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巴帶着人衝上東山的時候,劉尚等人已經燒烤完畢,橫七豎八的火坑之中,還有着沒有完全燒掉的灰燼,冒着微微的青煙。
劉尚一襲白衣,正帶着人聚攏在一旁說笑。看到有人衝上來,紛紛扭頭望過去。
劉巴嘴脣哆嗦,看着那火坑之中焦黑的竹簡,眼前突然感覺一陣眩暈,長劍當的出鞘,憤怒指着衆人,“劉尚何在。”
“大膽!”
太史慈魏延臉色一怒,大步上前,手中的長刀也拔了出來,他們面前,、竟然有人敢直呼主公的名字。
“大膽?好一個大膽,我正要問你們,緣何燒了我的書籍!”劉巴氣的跳腳,那一堆堆的竹簡,他花了多少年的時間才聚攏起來,如今,竟然被人當作柴火給燒了。他的心都在滴血。
“誰燒你的書籍了?”
劉尚拉開護住他的親衛,指了指中間的空地,那裡,一個個竹簡靜靜的躺在地上,“若是不信,你自己過去查驗,看看可少了什麼。”
劉巴一楞,順着劉尚是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在人羣的縫隙之中,靜靜的躺着許多的竹簡。還有一個人蹲在地上,把竹簡一份份的攤開,陽光之下,充滿了墨香的竹簡看上去格外的神聖。
“竹簡還在!”劉巴鬆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卻是極爲的古怪,他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將軍要見我,只需派人傳召就行了,何必用如此手段。”
“不如此,子初會出現嗎?”劉尚笑了笑,一把拉住了劉巴的手,道:“我在武昌,就聽過子初大才,只恨無緣得見。”
劉巴掙扎了幾下,無法掙脫劉尚的手,只能苦笑着道:“將軍大名,在下也是如雷貫耳,只是在下才疏學淺,不敢貿然與將軍相見。”
“不管如何,今日我二人也算是見過了,不知道子初以爲,我值得你與你交談嗎?”劉尚笑道。
劉巴趕忙道:“將軍天潢貴胄,屈尊寒舍,在下感激莫名,若是將軍不嫌棄此處簡陋,還請入內一敘。在下定然與將軍做長夜之談。”
“只是清談?”劉尚有些失望。他做了這麼多,好不容易把劉巴引出來,可是看樣子,這人並不怎麼熱情啊。
劉巴沉默了一會,嘆氣道:“若是將軍要尋我攀談,在下自然相陪,若是將軍要令我出仕,在下只能說聲抱歉。”
劉尚楞了一下,好嘛,他還沒有開口招攬,這劉巴倒好,直接就是拒絕了,可是,如此大才放棄實在可惜。難道真要來個三顧茅廬?
他的心中有些亂。若是時間充裕,他還真的可以試一試,可是關鍵是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啊,若是今天請不回劉巴,他就要領兵攻打桂陽去了,到時候,天知道這個劉巴會不會突然跑了。
不行,到手的人才,可不會讓他飛了,想到這裡,劉尚眼珠一轉,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很鄭重道:“既然子初不願意出仕,我也不勉強,只是我有些問題還想向子初討教一番,不知道子初可願指教?”
劉巴嚇了一跳,就是再自負才學,堂堂輔國將軍,竟然向他一個白身之人行禮,不說其他,就是這個姿態,已經是擺的很低了。,
他不是一個不識好歹的人,感受到劉尚的誠意,他的心中有過那麼一瞬間的喜悅,可是很快的,那喜悅又被拋去。他並不是很看好劉尚。不過,若是不出仕,只是聊聊天,討教討教學問,那倒是可以的。
“指教不敢當,若是將軍不嫌在下才學有限,我們倒是可以討論討論。”見到劉尚不再提出招攬的事情,劉巴很爽快的答應了。
“好,君子一言,子初可不能反悔。”劉尚嘿嘿一笑。
劉巴突然覺得有些不對頭,可是話都說出去了,自然不好收回,他點點頭,想也想又補充道:“當然,不過僅限於今日。”
“這個自然,雖然我想與子初日日暢談,可是軍中事務繁忙,我也沒有那多時間。”劉尚笑着說道。
“那,將軍請入內。”劉巴心中有些疑惑,還是擺出了作爲主人的風度,邀請劉尚進入茅屋。
劉尚卻是搖了搖手,“那裡不行,先生飽學之士,怎麼能屈尊如此逼仄之地,此處不是討教的地方。”
“那,請將軍隨我下山,莊中倒有清幽處。”
“那也不行,俗人太多,不是養高之處。”
“那將軍要去哪裡?”劉巴有些爲難。這地方就這麼大,難道就在此處嗎?他看了看狼藉的地面,眉頭微微的皺起。
劉尚笑着指着那旁邊的山泉,道:“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這東山雖然不甚高,倒是景緻也好,不如我們一邊爬山,一邊討教?”
