嘴:“如今即便是在幷州,也常有百姓談及此事,言語之中,對陛下,對朝廷,對我軍將士,已多生戒備與驚恐之心,至於其餘各州郡,則更甚之。”
荀彧皺了皺眉:“這還不是最爲嚴重的。”
劉赫扭頭看向了他:“怎麼,還是何等謠言,更爲可恨?”
“有一條傳聞,傳播最爲廣泛,百姓對此也最爲恐慌,幾已到了人人談之色變,百姓個個嘆息的地步。”
看荀彧如此形容,劉赫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區區謠言,竟有如此威力?”
荀彧的臉色,嚴肅之中,不無憂慮:“外界傳言,陛下連年征戰,早已是國庫空虛,如今又欲擴軍,可謂……可謂窮兵黷武。而國庫難以支撐,因此……因此……”
劉赫替他接了下去:“因此便傳言,說朕意欲加稅?”
荀彧點了點頭:“陛下英明。”
劉赫冷然一笑,稅賦徵收,自然是百姓人人關心,沒有百姓會喜歡加稅,這兩個字,在百姓的心目之中,比任何毒蛇猛獸都要可怕百倍,故此纔有“苛稅猛於虎”的聖人垂訓。
“傳言中,朕打算如何加稅?”
說到這裡,便是錢理上前答話:“回稟陛下,如今朝廷稅賦,主要由田賦、更賦、口賦、算賦,以及關稅組成。”
“田賦由田畝產出而計,桓靈二帝之時,田賦日漸擡升,由四十稅一,數十年間提至十五稅一,還有地方官員、豪門大族,肆意盤剝,加收各種苛捐雜稅。陛下登基一來,大力整飭,先後兩次降低田賦,如今田賦乃是四十五稅一。”
“更賦爲年滿二十二歲男子服徭役,若不肯服徭役,則每人交稅三百錢,不過在數十年內,各地更賦已被提至一千到兩千餘錢不等。如今朝廷整頓之後,更賦統一爲一百五十錢。”
“口賦則爲年滿七歲,未滿十五歲之人每年所需繳納之賦稅,不過各地橫徵暴斂,漸漸已將新生之嬰兒,也算在口賦之列,賦稅也從百錢提至千錢以上。”
“同理,算賦本爲年滿十五,未滿五十六歲時,每年所需繳納之賦稅,卻是不少年過六旬,甚至七旬老者,也被徵收此稅,稅率也大大提高。”
“陛下數年之間,勵精圖治,改革弊政,打擊地方豪強,降低稅率,原本多具成效,百姓感恩戴德,因此陛下大軍所到之處,百姓單壺竭漿,以迎王師。”
錢理說的這些,劉赫心中也是十分清楚,自己降低賦稅,同時開墾荒地,繁榮商貿,使得國庫收入,不減反增,才能養得起如此規模的大軍。
錢理繼續說道:“然而,如今傳言之中,卻說陛下要將田賦提至十五稅一,甚至有說要十稅一者。同時,爲擴充兵力,陛下還要將徭役年齡,降至十六歲,更賦提至三千錢。口賦、算賦、緡錢令、關稅等,皆大爲提高,少則一倍,則三五倍,更有甚者,說要提高十倍有餘。”
“簡直荒唐,這等空穴來風之事,竟也有人信麼?”
劉赫都不知是該笑那些聽信謠言的人,還是該氣那些散播謠言的人了。
“不知有多少人信,多少人疑,多少人不屑一顧,只是這些日子以來,多有百姓、大族,遷離陛下所轄之地,往青、徐、豫、荊等地而去者,其數已不知凡幾,恐已不下數十萬人。”
錢理這話,讓劉赫心中僅存的一點不屑之心,也蕩然無存,臉色也隨之變得極爲鄭重。
“這纔多久,竟然便嚇走了這麼多人?”
“正是。”錢理點頭道:“這其中,以一些地方豪門居多。陛下本就對這些地方大族,多有打壓,如今聽了這等流言蜚語,那些不曾有人在朝廷爲官,而又在地方廣有資產者,自然心中驚懼,急於逃離。若放任此流言繼續傳播下去,只怕一年之內,朝廷所轄境內,將減少至少百萬餘戶居民,數百萬人口之多。”
一旁的徐庶,也聽得有些詫異:“不想區區幾句話,幾個故事,竟也有這般威力?數百萬人離去,對朝廷賦稅、徵兵,都大爲不利。他們若去了劉焉、曹操等人所轄境內,則與資敵無異。”
劉赫也感到有些棘手,自己治理地方一來,從來只有其餘地方上趕着遷入,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要從自己治下,遷到別處。自己如今治下各地,登記人口也不過兩千餘萬,一下走了數百萬,可謂傷筋動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