“爬山?”劉巴遲疑了一下。正要拒絕。可是劉尚已經拉住了劉巴的手。他嘴邊的話,頓時就嚥了下去,搖了搖頭,隨着劉尚一起往山上爬去。
劉尚心底偷笑,雖然拉着男人的人有些別捏,可是劉尚卻是知道這是拉近關係的最好辦法,其威力不下於那劉備的大哭神功。
東山不太高,走了沒多久,山頂已經再望,沒有人跟上來,整個山間,就只有他們兩個。劉巴畢竟是文人,體力有些不支,只能尋了一塊山石坐下,道:“此處景緻也好,將軍有什麼話,大可之直說。”
他可不信,劉尚只是爲了邀他來爬山。透過劉尚的眼睛,他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執着的人,也是一個敢的人,這樣的人,不是會他幾句推脫就會輕易放棄的,劉巴的心中盤算,他再想,該如何拒絕。
劉尚沒有立刻說話,而是靜靜的看着山下,從這裡看去,那山下的村落就彷彿一個個小黑點,來來往往的行人,則更像是一隻只忙碌的螞蟻,可是,他們也是幸福的螞蟻,外面戰火紛飛,這裡卻有一種世外桃源的感覺。
“子初,你是否覺得,我不能勝過劉表。”
良久,劉尚方纔開口,
劉巴搖搖頭,道:“勝得過,也勝不過。若是以軍力而論,這南方之地,除了孫伯符,就屬將軍麾下最是悍勇,可是若說到文治,還是劉景升更勝一籌,荊州大族,也都是團結在劉表周圍。”
這些話說的有些討巧。可是劉尚卻是明白了,原來,這就是劉巴拒絕的理由。雖然他的兵馬很悍勇,可是劉表的錢糧卻是極多,更有荊州大族的支持,兩邊的戰事,還真是不好說。
劉巴,這是要明哲保身,不肯輕易的涉險啊!說起來令人很生氣,可是隻要想一想這個時代的觀念,那就可以釋然了,家國天下,這就是當今士人的標準,他們的一切行爲,都是要先以家族的利益爲重,荊南的戰事撲朔迷離,劉巴不肯輕易下注,也也是可以理解的。
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劉尚的心中頗有些不爽,朗聲道:“我兵馬數萬,眼看荊南也將要落入我手,這樣還比不過劉表嗎?”
劉巴搖了搖頭,卻是嘆氣道:“比不上,比不上,將軍可知道,劉表有三大優勢,這三大優勢,纔是他立身的根本。”
“三大優勢?”劉尚很奇怪,這個劉表在他看來很弱了啊,怎麼還有三大優勢?
劉巴點頭。“沒錯,三大優勢,將軍你纔來荊州可能不清楚,可是我畢竟在襄陽待過一點時間,對於劉表的能耐,也有那麼一些瞭解。首先,劉表有豪族支持,此乃官勢,其次,荊北富庶,錢糧如山,此乃財勢,此兩點,將軍卻是不如劉表。”
劉尚點點頭,“那還有一勢呢?”
劉巴笑道:“這最後一勢,就是軍勢了,將軍也就是佔據了這個優勢,所以才能與劉表一爭長短。不過,這個軍勢雖然很強,可是對錢糧的依賴卻是很大,將軍還須慎重一些,短時間的勝利並不能代表最後的勝利。”
“你是說,劉表可能會與我打消耗戰?”劉尚很快的明白了劉巴的意思,這也是他最爲擔心的一點。若真是那樣,就是勝利的再多,最後被拖垮了,前面的一切也就是個泡影。
劉巴心中暗自驚詫,這些可都是他觀察了很久才發現的,本來以爲可以震一震劉尚的,卻是發現臉色並不是很吃驚,不由的心中奇怪,難道,自己漏掉了什麼?
不過,他還是很肯定的道:“不是可能,是一定,比兵力,雖然劉表佔據優勢,可是那些兵馬養尊處優,並不是特別的能打,若我是劉表,一定堅壁清野,固守城池,再派奇兵襲擊將軍的糧道,只要將軍兵糧耗盡,兵馬不攻自潰。”
“子初真知灼見,在下佩服,只是,我有一點不明白,剛纔你還拒絕了我的招攬,爲何現在又要跟我說這些?”
也難怪劉尚疑惑,劉巴所說的,可謂是句句直指要害,只要劉表抓住了這個弱點,別管他兵馬有多強,餓着肚子打仗,早晚也會失敗。可是問題也來了,劉巴,這個不願意投靠他的人,這會兒又問什麼要提醒道。
“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劉尚突然發現,這個劉巴,絕不是表面上那樣簡單。